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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不上来的心慌和不安，在明知自己浪费了时间的罪恶感和自暴自弃的颓废感之间这样来回反复挣扎，好似一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

　　　　这样的场景，光是想象，方白就本能般觉得内心冰凉——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心寒。

　　　　他曾经在林小念面前公然嘲笑过网抑云那些“抱歉啊，这么多年，一事无成”类似的句子，可现在真个想象带入进去，却是说不出的难受感觉。

　　　　“感同身受吗？”

　　　　林一秋笑眯眯地说：

　　　　“我让小孙调查过你的学校档案，发现某个混小子在上大学的时候，就是这么迷茫的哦。

　　　　那时候的你甚至连具体的喜好和朋友都没有……比人家更惨，别人好歹能和室友一起出来吃烧烤。

　　　　再后来，就是你小子毕业后不知怎么的在世上消失匿迹，搬房子转职做up主做了这么久的故事了。

　　　　从初期你爆肝视频的速度来看……你很幸运，找到了一份自己喜好的自由职业，并且勉强能养活自己，也算不错了。”

　　　　“但是啊，”林一秋接着问道，“这样的你不还是野兽么？勉强养活自己，日常开销的最大奢侈度只不过是下楼买一碗羊肉汤，又跟之前有什么区别？”

　　　　方白：？

　　　　这是猝死哥的剧本儿，不是老子的受理范围！要问赶紧问猝死哥去！！

　　　　不过这个确实没得解释，毕竟在别人看来猝死哥和他方白永远是同一个人……于是他焉头巴脑地承认了。

　　　　林一秋高兴地又干一杯，说：

　　　　“勇于承认，不错。但是方白，我必须要说，你现在有了大火的作品，又不再宅家里，还养了两只宠物……看起来你跟原来那个自闭症男孩儿没有关系了，但其实你们骨子里还是一样的，没有变。”

　　　　一样个屁啊！方白张嘴就想骂。

　　　　“一样的爱钱，不然你不会放弃咸鱼生活出来‘接活儿’的。”

　　　　“对对对，您看人真准。”

　　　　下一秒他就竖起了大拇指。

　　　　“你已经赚到钱了，方白，你现在每个月收得音乐版权分成费都是以前不敢想的数字。但你成神了吗？”林一秋盯着方白道，“不，你心里还是只小野兽，只不过是只吃饱了的野兽，懒得再磨爪子捕猎了。”

　　　　“不磨爪子，你就会废掉。”

　　　　”废掉的小野兽没有机会成神，也不会重新变成普通人，而是会成和为那个年轻男生一样迷茫的孤狼。而众所周知，离开狼群的独狼，往往都活得不太好。”

　　　　方白狠狠咬下两串烤韭菜和一串大腰子，打了个哈哈：

　　　　“所以林叔你是觉得我这头小野兽需要磨爪子？

　　　　不不不，我不这么认为。也许世界上就是有不需要磨爪子就可以保证捕猎效率的的小野兽呢？”

　　　　林一秋也挑起三串炒韭菜，边吃边聊：

　　　　“方白，你老实告诉我，自己有没有人生目标什么的？”

　　　　人生目标？

　　　　方白茫然的想了想，好像还真没有……

　　　　搞钱？

　　　　不太合适。

　　　　上一个人生目标是能挣到足够结婚买房的钱，这个早就已经某个节点办到了。

　　　　其他日子里，都是被动出击，没有主观意愿强烈的目标行动。

　　　　他一下子被问住了。


………………………………

159。男人的约定

　　　　“这就是你的问题所在了。”

　　　　林一秋仰头靠椅，说：

　　　　“方白，你是个嘻嘻哈哈、没有梦想和目标的人。

　　　　我曾经跟你说过我不在意女儿未来的老公是否有钱，对吧？

　　　　因为以老子的家业来讲，这些都不重要。

　　　　但是，这并不代表着我希望我的女婿是个毫无野心和志向、生活得过且过的男人……起码生活态度得积极吧？

　　　　你需要别人的监督和约束。

　　　　5年的合约，我答应了。作为交换，你咸鱼一样浑浑噩噩的日子将在今天晚上结束，如何？”

　　　　方白放下酒杯，惊讶道：

　　　　“可是之前……”

　　　　“没那回事了。你要信任，我就给你信任。”

　　　　林一秋又向老板娘叫了一瓶SB啤酒。这次他并没有倒酒进玻璃杯，而是开盖儿后直接对嘴灌起来。

　　　　回蓉城的路上他电话问过韩显之一些问题，深觉其实就算是50年长约又算得了什么呢？没有多大用处的。

　　　　感情上的事，该违约的还是会违约，该守约的还是会守约。

　　　　不如给个信任。

　　　　“以后好好照顾小念，”林一秋大口喝着雪花啤酒吃着烤五花肉，对面前的方白道：

　　　　“男人的约定，小子，懂不懂？”

　　　　方白有种奇怪的感觉——桌子对面的林一秋此刻年轻力壮，却又苍老如斯。

　　　　“嗯。”

　　　　他重重地点了头。

　　　　————————

　　　　时值正午。

　　　　刻意临时拼凑的黑色会议桌被围成一圈，部门领导坐在椭圆的上首，唾沫飞溅。

　　　　员工们在下方，个个眼观鼻鼻观心，老实得不得了。

　　　　可惜人的生理需求总是不以人的主观意愿为转移的，这场“XXX公司上下恳谈会”，已经开了快一上午，眼瞧着到了饭点儿，不少人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咕噜咕噜~

