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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蘑菇(末世)-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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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听见了吗?诗人轻声道:这次审判日,预期死亡率是百分之六十。

    安折道:嗯。

    我有点害怕。诗人道:我们会活着的。

    安折不知道,他确实有点紧张,但不是因为审判日,是因为被虫子叮到的那一口。

    诗人似乎感到了他的僵硬,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别怕,先睡吧。

    安折轻轻嗯了一声,闭上眼睛,车厢的微微摇晃很容易让人进入梦境。

    世界渐黑渐沉,他眼前忽然浮现一幕。

    大地,风,模糊但广阔的视野,奇怪的波动,不是人类所能看到的。

    他在飞,周围是风,他的身体很轻盈。

    在飞向什么地方?

    他看见了,一座模糊的灰色城市,有温度从那里传过来

    一个激灵,安折猛地醒了。

    他茫然望着前方的黑暗,方才那一幕太过模糊,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相似的场景他遇见过,在深渊的山洞里,当他的菌丝吸收了安泽的血液,扎根于安泽的内脏和骨骼人类的知识就那样浮现在他的眼前。

    安折轻轻喘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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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灾难突如其来,也像这场突如其来的审判。

    夜深了,6区的门口,昏黄灯光寂寂亮着,黑色的人群沿着隔离墙排成一道长蛇,绵延到视线的尽头。昆虫的振翅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可以想象它们是怎样虎视眈眈地注视着这座城市,如同注视一座能够繁衍后代的温房。与此同时,轰隆隆的车轮。履带行驶声与地板被重型装甲碾压的颤动也传过来,军方正在源源不断从各个居住区域救回居民,同样担负起运送居民职责的还有轨道交通列车。有时候列车中会混进虫子,但他们顾不得了。这些居民到达6区外围后,就被排在队尾,等待审判。

    队伍是一条黑色的河流,数不清有多少人,他们缓缓向前移动,通过审判后,就可以进入安全的6区。

    机械广播一刻不停强调着请大家遵守排队纪律请大家耐心等待之类的话。队伍中偶尔会有惊叫声响起,一个活人在众目睽睽下产生变异,队伍周围巡逻的士兵会立即将他击毙。几声枪响后,人群也由最开始的躁动变为死寂。他们前进的速度非常缓慢,没有人愿意上前,然而士兵又在时时驱赶。

    但枪响最主要的来源并不是队伍的中央,而是隔离墙的城门。

    一百年了,一位老人道:审判日又来了。

    老人牵着的那个九岁的男孩抬头惊惧地看向自己的长辈,却没有得到任何一丝值得一提的安慰,老人眼里全是空洞,只更紧地握住了他的手。

    在外面,是虫子在杀人,他们被从虫潮中救出,到了6区,是人在杀人。

    上帝审判世人,尚且有善恶作为依据。

    夜色更深,远处传来苍茫的风声,像遥远的海潮,6区是汪洋大海中唯一的孤岛。



    第17章

    

一声枪响,安折前面有一个人倒下了,两个士兵把他的尸体拖走,每个居住区域都有一个巨大的垃圾焚化炉,现在它承担起了尸体焚化炉的作用。

    又是枪响,又一个人倒下了。

    队伍不断缩短,被杀死的人比通过审判进入城中的人多。

    队伍不断前移,安折看见了这次审判的构造。

    首先是一个缓冲带,由卫兵紧紧把守,假如这个人已经出现了肉眼可以辨别的变异特征,士兵会首先将其击毙。第一关通过后,是四名分布在隔离门两侧的审判官,每个人都有一票否决权,可以随时开枪杀人只要他认为这人不是人类,不论他的同僚的判断是否和他一致。

    他们开枪所杀的人大概占所有死人的四分之一,被产卵和被咬伤不同,这个过程非常缓慢,很多人感染的特征都没有明显表现出来。更多时候,他们对视一眼,放这个人通过。

    这时候那个人就会走到血腥最浓的地方,面对最后一个关卡。

    陆沨。

    并非是正襟危坐或垂手肃立的郑重姿态,他依然是那样略带懒散地倚在门下,似乎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枪,他就用那把枪行使最高,也是最终的审判权。

    又是枪响,他处决了一个十二岁的孩子,那孩子倒下后,眼睛还在死死看着他。

    一个审判官脸色苍白,喉口抽动,躬下腰去,努力抑制干呕。

    陆沨的眼神淡淡往那边一扫:换人。

    审判官被士兵搀走,短暂的交替时间内,没有人接受审判,穿着白色衬衫的城务所人员上前,给每位审判者拿了一瓶冰水,水里泡着绿色的薄荷叶。但陆沨没要。

    不到一分钟后,新的审判官顶替上来,审判流程重新开始。

    肖老板和诗人你推我扯,谁都不愿意先上前,最后安折被推到第一个。

    士兵看了他一眼,打了个通过手势,安折继续往前走,四位审判官微一对视,也将他放走了。

    安折走到了陆沨面前,审判者那双绿色的眼望着他,灯光下略带晦暗,没有任何感情色彩,仍然像他们初次见面的那天。

    安折微微垂下眼。

    说来也巧,他来到人类基地才一个月,但已经是第四次直面审判者的审判了。

    就在上午,他还被一只虫子叮了手,不过,除了脑海中短暂晃过一些奇异的画面外,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如果陆沨也不能看出问题的话

