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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说这些，林浩戴着个口罩和帽子，站在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天已经快黑了，却又开始细雨纷飞，有种如烟似雾的感觉，高原上迎来了难得的湿润天气。这是春天的雨，细细密密的，看起来不大但真不打伞出门，衣服也是会湿的。
　　细碎的凉风从衣服缝里钻过来，他都不由得裹紧了些衣服。低头看了看表，才继续对着电话道：“没事，明天就拍完了差不多。到时候我就直接回来了。”
　　“嗯，我肯定就不会回学校住了。反正现在基本上没事情了，如果不是必要的话，我不会回学校了，到时候免得又被一些记者之类的抓到了麻烦。”
　　“没有。。。到还好，我家离学校挺近的，想找我随时过来啊。。。”
　　片刻后，挂掉了电话的林浩心情大好，就发现远远的有个人影往这里走。仔细一看，是市衫尚三过来了。
　　“林浩君，我办了个电影节。”人家过来没有客气，倒也是开门见山：“11月份的时候，不知道你到时是否有空前来捧场？”
　　。。。
　　有的时候，林浩是不太理解这个霓虹人的想法和做法的的。
　　他说这句话的语气，就像是：你好啊，我昨天在街上买了一盆牡丹，不知道你明天有没有空赏脸来看？结果你一去看，这一盆估计又是多少多少万的那种。
　　林浩感觉额头上落下来一排黑线：
　　论装逼功力，还是在下输了。
　　但他也没多吐槽什么，人家也真的没有说要在他面前显摆的意思。所以很快，对方也就给他讲了这个电影节是干什么的。
　　这是一个主要致力于培养亚洲青年导演的电影节，其构成也与东京影展相似。设有竞赛单元和特别招待作品单元，并邀请国际知名影人担任评委。奖项也很简单，只有有三个，分别是“最佳影片奖”和“评委特别奖”以及一个观众投票选出的“观众奖”。
　　前者奖励奖金100万日元，由电影节方提供；后者又称“柯达奖”，由柯达公司提供50万日元奖金；观众奖没有奖金。
　　嗯。。。这个柯达奖怕是办不了几年了。
　　98年这个公司深感传统胶卷业务萎缩之痛，但柯达的决策者们，由于担心胶卷销量受到影响，一直未敢大力发展数字业务。
　　2000年之后，全球数码市场连续高速增长，但直到02年它数字化率只有25％左右，所以后来这一家发明首相机的一代传奇公司破产，也是不胜唏嘘。
　　咳咳，关注点扯远了，但这个电影节还是很健康的，没有好大喜功。
　　照顾了权威、评委和观众的三个奖，最大可能地照顾到了各方的感受以及保证了奖项的含金量，很不错。不过听他介绍完这些东西，人家的下一句直接让他有些蒙了。
　　所以林浩自己都不由得怀疑他是不是拍戏拍到脑壳晕了，听错了：“啥？评委？”
　　。。。
　　“是的，我想邀请林浩君来我的电影节做评委。”市衫尚三心平气和地再重复了一遍，仿佛这又不是一个值得惊讶的事情。
　　他是能看到林浩的专业素养的，但确实哪怕是一个新成立的电影节，邀请一个新人演员来做评委也是非常具有争议的行为。要是这个人再不靠谱一点，甚至可能让整个电影节从头就完蛋。
　　但一来林浩也真不会那么差经，二来他就是在赌。
　　赌林浩的前途很好，赌他到时候反馈给整个电影节。你知道市衫尚三的电影节取名叫东京银座电影节（TOKYO　FILMeX）就说明他不是什么疯狂野心的人，但不代表人家不想做大做好。
　　这样做是最好的有利于电影节的事情，如果成功就相当于获得两份回报：
