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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醒龙自选集-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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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亦虚亦幻,当心随夜色静下来时,它又悄悄地从哪儿飘出来。初听到时还以为是错觉,往下的声音也还不敢相信是真的,非要等到这些都来过之后,那萨克斯管的声音才又完完全全地回旋起来。萨克斯管的声音如同母亲的手在我极度痛苦的时候,细细密密地抚摸我的心窝。在萨克斯管的声音中,我一直注视着姐姐的那双眼睛。在那些忧伤的微笑背后,我感到姐姐那微微颤抖的嘴唇,在喃喃地说着:回家。回家。

    萨克斯管的声音正悠扬的时候,从窗后黑黝黝的大山中传出一声长长的牛嗥,是秦四爹那头黑色黄牯在叫。我真有点不明白,在自己垸里见到外来的老知青,秦四爹为什么还要躲。那防空洞又黑又冷,说不定还有什么野物,在那里面待着有什么意思。

    夜里,我梦见了姐姐,不知为什么她总在哭,她什么也没对我说,却又哀求着要我千万别将她的情况告诉父亲和母亲。醒来后,我盯着黑洞洞的窗口望了半天。

    天亮后,母亲起床了。她先将笼里的鸡放了出去,我穿好衣服走出去时,母亲正对着城里的方向出神。

    我问她:“人做梦是不是与实际情况相反?”

    母亲说:“是呀!前年我做梦时见到你外公外婆的病好了,逢人就笑,不多久他们就死了。”