    他正这样想着,就见陆沨抬起左手,然后微微下压是通过的手势。

    他松了一口气,走进去陆沨的衣服和工作手册还在他身上,但现在这种场景下,给那样的陆沨还东西显然不合适。

    他在通道口驻足。

    前面有军方的大卡,用最节省空间的方式挤在一起,一辆车能够容纳五六十个人。通过城门的人可以选择上车,车满后军方会把他们载去收容点一些空置的居住建筑,如果连空置的建筑也满了,就将他们分配到正常建筑里,和原住民共处一室,总之,还算有地方可去。

    而如果来者本身就是6区的居民,或在6区有关系密切的亲朋好友,则可以自行活动。

    不到一分钟,肖老板和诗人也陆续进来了。

    呼。肖老板道:我活了。

    我们被审判者从城防所救下来的时候就能确定之前没被感染,中途又一直待在车里。诗人笑眯眯道:通过是理所当然的事。

    肖老板斜他一眼:那刚才不敢第一个受审的人是谁?

    诗人道:我忘了。

    肖老板拍拍安折的肩膀:你家在哪里?我得找地方睡觉,两天没睡了。

    安折道:我不回家。

    肖老板皱眉:那你干什么?

    安折指了指身上的衣服:我等他有空,要把衣服还掉。

    肖老板拍了拍脑袋:忘了,我不能去你家。

    算了,他道,我也找我姘头去。

    安折目送自己师父的背影离开,一时间不能理解他为什么用也这个字。

    就听诗人道:肖老板在地下三层经营那么多年,基地里至少百分之九十的色情书籍和影片都来源他的店铺。据说他年轻的时候,情人数不胜数。

    安折发现自己的师父好像真的很有名。他道:你们都知道他?

    基地就那么大。诗人笑道:谁不知道肖老板是做什么的?

    不过,他年老之后,倒不是很风流了。诗人道:提到三层,我又想起杜赛了。你见过她吧?杜赛是外城最漂亮的女人。

    安折点点头。

    诗人叹了口气:不知道她现在又在哪里,如果她死了,我会觉得很遗憾。。

    安折没说话。

    诗人被关在监狱,他当然不会知道,黑市三层的老板娘已经死在繁殖季的前奏里。

    安折忽然明白了一点东西。

    一个人会因为另一个人的死亡而难过,这是人类独有的一种情绪,这或许是他们比其它生物更怕死的原因之一。

    你又露出那种表情了。诗人道。

    安折低声道:什么?

    这里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和你无关,你好像只是看着。诗人把手肘搭在他肩膀上,语带戏谑:你好像在观察我们,或者在怜悯我们,刚才有一秒,我觉得你身上有一种神性。

    安折眨了眨眼睛,不太明白。

    他或许真的是不像人的,他毕竟是一个异种。

    现在没了。诗人在他耳边吹了一口气:现在你像个小傻瓜。

    安折:

    诗人拍拍他的肩膀:我也走啦。

    安折:你去哪里?

    随便吧。诗人道:城防所没空管我,我要越狱了。

    他对安折笑笑:再见。

    安折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诗人是城防所关押的犯人,没有通讯器,也没有ID卡,他能去哪里,安折不知道。

    或许他会去找他的男朋友,安折想。

    又或许,他去找别人讲基地建立的故事了,然后,不出三天,城防所就会再次把他抓走。

    诗人走远后,只剩安折一个人站在墙脚下,这是一片空地,他不是唯一一个逗留此处的人,旁边还有许多人在徘徊议论,远处也聚集了一些人,不知道在做什么。

    临时拉起的隔离墙不高,是半透明的,在这里他能看见陆沨的背影。

    极光在天空旋转变幻,每一晚,天空的颜色都和前一晚不同,不断有尸体被从城门拖走,进来的人却寥寥无几,枪声和死亡好像是唯一永恒的东西。夜风浩荡,把血腥气吹了进来,安折看不见陆沨的表情,他只是觉得这样一个背影,很好看,很孤独。

    他身后传来脚步声。

    你怎么在这里?一道似曾相识的声音。

    安折转身,见是那名常跟在陆沨身边的年轻审判官,他抱着一瓶薄荷水,脸色不好,但神色还很温和:不回去吗?

    安折点点头。

    我想把东西还给上校。他脱下大衣,道:您能替我转交吗?

    审判官微微笑了笑:不等他吗?

    安折想,他只是穿了一次上校的大衣,但所有人都好像默认他们有了某种关系。

    我和上校他措辞:我们不是很熟。

    我知道。审判官的回答却出乎他的意料:只是没见过上校和别人在一起。

    他伸手:给我吧。

    安折确认工作手册和圆珠笔都在后,将大衣简单叠了一下,递过去,审判官的双手托住了它。

    天上,极光陡然一变,像闪电猛地照亮了天空和地面。

    安折心脏重重一跳,一种难以抵御的直觉席卷而来。他难以自抑地望向城门,陆沨的身影,夜色里那样挺拔又孤独的身影。

    他忽然有一种认知,如果他现在离开,那他一辈子都不会和这个人有任何关系了。

    他再次抓住了那件大衣。

    审判官看向他。

    我安折道:我等他吧。

    审判官温和地笑了一下,将大衣展开,重新披到他身上:谢谢。

    安折看回陆沨的身影,就在他们说话间,陆沨又杀了两个人。

    他问:他什么时候会休息?

    我不知道。审判官道:上校连续工作很久了,可能再过两三个小时吧。

    安折:谢谢。

    却听审判官问:你怎么和上校认识的?

    安折回想。

    在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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