　　一份是现在林浩去，未来也许能拿来做文章，电影节就是靠这样积累名望；二来，就是这个人情了。
　　他知道林浩不是那种不知道感恩的人，相反，哪怕他和贾章柯搞成这样也没有一走了之，想反是督促自己把剩下的事情做好。
　　这就说明这家伙也蛮成熟，蛮知道这一次他的意思的。
　　“11月20日到28日，不知道林浩君是否有时间参加。”市衫尚三继续抛出自己的交换条件：“电影节初次创办，十分不易，恳请林浩君能够参加。当然为了感谢林浩君的帮助，戛纳这边我也会个人为林浩君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这几乎已经是摆在台面上说了。
　　你来我的电影节当评委，我帮你在戛纳搞事情，就这么简单。
　　。。。
　　其实谁都不傻，这两个交换条件，都能看出孰轻孰重，也知道市衫尚三是在给自己投资。
　　是嘛，押宝最好的时机就是现在。其实最近也有不少人在联系他，示好，说白了就是投资自己。日后对方有什么事情找他，他也会还上这个人情，所以其实遇见这种事情肯定是要小心处理的。
　　林浩思索了那么一会，其实他的电影节不是重点说实话，重点是市衫尚三的示好，还是用一种公平地相处模式。而林浩自己，也确实很需要这次示好带来的资源。
　　外人看他林浩是光芒万丈，实际上《站台》才是他第一部　绝对一番男主角的电影。　
　　是的，真没有。
　　《苏州河》周讯光芒万丈，《我的父亲母亲》二番男主给章紫衣，《卧虎藏龙》就更不说了，《大宅门》客串，《游园惊梦》和《我的兄弟姐妹》也是三番。
　　正儿八经，入围戛纳主竞赛单元且绝对男主，所有故事围绕自己展开的，就是这一部《站台》，林浩其实是很需要这部电影有一个好的收获的——他需要一部代表作，而不是像《苏州河》拿奖，满世界都是周讯，最近才发现自己也有参演的事情。
　　这就需要有人会营销，会搞事了。
　　国内其实都还好，毕竟他热度暴涨，国外是很需要电影节那边有关系的。想想，他《卧虎藏龙》和《站台》戛纳商业文艺二连爆，绝对是能做起来的。
　　不管怎么样，先让大家认识自己，好好打响第一炮才行。
　　。。。
　　瞌睡了送枕头，他有什么理由拒绝？
　　于是林浩抬起头，然后一脸真诚道：
　　“能够有机会担任您的电影节评委真的是太好了，林浩资历不足见识有限，希望您到时候能多多担待。”
　　于是市衫尚三也笑了：
　　“林浩君客气，这是当然了。”
　　握手成交，合作愉快。


第102章　长长的列车
　　就像是有人吃苹果先吃小的后吃大的，越到最后的果实越好。贾章柯也是一样，他喜欢把自己最喜欢的戏排到最后拍，所以第一次拍摄时以张军离开的戏码结束，第二次拍摄自然是要以众人第一次看见火车的戏结束。
　　这可能是整部电影最激荡的一场戏。
　　对于现如今大城市的孩子来说，没见过火车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甚至你要说没坐过飞机有人都会说：啊？不是赶上打折的时候几百块钱的都有，不至于拿不出来吧？
　　哦，这是自然，但那也得赶得上那个时候，而且那又是好多年后的事情了——别说放在七八十年代，就是放在2000年的现在，也有很多地方没有通火车。
　　汾阳就没有。
　　于是大家要带着器材前往几十公里以外的一条运煤专线，顾铮已经打听好了，这个地方20分钟一趟路过的火车，绝对能顺利拍完。
　　那时候林浩才想起来，这里是山西，产煤大省，传出煤老板把拉菲当啤酒喝结账用现金的传闻的山西。但现在看起来很多地方，也是比想象中的匮乏。