    我放下心来,不同母亲往下说,出了门就往后山爬。

    那几顶帐篷在小河滩里寂静地搁着。帐篷边有一个黑影,刚开始我还以为是一棵小树,仔细看过几眼才发觉那是一个人,我觉得那只能是白狗子,那样子像是将纸铺在膝盖上写字。

    战备洞在半山腰的一处土崖上,洞口有些塌方。

    我的判断一点也没错:一行牛蹄印点点划划地通向洞里。

    我刚爬到洞口,就听见秦四爹正在里面说话。

    秦四爹说:“连文兰都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那么好的一个姑娘硬是被人逼得走投无路。我可不是要害她,她性子不好老爱一个人发愁发闷,一个人流眼泪,身体又不好,三伏天也不能下水田干活。谁叫我当大队长哩,见她那样子我就想照顾她。她感激我,要同我好,我又没老婆,不找她还能找谁哩!只是我性急了点,那么急匆匆就上床同她睡了,但她并没有恨我。秦家大垸这儿都是这样,男人不行点蛮女人哪会主动迁就你!只要事后继续好下去就行。可他们却将城里的规矩搬到这儿来,要问我的罪。我有什么罪,真有罪文兰就不会那么舍不得将胎儿打掉!我牢也坐了。儿子还没出生就被人弄死了,后来我又等了这么多年,总想着文兰会回来,现在倒好,恐怕连魂也见不着了。她在阴间也不知道被分配到哪个国家,哪个县市,哪个单位,叫我如何去找她!文兰可是对我说过,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不然我怎会这么痴痴地等她。我相信她,她当时说我害她是被人逼的,那不是真心话,是白狗子他们教给她的。白狗子他们一直对我不满,想将我弄倒了,没有人敢再管他们。我听见过他们骂文兰,他们说文兰是知青中的败类,丢了知青的脸,那么多男知青她不爱,却要同一个土克西鬼混。他们还发誓,不将文兰和我拆散,他们就集体跳崖。他们又向文兰许诺,只要她别说自己是自愿同我发生关系,再有招工回城的指标,他们一定优先让文兰先走。文兰被他们反反复复地折磨得糊涂了,就昏头昏脑地答应了他们。我坐牢后,文兰曾送了九个糖包子给我。看守没有对我说送糖包子的人是谁,可我知道是文兰。因为我对她说过,她胸前的漂亮山峰像两只糖包子一样诱人。为什么要送九个,那是长久永久的意思,她叫我不管多久也要等着她。糖包子是圆的,所以她还说等久了就会有我们的团圆日子。她后来还给我写过信,有好几封,都被看守的贪污了鲸吞了。他们对我和文兰的事特别好奇,有几次借提审时问我同女知青在一起时的感觉是不是很特别。我不肯告诉他们,他们心里很窝火,便想偷看那些信中说的是什么。那些女知青在大家的眼中,再不好看的也比得上仙女。我可不是这样的人,我和文兰是真心相爱,否则我绝对不会对她动歪心思。我要是那种人,为什么我后来不再找个女人,我就是要让那些用歪眼睛斜着看我的知青们看看,我对文兰是忠贞不贰,这辈子我心里只有她。文兰接不到我的回信心里觉得很苦,她奈何不了周围的城里人,只好听他们摆布。他们让她结婚她就结婚,他们让她嫁人她就嫁人。可她心里只有我,她的心是永远不会嫁给别人的。别人娶她就像娶了一头母牛,她没有情给人家,更不会献出自己的心。别人就一天天地虐待她,她没得吃没得喝,没得穿的没得戴的,身上只剩下一张皮包着一把骨头,这种样子只有跳江。跳进江里,江水那么深,那么宽,那么长,谁也看不见她的样子,连我都看不见,这是她最后的心愿,她只有这样表示她还爱着我。你说对吗?去年你的老伴老死时,你不是也不愿去看一眼吗?都这个分上了不看为好。关键是两个人的心要在一起。别人都说我苦,那只是别人的事,他们以为这样苦才会觉得苦,我不把这当作苦,那它怎么也不会苦了。我把文兰装在心里,就等于将幸福装在心里。心里幸福只有自己知道。心里有盼头那才叫真正的幸福,一想到文兰哪一天会突然回来,我就快活得要死。幸福不幸福关键是心里。你看白狗子他们,一台车比全垸人的家当都值钱,穿的戴的用的全都现代化了,可他们为什么还要跑到这个被他们诅咒了没有一万次也有九千九百九十九次的地方来看看,一定是他们心里找不到幸福的感觉了。先前以为能回城就是幸福,回城了又想着升官发财成就事业就是幸福,现在是不是又以为只有到了美国才是幸福?这是幸福对他们的报应,人太贪了,它就会让你找不着。我不贪,我有我的幸福。你觉得我说的那些都对吗?文兰一定是那样的,她的性格我太清楚了,她会那样做的。”

    洞里很黑,除秦四爹的声音外,我还听见牛尾巴在地上拍打的声音。我将眼睛闭了一会儿,再睁开时,看见秦四爹还在梦呓一般对着黑色黄牯诉说着。

    我挨着他坐了一会儿。

    他闭着眼睛对我说:“天亮了?”

    我说:“都快出太阳了!”

    秦四爹说:“昨晚我总算将文兰的事都想透了。她的确是个好女人。”

    我说:“白狗子和老五都不愿谈她哩!”

    秦四爹说:“他们哪是不愿,是不敢!”
………………………………

大树还小 3

    我说:“昨天到今天你吃了什么没有?”

    秦四爹说:“我到你家地里扒了些红芋,生的吃了几个,又用火烤熟吃几个,放心,饿不死我的。”

    从爷爷死后,我家的红芋地里总是收不干净,照秦四爹的估计,十只红芋中少说有一只没有从土里挖出来。父母亲对这一点不大在乎,垸里人也一样,现在种红芋早已不是当年母亲为欧阳吃不饱肚子着急、偷着用红芋为他补充营养那样的目的了,现在家家都用红芋喂猪。往年,父母亲总叫姐姐隔几天就牵上家里的几头猪,到地里去用那长嘴筒子深翻浅拱,将那些没挖起来的红芋就地吃掉,省去许多的人力。今年姐姐到城里打工去了,这事就没人做。父母亲不让我做,垸里的习惯是这样,男孩子只可放牛放羊,但不可放猪。

