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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璧-第2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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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长安绵雨数日。

    昏昏日落,华灯将上,星星点点的光落在街巷间的水洼中,滴滴答答如花之开败。

    徐清圆撑着伞,慢慢地在雨中浅行。在风若的陪伴下,她向韦家递了口信,说想见韦浮一面。

    在此之前,徐清圆将将从大理寺出来。

    陈少卿消极怠工,不想查涉及林相的案子。张文热血满满干劲十足,多次强硬地召徐清圆去大理寺,将线索重复了再重复。张文咬定两个案子是林承的阴谋,徐女郎应当配合他,帮他查出真相。

    徐清圆问张文:“为何笃定此事与林相有关?”

    张文:“满街巷都传……”

    他闭了嘴,警惕着不说。

    徐清圆喃喃:“行诏筹吗?可是南国末年,不是也出现过行诏筹?那时谣言四起,如今和当初有何区别?”

    张文:“你不懂,空穴不来风,那也不是谣言……哎,林女郎的尸身找到了,在水里都泡得不成样子了。你要看看吗?”

    徐清圆本不应该看。

    但她想了一下,还是去看了仵作的记录。

    长陵公主坚持这不是她女儿的尸体,但是林雨若的侍女们泣不成声,哭着认领了林雨若的尸体。大理寺进入了林家去调查,翻遍林家府邸的东西,为了找出线索……

    林雨若若是自尽,当有缘由;林雨若若是被人推下楼,也应有缘由。

    比起虚无缥缈的路人,林家人的嫌疑显然更大。

    侍女们哭哭啼啼,将林雨若生前写的字、作的画,全都交代出来。侍女们诉说林雨若回到长安后的踪迹,说林雨若如何不快乐……

    桩桩件件,似乎都在说是林承所逼。

    徐清圆离开大理寺前,张文自信满满地叮嘱她:“后日,我要当堂公审,徐女郎可来前听!”

    徐清圆诧异:“你们尚未找到证据……”

    张文责她一眼:“证人证据都在,此事足以结案。林相行此恶事,已不是一次两次,本官必揭穿他的真面目。徐女郎坐看便是。”

    徐清圆想劝说,被张文不耐烦地赶了出去。

    她温柔娴静,一介白身,柔弱女子,显然没人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但徐清圆心中隐隐约约捕捉到什么,这让她不安。

    所以她来见韦浮。

    韦家这处宅院,只有韦浮一人独住。他不和韦家人一起住,毕竟他是状元郎出身,是当今的京兆府少尹,他有权独开一院。

    何况,徐清圆听说,韦浮除了与他外祖父韦松年亲近一些,和韦家其他人都不如何往来。

    韦浮在书房中接见徐清圆。

    徐清圆褪下胭红色斗篷,露出姣好面容与纤纤身量。

    雨水滴滴答答,顺着屋檐向下滴落。柔和的灯烛火光,照在她侧脸上。

    韦浮坐在案前慢悠悠品茶,回头望她一眼,见她娴静雅致之美。韦浮道:“你从不登门拜我,小厮说你想向我讨教你父亲叛国之罪,这是稀奇。你怎么想起此事?

    “不过你放心,你是我最疼爱的师妹,你爹的案子既然压在我的案牍上,我认为你应当有自信我不会如何才是。”

    他微微笑一笑,幽静淡然:“怎么,难道需要我口头应承吗?”

    徐清圆屈膝行一礼,声音清婉柔和,徐徐道来:“我不是与师兄说我爹的案子。我独自前来,是想从师兄这里得到另一个答案……”

    韦浮眸子清幽地看着她:“慢着。”

    她停住话头,沉静地回望,目无怯意。

    韦浮垂下眼,轻轻道:“我听说,龙成五年的春日雨夜,你带兰时前往晏府求助。那一日,你必然如此时面对我一样,在晏清雨的书房中见到了他。”

    韦浮出一会儿神。

    韦浮微微笑,手下轻轻一“啪”,徐清圆才注意到原来他在独自下棋,手中黑子映得他手指乳白如玉,修长匀称。

    韦浮:“你如此时一样弱质纤纤,分别独自面对晏清雨与我。你不知你所处局面是开朗或是晦暗,却每一次都要向前走。

    “师妹,我问你,你害怕吗?

