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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番交谈，范玉晶皱着眉头，挂断了电话：“患者在出院前，王医生已经建议患者进一步检查，但是患者和家属都拒绝了。最后只好让她定期来门诊检查胸部CT，不过好像也没有来。”
　　陆晨心中有些无奈，对于这种不遵医嘱的患者，医生是真没任何办法。
　　“陆晨，你考虑患者是什么病？”范玉晶突然道。
　　陆晨一顿，才缓缓道：“暂时还不太清楚，不过患者精神状态出现异常，首先不除外脑血管意外，但是根据患者目前CT情况，不除外肿瘤相关的脑部疾病。”
　　“那你是怎么判断患者病情的？”范玉晶有些疑惑，“只是凭借着患者精神状态改变，那如果她真的只是累了，想睡觉呢？”
　　“不会！”陆晨斩钉截铁道，“我问了患者家属，她从没这样过。而且，我叫了患者几次，通过她的反应，以及体格检查，基本上确定了她嗜睡的精神状态。”
　　范玉晶眉头一挑，看着眼前的陆晨，心道，这个学生有意思！
　　完全就不像是之前的那些学生，只知道疾病的典型体征。
　　面对临床上的病情变化，没有任何应对的策略。
　　“行，等患者状态稍微好一些，你带她去门诊复查胸部CT。”范玉晶道。
　　“好的，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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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办公室中，陆晨教着王德发写病程记录。
　　他没想到，这个师弟来临床上这么久了，居然连病历记录都不会。
　　“师弟，主诉和现病史需要对应！主诉的数字需要用阿拉伯数字，不能用中文的数字！”
　　“既往史一定要详细，患过什么疾病，如何治疗，预后怎么样，都要写出来！”
　　苦口婆心地教完了王德发，陆晨也收获了一点感谢值。
　　之后，当患者的状态稍稍好转之后，陆晨便带着他去往CT室。
　　昨晚CT，结果很快便出来了。
　　当陆晨打开CT影像图，瞳孔微微一缩。
　　果然，之前那个肺CT的占位，变大了！
　　而且大不是一星半点儿，而是足足成了一倍之多，达到了2CM左右！
　　更为重要的是，肺占位的周围，还有很多“毛刺征”。
　　这可是肺癌很典型的一个变化！
　　“这种占位，有毛刺的边缘，大概就是胸部的恶性肿瘤！”
　　除了胸部CT，陆晨还顺便扫了头部和腹部。
　　这不查不知道，查了吓一跳！
　　在患者的头部、肝脏，赫然出现了新的占位结节。
　　陆晨心中惊愕不已，他立刻拿出患者之前的CT报告单进行比对。
　　“果然是这样的！”陆晨心道，“看来，肿瘤已经发生了头部、肝脏转移！这也是为什么患者会出现嗜睡的症状！”
　　不过，陆晨心中有一万个为什么。
　　短短两个月的时间，患者的胸部CT，为什么变化这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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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呼吸内科一病区。
　　范玉晶在第一时间也得知了这个消息。
　　“我看，八成是肿瘤了。”范玉晶看到了复查的胸部CT片子，“又要跟患者家属沟通病情了！”
　　病房外。
　　范玉晶已经叫来了患者的儿媳妇，陆晨跟在她的身后。
　　“什么！”患者儿媳妇的声音终于便大了，“你们说……可能是肺癌？怎么可能啊，两个月前，我妈不是已经做了CT啊！当时医生说就只有肺炎……”
　　“你自己也说了，那是两个月前！当时不仅有肺炎，而且有结节。另外，目前我们只是猜测，大概率是不好的东西。”范玉晶道，“如果同意确诊，那就需要做电子支气管镜！”
　　“可，可……”这时候，患者的儿媳妇又犹豫了。
　　她双手搓弄着衣角，神情恍惚。
　　“直系家属还没来吗？”范玉晶皱眉看向一旁的陆晨。
　　“已经通知了。”陆晨摇摇头，“最早明天过来。”
