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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殿青葛石-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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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有人就是有这样的习惯,能认得出就行,葛渚这样对自己说,然后自己也加紧速度,在女孩面前不能太掉面子这样基本的常识他还是懂的。

    不过半盏茶时间,他算完了自己的部分,将那一半交给小九检查,自己也一靠椅子,翻开了自己带的另一本书。

    他是清晨一大早就急匆匆地过来,因为帐册必须在天黑之前清好,但是此时小九清完了,太阳也不过刚刚偏南,离正午还有半个多时辰的样子。

    既然不忙着走,那便在小九这坐上一会也不错,小九的冰屋夏天自然是乘凉的佳所,此时深秋,却有点冷了,好在葛生自幼被一位钓叟教着打了一套太平拳,在里面坐着也不觉得冷。

    有事则长,无事则短,女孩的书页一页页翻过,日光照过窗棂的光柱一丝丝倾斜,两个人并没有说什么话,他们已经在这个冰屋里这样相对着过了半年,熟悉到已经不用说太多的话,这样一个安静的上午,安静地度过就感觉很惬意了。

    葛生看过一个故事,又看过一个故事,觉得有些饿了,才抬头看了看天色,日中,正午,差不多该回去了。

    小九看到桌上影子动了一下,合上书,抬起头,她和眼前的男孩认识半年多了,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所以轻轻写道:“吃过饭吧。”

    葛生点头。

    于是两盘地瓜干便被离座而出片刻即回的小九端了过来,放在桌中,葛生并没有嫌弃食物的寒酸,很认真地抽出一条慢慢咀嚼,很干,很有韧性,有一丝甜味,是很普普通通切成条然后在日头底下晒干的地瓜干,同时也是眼前小女孩的食物。

    这样的食物他经常来,经常吃,所以算下来他也差不多吃了半年了,所以一点都不准备浪费,因为他知道这里这样的地瓜干只有十来盘,是她一个星期的口粮,一个星期后,她还要用半天甚至一天的时间来收集。

    但是她愿意和自己分享,这样的信任葛生其实很感激。

    所以葛生一点都不准备浪费。

    这是一个很要强的家伙,虽然葛生可以带来更多更好吃的东西给她,但是不要就是不要,无论说多少就是不要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晒干的地瓜干很有饱腹感,葛生吃过七八条,然后喝了一口从身后圣湖舀的湖水,身前的小女孩也已经吃过了,此时正在低头舔一块石头。

    那是一块冰蓝色的石头,带着些许半透明的质感,不大,至多不过有小孩拳头那么大小,用一根绳系在她的脖子上,就好像卧薪尝胆一样,吃饭前先舔一舔苦胆。

    但这不是苦胆,这也不是吃饭前。

    葛生一点都不吃惊,因为这一幕在这半年他经常看到。

    这块石头的名字在很多古书中都有记载,叫做盐石,上好的盐石是海中的结晶,透明纯粹可以像宝石一样雕琢。

    但是女孩手中的这块只是很普通的岩盐,磨碎了拿到集市上或许可以换四五个铜板,女孩舔它的原因也很简单。

    她需要吃盐。

    半年下来,这块石头小了很多,但是再小,也是盐。

    葛生并不准备说些什么,也不准备可怜眼前的女孩,因为他知道,这个女孩其实比自己想象的极限还要骄傲,所以一点一点都不需要他去可怜。

    所以葛生点点头,起身,拿起那本账册:“我走了。”

    女孩慢慢点头,手指在空中舞动,画出了三道弯弯的短短的弧线,两条向下,一条向上,这是一个任何人都可以看懂的符号。

    一个简单的笑脸∩_∩。

    ……

    ……
………………………………

第二章 每个风平浪静的清晨都在暗流涌动

葛生像往常那样沿着走惯的小路回家,深秋麦收,子露初凝,金黄色的麦茬一片一片,骄傲而不羁地刺向遥远的天空,就像无数把被拦腰劈断的利剑。

    小九的冰屋离凤眠山庄并不远,步行也就几刻钟的样子,西面的白塔依然清晰地耸立在那里,所以认错方向也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可当葛生走到那座小山包脚下的时候,却发现了明显的不同。

    山脚下有车。

    车是马车,葛家的马车。

    葛生自家的马车自然也算是葛家的马车,但是只有一辆,而这唯一的一辆马车也被外出的亲妈带走,短期内不可能回来。

    难道是葛家来人?

    葛生心想。

    葛家便是兰阴葛家,在这片土地延绵四十七代,兴盛一千二百年的兰阴望族,作为前嫡系继承人,虽然葛生自出生起从来没真正回过兰阴城,但是每四年一次的兰阴祭祖,亲妈还是会将葛生送回去完成仪式,所以也算不得上一无所知。

    虽然说葛生认识并且记得的人只有那个经常给他买糖的葛连表哥。

    现任的葛家嫡系继承人葛连,即使葛生这种对厉害很迟钝的人,也知道他很厉害很厉害。

    兰阴学院排名第一,前年以十四岁的年龄参加叶夜学院的入学考试,在全帝国一万九千名考生中最终排名三百七十一,仅差一步之遥便能迈进那座所有兰叶人心目中的圣地。

    但是那时他才十四岁。

    但是这样厉害的葛连表哥并不是一个很厉害的人,从来不嫌弃自己这个只四年才见面一次的表弟累赘,每次见面都会带自己买城里最好吃的东西,但是自己却从来不尝一口。

    用亲妈的话来说,说那个孩子二十岁都有人信。

    葛生想着想着,脚已经踏过了上山的最后一步台阶,山庄的大门已经出现在面前。

    “少爷?”守候在门口的丫鬟梨花一身梨白色的侍女服,见到他不由惊喜地喊了一声,然后忙不迭地把他拉到自己身边,小声说:“葛家来人……”