    “同样的春日,同样的雨夜,你好像回到了故事的最开始,好像重新回到了进退维谷的局面。差不多的困局,你有勇气再走一遍吗?”

    徐清圆身子微微颤一下。

    是的。

    她手持匕首,鲜血淋淋,再一次立在了悬崖边。悬崖边风声呼啸,天地无色。

    这一次,没有一个晏倾从后走来,抛下她手中的匕首,拉过她的手,将她抱在怀中。

    黄昏已去,夜色已至,她独自面对命运。

    徐清圆缓缓抬起脸,她美丽的眼睛凝望着韦浮。褪去惧怕和迷惘,蕴起勇气与坚定,她向他问出:

    “是你杀了林雨若,是吗?”

    ……

    西域的上华天中。

    夜色深浓,帷帐纷飞。

    朱有惊端着新制好的药进屋舍,告诉里面那人,让那人再次试药。

    帷帐如雪,朱有惊抬起眼,看到帷帐后若有若无的身影。那人睡在寒夜帐内,推开帐子的手苍白瘦削。

    他不见天日,独处这幽暗,宛如一捧春日即将消融的薄雪。

    地砖上纸张纷飞,时而有血迹斑驳的纸砸在廊柱上。密密麻麻的文字,遍地都是的讯息。西域都知道,上华天的主人不见世人,兵不血刃,却刚刚解决了一场上华天的内乱,并将目光投到整个西域。

    但是上华天内部有隐隐约约的传说,上华天的主人快要死了。

    虽然这样的传说,每一次都被朱有惊呵斥住。

    跪坐在氆毯上倒好药后,朱有惊心里轻轻叹气,口上习惯性地准备劝人服药。

    他听到晏倾温静的声音带着沙哑,从帐内传出:“先生,先不用药了。”

    朱有惊皱眉;“为何?难道连你也觉得我的药没用?你不要听那些人乱说……”

    账内的青年掀开帷帐,露出眉眼。如同一道明澈月光落在海上,落在黑暗深渊上,熠熠生辉。

    晏倾手中棋子向外轻轻一抛,清脆声溅在地砖上。

    他与朱有惊的目光都落在那棋子上。

    晏倾淡然微笑:“我要入长安一趟。”

    朱有惊大惊:“你不要命了?!你听我说……”

    晏倾平静地打断:“我知道先生要用什么样的话劝我,其实这所有事,我都可以不在意。但是他们不该让露珠儿入局,不该欺负露珠儿。”

    朱有惊:“露珠儿……”

    他想了半天。

    晏倾继续微笑:“我妻子。”

    他穿着单薄的雪白薄衫,慢慢从帐后走出,身形修长拔然,苍如月光。他病骨支离破碎,却安然自若,坚毅淡泊,高贵雍容气质,从他挺秀身形、唇角的笑溢出。



    长安客4(必要之时杀广宁公主亦无。。。)

    

大理寺开衙; 张文主审,好事的长安百姓们纷纷涌至大理寺衙堂前,想看林家事如何落幕; 朝廷是否会伸张正义,判宰相之罪。

    张文志得意满,看同僚们纷纷躲开林相的案子,他只觉得他们胆小怕事。张文不怕得罪林相; 何况若是此案能让林承下马; 一力搅动整个朝堂的格局,这不正是他的风光升官路吗?