　　儿媳妇，毕竟不是直系亲属，拿不定主意。
　　在电话中，她和自己的儿子沟通，但是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出来。
　　“为什么一个月前，没有来复查？”
　　这个时候，范玉晶突然问道。
　　“CT报告单上，明明白白写着，让患者一个月后复查！”
　　患者的儿媳妇先是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又咽了回去，然后吞吞吐吐道：“我妈她说已经好了，就不用了过来复查了。”
　　“你妈说了……”范玉晶皱眉道，“她老人不懂，你也不懂吗？医生在出院之前，肯定已经跟你沟通过了，我刚才也跟王医生打了电话。他当时就建议你们做进一步的检查，被你拒绝了……”
　　范玉晶还没说完，就被患者儿媳妇打断了，“医生，不是我拒绝的！是我妈她自己，她不想来复查，我还能把她绑过来吗？”
　　范玉晶心中微微叹了口气，终究不是亲妈。
　　“行吧，那就等你老公明天过来，到时候我再跟他谈。”
　　“好。”患者儿媳妇点了点头，随后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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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医生办公室。
　　陆晨和范玉晶都有些沉默。
　　就连平时有些活跃的王德发，在此刻也默不作声。
　　患者的胸部CT在两个月，进展如此迅猛，甚至转移了。
　　这是谁都没能想到的！
　　最让人痛心的就是，医生已经提前预警，但终究还是没用。


第446章　平静的心，难凉的热血
　　为了保险起见，陆晨再次跟患者家属进行沟通，将知情同意又签了一遍。
　　签字之时，患者的儿媳妇还犹犹豫豫的。
　　但是经过陆晨的一番沟通，她最终还是在病历上签下了自己名字。
　　不过，下一步的诊疗计划，还得等待明天患者儿子赶回来，才能决定。
　　下班之前，陆晨跟夜班医师交代了患者的具体事宜。
　　“师弟，走了，下班了。”陆晨换下了白大褂，朝仍坐在办公室里的王德发道。
　　王德发却是摇了摇头，道：“师兄，你先下班吧。我，我等会儿再走。”
　　“怎么了？”陆晨好奇地走到了王德发身前。
　　这小子，平时下班最积极了，今天怎么突然转了性子？
　　“师兄。”王德发小声道，“其实，今天这个患者是我收的第一病人，看见大娘这么痛苦，我想等会儿再去看看她。另外，我还要把她的病程记录再看看。”
　　初入临床的实习生，第一次碰见危重患者，或者第一次看到死亡患者，内心都是比较震动的。
　　接触死亡，这也是从实习生转变成医生的第一步。
　　陆晨很能明白这种感觉，他拍了拍王德发的肩膀，“行，有事情给我打电话，我先下班了，你也早点儿走。”
　　“嗯，拜拜师兄。”
　　陆晨微微点头，他没看错人，这个小子还真是个可造之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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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了晚饭，回到寝室。
　　陆晨继续开始阅读国自然标书的模板。
　　没过一会儿，王子豪等室友也陆陆续续回到了寝室。
　　“陆晨，马上就要考执业医了，你复习得怎么样啊？”王子豪突然凑到了陆晨的面前。
　　陆晨微微一愣，他真是差点儿把考执业医的事情给忘了。
　　这也不怪他，最近的事情太繁杂了。
　　从京都回来之后，又忙于国自然标书。
　　翻看了日历，下周好像就是执业医的技能考试。
　　“还没来得及复习呢。”陆晨无奈地摇摇头。
　　“啊？”王子豪怔了怔，“陆晨，你也是真猛啊，还没开始复习？”
　　“我刚才京都回来，哪有时间复习这个。”陆晨无奈道。
　　“那倒也是啊！”王子豪道，“不过，你得抓紧时间啊，这技能考试虽然比全国临床技能比赛要简单多了，但有些东西也不太一样。”
　　“嗯。”陆晨点点头。