　　剧组千方百计提前联系好了其中一趟车的司机，他们要拍一场演员自己提出来的戏，但也就一次机会。毕竟这个东西属于没拿到拍摄证的东西，所以到时候即使问起司机也装作不知情。他只是当时判断路况，然后选择放慢了速度罢了。
　　。。。
　　黄昏时分。
　　不，是日落到天彻底黑透之前。
　　这一段的天光其实是非常难得的，最多也就维持那么半小时一小时的样子。到了这个时候，天空就会呈现一种灰蒙蒙的冷色调，和后面几乎是光秃秃的三座山衬得整个地方荒凉又寂静，了无生趣。
　　桥就在这三座山面前，第一座遮着第二座，然后第三座横跨在最后，仿佛绵绵无尽一般。顾铮就在这等着，没有用架子，而是用肩膀扛着摄像机。
　　这是一个绝佳的视角。
　　桥底下曾经的河床已经干涸，露出白色的砂石，上面甚至还有一些车碾压过的痕迹。显然已经干涸很久了，风化很严重。就在这里，大家已经拍完了从解放车上下来的场景，一会大家就要从这里冲上去追火车。
　　“我的心，在等待，永远在等待，我的心，在等待，永远在等待。。。”
　　远方传来火车鸣笛声，于是那边的一声令下，几个演员就开始大叫着往上冲。
　　“火车，有火车！”
　　“啊！！！”
　　从这里拍过去，三座大山前面的河床里，一群年轻人有男有女，尖叫声不断往上跑。他们从未见过火车，而火车也联通了他们整个人的故事。
　　青春的故事。
　　“呜。。。”
　　火车越来越近，然后一个乌黑的火车头就这么缓缓出现。它冒着白烟，拉着一节又一节的车厢，中间有两节用布包着，但多数就这么敞开。
　　“哎！”
　　就是这一趟！联系好的师傅，就是这一趟！
　　。。。
　　贾章柯在里铁轨不远的地方看着，余力为也是肩膀扛着摄像机，陶勇拍摄完成已经回组，他扛着另外一台。
　　火车速度果然不是很快，但也肯定算不上多慢。于是随着车尾即将到来，一群年轻人终于冲了上来。
　　“框切框切框切！”
　　列车开过，一群人在后面追着车尾，于是余力为和陶勇也扛着摄像机加入了其中。林浩在最前面，梁景东跟在旁边，杨荔娜和赵涛也一边大叫一边追赶，还有后面的同伴。大家拼命追赶，但都落后了林浩好一截。
　　余力为追着林浩疯狂地跑。
　　他的镜头里画面因为奔跑而剧烈晃动着，还伴随着他的喘息声。但镜头里摇晃的是林浩追车的样子，然后他伸手一攀，竟然手脚并用地扒上了最后一节车厢。
　　“啊！！！”
　　于是众人都停了下来，余力为也停了下来，他们看着扒上了车的林浩朝着大家挥了一下手，然后火车缓缓转弯，远去了。
　　。。。
　　“啊！！！”
　　于是他们又开始叫了起来，还挥舞着手，好像在给挂在火车上的那个人拼命地鼓劲。火车带着崔明亮竟然真的离开了这连绵无尽的大山，大家都不知道什么，都感觉好像冲破了这牢笼。
　　因为他们本以为他们永远不能走出这大山，只能选择绝望的等待，在一个并不存在的站台，等待一辆奔驰的列车载他们走出这个沉闷的世界。
　　但在这个站台，崔明亮上了车。
　　“啊！！！”
　　他们或许在后悔，在惶恐，在迷茫。
　　但冰冷的火车没理那些个剩下年轻人，十好几秒，陶勇拍着声音渐渐远去，只留下他们呆立在那里。铁路又一次恢复了寂静，仿佛从来都没有过火车来过一样。
　　半响，他又转过镜头。
　　还是一片寂静，荒凉，然后忽然出现了个人影。远处林浩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他走得很慢，很难，足足好几十秒，每一秒都重重地踏在大家的心上。
　　离开的人又回来了，两拨人相会，相顾无言，好像在说：
　　你怎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