    如他这样庶民出身的人,苦熬十数载; 也许等一辈子; 都不一定等得到这次的机会。

    来观审的百姓很多,徐清圆与风若站在人群中时,便看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都是一些贵族高官人士家中的仆从,想第一时间得知结果; 回去报告府君。

    风若挡开人; 不让那些人撞到徐清圆。他低头看到徐清圆目染愁绪,便问:“你担心什么?林家事跟我们又没有关系。女科就算这一次没了; 以后还有机会的。”

    徐清圆低声:“我只怕身在迷局; 看不清布局人的目的。如今我尚未知道两个案子的关联、真假……张府君急匆匆审案,操之过急,给他人做了嫁衣,也未可知。”

    她目光在人头攒簇的人流中掠过,落到一人身上。

    韦浮不着官袍; 穿着半旧不新的圆领袍,与自己的随从一同挤在人群中。若是需要他作证; 他随时可登场。因他的特殊身份,大理寺官吏们特意为他空出了一片地。

    徐清圆听周围百姓悄悄讨论“长安双璧之一”“京兆府长官是林相的学生”。

    林承与长陵公主的目光落在韦浮身上,林承目光严峻沉思,在韦浮身上顿了两顿。他仍判断不出自己这位学生今日立场,他这位学生已经遥遥向他作揖,行了面师礼。

    长陵公主嘴颤了颤,却到底比往日收敛了很多。她精神恍惚、脸色苍白地被人请进大堂,盯着自己丈夫的背影。

    隔着虚空,韦浮目光与徐清圆对上,他对她微微笑了一笑。

    徐清圆想到那晚雨中自己对韦浮的求问——

    那夜雨丝敲檐,檐角飞流潺潺如溪。

    屋中的灯烛,与屋外的晦暗对比鲜明。

    韦浮放下手中棋子,抬起目,幽幽若若。

    看到他的神色,徐清圆浑身失力地向后跌了两步,撞上了身后的博古架。她几乎确定:“果真是你。”

    韦浮温柔微笑:“是我吗?凭证为何?我为什么要杀她?说出去谁信——她若不死,便是我的未婚妻,我的官场路都指着她。谁信你呢,露珠儿?”

    他维持着那噙笑的表情,但是在女郎的凝视下,他唇角的笑渐渐僵硬。她的杏眼黑白清透,不含杂垢,这么清澈的眼睛里倒映着他的丑陋扭曲……韦浮蓦地别了目。

    韦浮搭在棋盘上的手肘僵硬:“别这么看着我。”

    徐清圆:“二月初十,我与风若驱车去考场。中途辕断,是你提前动的手脚吧?因为在那之前,我与你在北里见过面。你让我耽误了时辰,错过了考试,正好目睹考场前的杀人闹剧……之后到樊川,我又是正好目睹林女郎跳楼,正好有不在场的证据。

    “我仔细想来,我似乎堪堪错过了考场案,也堪堪错过了跳楼案。这真的像是一种对我的保护,像是为了避免我波及两件案子,为了让我清清白白。

    “我自认这长安没人在意我,我只能想到你。”

    她闭了目,颤一颤后,睁目看着他,说出自己的猜测:“在离开甘州前,你是否与晏郎君有过约定,是否你要承晏郎君的情,晏郎君让你保护我,避免我受伤?!”

    韦浮淡淡道:“凭什么不是我自主要护你,而是晏清雨要求我护你,我才护你呢?”

    徐清圆声音抬高:“因为这天下,除了我父母,只有晏郎君这样爱我!”

    闪烁的流光让她镇定下来,让她与韦浮对峙:“只有晏郎君的爱,广袤、宽和、无求、包容。只有他会爱我。”

    韦浮唇角蓦地绷起,怒意在眼中一瞬溅出。他很想反驳,可他偏偏无法反驳。

    他盯着徐清圆的眼睛,忽然明白自己为什么厌恶——他在晏清雨身上,看到一样清澄明澈的目光。

    这世上的曲直黑白模糊不清,正义与纯粹混沌一起,大家都在浑浑噩噩。从天历二十二年走出来的人,为什么仍有这样干净的眼睛?

    韦浮低头沉默半晌,重新平静下去。他幽静地看着她笑:“是,晏清雨让我不要害你卷入风波。我努力了啊,我应承他了,我确实保护你,不让你波及其中……所以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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