　　看来他最近又多了一项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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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八点。
　　陆晨正在寝室中查看国自然标书。
　　突然，手机铃声响了。
　　他拿起手机一看，是王德发打来的。
　　“喂，师弟。”
　　刚说完，王德发急促的声音便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
　　“师兄，下午那个患者要不行了！”
　　陆晨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哪个患者？”
　　“就是我们下午一起过去收的，怀疑肺癌脑转移的患者。”王德发语速特别快。
　　“怎么回事儿？你慢点儿说。”
　　“是这样的……”
　　经过王德发的简要描述，陆晨也弄清了事情的始末。
　　原来王德发正准备离开科室之前，特意去病床旁看了患者一眼。
　　这一看可就发现了问题，患者虽然没有嗜睡，但是半躺在床上，只喘着粗气。
　　当时，她的儿媳妇并不在病房。
　　王德发便急急忙忙去叫了值班医生。
　　“后来患者的呼吸突然就停了，值班老师经过一阵抢救，送去了ICU。”王德发心有余悸地说道，“现在还不知道患者的情况怎么样。”
　　“唉。”陆晨微微叹了口气，“晚期肿瘤的患者，全身脏器衰竭，多半是，很难了。”
　　电话那头，王德发有些沉默。
　　对于初入临床的医学生来说，看到自己的患者出事，内心是很难受的。
　　陆晨见这种事情多了，内心仍旧有些不忍心。
　　不过，他也更理智一些，在反思自己在处理患者时，有没有不完善的地方。
　　对于这个患者，陆晨的沟通很充分，和患者家属签署了两次知情同意书。
　　“对了，师弟，你还没吃饭吧？”陆晨道。
　　“还没。”王德发小声道。
　　“这样吧，你快回寝室吧，现在食堂也没饭了，我请你吃饭去。”陆晨道。
　　“不用了师兄，我去点外卖就行了。”王德发连忙拒绝。
　　“外卖也要等啊。”陆晨一笑，“我们就去医院旁边吃，很快的。”
　　王德发还想拒绝，但是陆晨挂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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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院旁的小餐馆内。
　　陆晨点了三个菜，王德发有些不好意思地坐在他的对面。
　　“师兄，让你破费了。”
　　“哎，这多大点儿事啊！”陆晨笑了笑，“而且最近医院食堂的饭菜油水太少，我也想出来改善伙食。”
　　两人聊着，服务员端上了饭菜。
　　见王德发仍旧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陆晨便宽慰道：“师弟，这是你收的第一个患者，以后这种事情多着呢。”
　　“师兄，你以前面对死亡患者，是怎么调整过来的？”王德发缓缓道。
　　陆晨笑了笑，眼神中似乎闪过了往事。
　　那应该是他在心内科实习的时候，一个肺源性心脏病的患者，在他面前宣告了临床死亡。
　　十分钟之前还是鲜活的生命，转眼间，人就没了。
　　“师弟，我当时可能还不如你呢。”陆晨夹了一块肉，塞进嘴里，“我在临床实习的第一个月，亲手管的病人，就走了。好几天都没从那种难受的感觉中走出来。”
　　陆晨顿了顿，放下了筷子，抬头看向王德发，道：“但是之后遇到的多了，就明白一个道理，很多时候，临床医生根本就没有时间为患者悲伤。因为接下来，你要继续治疗其他病人。”
　　“面对死亡，你只有保持着一颗平静的心，才能成为一名出色的临床医生。”
　　陆晨话里的每一个字，都在王德发脑海中缓缓回荡。
　　“你现在也不用想这么多，随着临床经验的增长，你终究会明白这件事的。”
　　“嗯，谢谢师兄。”王德发郑重地说道，“谢谢你今天跟我说的这些事。”
　　陆晨微微颔首，又嘴里夹了一块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