    “我看到了啊。”葛生不明就里,这不是明摆的事吗。

    梨花用力摇摇头,用很小的声音在葛生耳边说:“这次,这次不一样,少爷别进去,拖着,等夫人回来。”

    葛生一时没听明白梨花的意思,便被梨花硬拉着往侧门走去,似乎连走正门被看到都是不好的事情。

    正在这时,葛生听到有苍老的声音在门内响起:“少爷回来了,那真是太好了。”

    葛生看到梨花的脸刷地一下白了,扭头对门内勉强说:“哪里,是庄下的莲儿找来了,我这就送走。”

    葛生正想明明那个人没看到自己,怎么就知道自己来了,为什么会有这么稀奇的事情,却听到那个人柔和慈祥的声音从面前传来:“贱婢就是贱婢啊,为什么喜欢说谎呢?”

    葛生看向眼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青衣黑帽的老者,慈眉善目,表情温和。

    梨花的脸更白了,抬手将葛生揽在身后,颤声道:“是梨花不好,是梨花不好,梨花掌嘴,梨花掌嘴。”

    这样说着,梨花左手用力地在脸上招呼,那是用了真力,响声清脆,每一记下去瓷白的脸上都是一道肿肿的红印,但是她的右手却死死在背后抓住葛生,不让他上前一步。

    葛生眼都有点发红了,梨花是自小跟随妈妈的贴身丫鬟,妈妈待她如亲姐妹一般,别说这样打,平常连骂一句重的都少,他不顾梨花的阻拦,旋身拧开梨花抓他的手,弯腰折身来到梨花面前,一手抓住梨花的左手。

    “我不准你打!”

    他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旋体,弯腰,折身,和梨花的位置一瞬间便倒了个各,让对面的老人心中都赞叹了一声,这种灵巧,恐怕他在这个年纪都做不到。

    但是这种惜才在老人脸上却丝毫看不出,他没有看葛生,而是看向梨花:“是啊,掌嘴就可以随便说谎的话,那这天下岂不乱了套了。”

    “给你两个选择。”老人温和说道:“第一,自己剪了舌头,免得以后还胡言乱语。”

    梨花用力咬住嘴唇,想辩解但是强行忍住,涩声说:“第二呢?”

    “第二嘛。”老人温和笑道:“给你一尺白绫,找个僻静屋子里用了,后事我们帮你处理,死人可不会胡言乱语的。”

    葛生目眦尽裂,他用力拉了一把想选择的梨花,直直地站在老人的面前,冷冷道:“这是凤眠山庄,我们的下人,还轮不到你们来处置吧?”

    “你们的?”老人反问一句,然后好像听到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十一年前,安柠那个贱人从葛家不要脸地分走了这个庄子,才过了十一年,你这个小子便可以理直气壮地告诉我说这是你们的。”

    “不管以前。”葛生对凤眠山庄的历史并不知道太多,但是这并不影响他现在的态度和言语。

    “至少此时此刻,这座庄子还是属于我的吧,所以我们的下人,你们一个指头都不准动。”

    “真是一个厉害的小主人呢。”老人呵呵笑道,然后轻轻瞄了梨花一眼:“看在你主人的份上,这次就算了吧。”

    他的目光阴冷如毒蛇,梨花一触便不由缩了一下。

    “正主来了,这下你们就没有办法推脱了吧。”老人呵呵笑着转身,向着门内走去:“跟过来吧,假如离开我身后一丈。”

    “那便怎样?”葛生现在对这个不认识的老人已经厌恶到了极点,他虽然听话地跟在对方身后,还是忍不住问道。

    “那么这座凤眠山庄,入夜之后你会发现连一只活着的猫都找不到。”

    老人的声音慈祥而温柔。

    趴在围墙上的那只白猫歪头轻轻喵了一声。

    ……

    ……

    当葛生走进山庄最中央的会客厅,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或者说他根本认不出这是他住了十年有余的地方。

    青梨木的地板上,满是瓷器的碎片和零碎的木屑,名贵的官窑瓷器被从收藏架整排整排地推倒,价值连城的鸡翅木家具被人用利刃和大锤劈开砸碎。

    这不是抢劫,而是赤裸裸地破坏。

    或者说示威。

    你们所视若珍宝的东西,在我眼中一文不值。

    而在会客厅的正中央,有人坐在唯一一张完整黄花梨座椅上,面前是唯一一张完好的鸡翅木长桌。

    “你还是及时赶回来了啊,葛生表弟。”

    那个人温柔说道,彬彬有礼,温润如玉。

    “你要是再晚一个时辰,这个人的连最后一只手都保不住了。”

    这样说着,他随手将右手边那个浑身是血的人像扔一个麻袋一样扔到了葛生身边。

    葛生一时间竟然没有认出他是谁,因为他浑身血污,双脚和右手向着一个奇异的角度曲折着,显然是被人生生拗断的。梨花跟在葛生身后,见到这个血人不由捂住嘴微微呜咽起来。

    “少爷。”那个人看清了身边的少年,不由轻轻叹了口气,声音满是凄苦:“你为什么要回来呢?拖到夫人回来,这一切就没事了。”

    葛生听到声音,瞬间惊呆了。

    他不可思议地蹲下身去,用衣襟擦去那个人脸上的血迹,才看清了那个人的脸。

    他叫吴兴,是家里平日收租买办打更巡逻的长工,也是从他记忆里就跟着妈妈的老人。

    葛生死死盯着坐在那里的那个人,目光简直燃得出火来。

    “你想做什么!葛连!”

    “真没礼貌,我还叫你一句表弟呢。”葛连坐在那里歪头微笑着说,然后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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