    洞里地上干干净净的,半块红芋皮,半只红芋蒂也找不见。

    秦四爹说:“你别找。只有那些知青吃红芋才剥皮削皮。当年我批评他们时,他们竟说如果稻谷不脱壳,小麦不去麸,他们才会将红芋连皮一起吃下去。还说吃红芋本来就屁多,再将皮吃下去打一个屁会起三个小旋风。”

    秦四爹边说边轻轻地笑了笑,他说:“那些小杂种也挺可爱,不但会唱歌,还会编歌,那些电影里挺好的歌儿,被他们一改词,就跑了味,快乐的变成了伤心的。”

    秦四爹忽然唱了起来:“樱桃好吃树难栽,不下农村不明白,工分不会从天降,仙人洞好搬不来。”

    在母亲之后我又发现秦四爹的嗓子真的很好,可见他说自己演样板戏的事不是吹牛。秦四爹只唱了这几句就不唱了,他站起来摸了摸洞顶后,问我清不清楚这洞是谁挖成的。我说好像听人说过是知青们挖的。

    我的确是听说过知青们挖战备洞的事。

    那些年一到冬春就开始修水利,几乎所有的男女劳力都要上工地,家里只许留下少数半劳力的老弱病残应付应付。上面还要求让知青全部到工地去接受锻炼。父亲那年只有十六岁,他在离家一百多里的水库工地上当突击队员。每天要用那大号箢箕从坝底往一天天升高的大坝上挑一百多担土。但知青点上的那十六个男女,在工地上挑的所有的土加起来也超过不了一百担。知青们不是坐在土墩上给垸里的人发记分牌,就是在大坝上面给每倒一担土的人加画一笔“正”字。再不就是当宣传员写工地战报。父亲他们为此对秦四爹很有意见。父亲一向受人欺负,因为他那时个头太小还没发育起来。在他同白狗子干了一仗以后,大家才开始另眼相看。父亲至今也没弄清楚白狗子是不是故意整自己,因为他说过一句,知青不是“修”了,就是小资产阶级。父亲是在连续三天发现白狗子都要少给自己画一笔“正”字后才开始发火的,特别是那一天白狗子竟然少给他画了两笔“正”字。父亲说不过白狗子,有理也讲不过他。这是秦家大垸人的共同弱点。大家集中起来同知青辩论时,无一不被驳得体无完肤。父亲不是那种找茬故意赖账的人,这一点仅从他对母亲的情爱就能明辨出来。父亲就是在同白狗子算账的那一次,第一次看见母亲的。当时母亲不知为什么要来找白狗子,父亲没有追问过,但估计是为了欧阳。父亲一见到母亲正在人群中观望,心里就激动起来,他上去一把抓过白狗子的笔,说自己并不在乎那两笔“正”字,关键是要白狗子赔个不是,说声对不起。白狗子死不认错,还骂父亲混账。父亲一急之下顺手打了白狗子一耳光。白狗子马上扑过来将父亲死死扭住。尽管白狗子人高马大,在一对一的情况下父亲绝对吃不了亏。问题出在旁边的人以为父亲会吃亏,他们迫不及待地参与进来,在救助父亲的时候,顺便放倒了白狗子。白狗子在地上打了几个滚,爬起来就在工地上四处召唤,转眼间,几百名知青就聚集到父亲他们面前,恶狠狠地要以血还血、以牙还牙。父亲他们并没被吓倒。他们什么也不说,只是将一根根扁担横在腰间。在他们背后则是几千个同他们模样相同的人。不过这场冲突到底还是没有发生。父亲和秦四爹都说过,若不是知青先退缩了,肯定要吃大亏。工地上的人心里早对知青有怨言。开饭时,他们总是抱成团互相帮忙抢,干活总是挑最轻的,三五成群地横着走,见谁也不让路,还喜欢调戏长相好看的本地姑娘。双方的退却是从母亲和欧阳同时出现开始的,母亲在一边推着父亲往后退,欧阳则在另一边将白狗子往回拖。

    秦四爹就是在事后第三天,突然将垸里的知青全部撤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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