　　　　饥饿的声音。肚子响的人多半没吃早饭。

　　　　徐必达这么想着。

　　　　他所任职的部门，在公司里是个大部门，所以这次开会的人其实很多。

　　　　往常大家都是轮流使用会议室的，可是这次不行，因此先前后勤部特意从其他地方调了许多张会议桌过来，一共围了四排，才够排座。

　　　　徐必达就恰好占据着最后一排对门处的边缘宝座。

　　　　这里前不着领导后不着门窗，不太容易被注意到，正是开小差的好地方。

　　　　但是，像他这么优秀认真的员工，当然不会——

　　　　浪费这个难得的宝地。

　　　　给靠墙的那边耳朵装上蓝牙耳机，手机横放在前排战战兢兢的同事兼好友背上，再来一手潇洒地指纹解锁，哔哩哔哩，启动！

　　　　传承于久远学生时代的开小差技术被徐必达运用得炉火纯青。

　　　　前座的好友回头一瞬，留下了鄙夷和羡慕共存的目光，让他更加得意。

　　　　就是要在这种时候刷视频才有感jio……啧啧啧，巴适得板！

　　　　进入哔哩哔哩APP，首先清理动态红点。

　　　　“某up主因做沙雕新闻视频多次，被带入特巡队审候室询问……”

　　　　这个是UP主和华国长安网合作的特巡队宣传采访视频，徐必达不怎么感冒。

　　　　不喜欢，划掉！

　　　　“狮王阵营是怎么分享晚餐的……”

　　　　大猫猫最近已经看得够多了，没啥意思，划掉划掉！

　　　　“一般男性的胜利——霓虹国国民女神石原里美确认结婚……”

　　　　我DNMD！！老婆又少了一个！！！

　　　　心痛不看了，划掉划掉！！！

　　　　“本月抽奖来啦！GTX30系列显卡发售……”

　　　　这个他默默点了转发。

　　　　虽然每次转发抽奖都是充当别人的分母，但是某个非洲人总是坚定不移地认为，只要坚持抽，总有一天自己会中。

　　　　也许、大概、可能？

　　　　“新舞蹈《千里邀月》火热出炉啦~”

　　　　来了来了！！老子最爱的LSP环节！

　　　　徐必达双眼放光，点开视频，并默默开启了大会员专享的1080p60帧高清蓝光画质，弹幕也升到五级屏蔽，免得影响小姐姐的美丽。

　　　　只见最高画质下，视频里的up主【明石琉璃】长腿细腰，古装善舞，项链银饰又大又白，短裙褶皱又长又细，看得他心怀激动，几乎想要站起身来。

　　　　但好在徐必达终究没有忘了这是在领导开会下，把心里的激动暂且忍耐住了。

　　　　“你们都别抢，这是我老婆~！”

　　　　视频播放时，他跟风发了一条弹幕。

　　　　播放完之后，点赞投币加收藏，一键三连，一气呵成。

　　　　值得注意的是，视频的收藏数居然比点赞量还要多。

　　　　“呵，都是一群lsp。【地铁、老人、手机】”

　　　　注意到这一特色现象的徐必达，赶紧在b站评论区发表了这样一条冒充正义斗士的屑言论，很快就被人接连驳斥：

　　　　“提起裤子说话就是硬气”、“呸，lsp，大哥不说二哥，我看到你丫收藏夹了”、“大哥救救我，这青少年模式开了跟没开一样【狗头】”……

　　　　这条评论很快被顶到热评第一，让徐必达更加心满意足。

　　　　不过跟沙雕网友玩归玩、闹归闹，这首《千里邀月》是新歌吗？还挺好听的。

　　　　但为什么我沙城麦霸小王子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岂不是显得我孤陋寡闻？

　　　　不行，必须搜一下！

　　　　他刚想在站内先手动搜索一下“千里邀月”，就看见自己的热评被打上了“up主觉得很淦”的特殊标识。

　　　　我被up主翻牌啦？！

　　　　徐必达惊喜地再刷新一下，果然看见。带着粉红官方标的up主账号留言。出现在了自己的热评回复底下。

　　　　一般的up主回复，他当然无所谓，可这是【明石琉璃】！粉丝量快1，000万的顶级阿婆主！！最重要的是，是同时拥有“镇站之腿”、“镇站之音”称号的大美女！

　　　　哪个lsp不激动？

　　　　然而当他怀着喜悦的心情，查看这条“私人回复”时，却瞥见人家只是给热评前3都发了统一的回复格式：

　　　　“本期合作up主，【渣猫大白】，谢谢方老师的词曲指导！练歌vlag视频地址BV6552345……”

　　　　什么？

　　　　原来是【明石琉璃】唱的新歌？这个阿婆主不是只能接舞蹈和翻唱的吗？

　　　　我刚刚都没有听出来诶……

　　　　歌曲毕竟还是好听，徐必达想了想，决定点进vlag视频链接里去一探究竟。

　　　　“国风电音，《千里邀月》与你共度中秋……”


………………………………

160。卧槽，男的？

　　　　“国风电音，《千里邀月》与你共度中秋……”

　　　　哦对了，今年非常特别，华国的中秋节恰好被排在了小长假假期之后的第1天。

　　　　但是你以为还有假放就错了，不存在的。

　　　　想到这里，徐必达愤愤然地抬头，隐晦剜了正讲得滔滔不绝、丝毫不顾员工感受地黑心部门领导一眼。

　　　　掐着中秋节召集开会，美其名曰“开恳谈会并不算加班工作”，又一直拖时间，大家伙都有些想法了。

　　　　不用说，心里也是怨声载道。

　　　　但这些愤怒都需要有一个“出头鸟”来带起来才能爆发，如果一直没有的话那就没办法了，只能忍。

　　　　大家都有困难，谁也不想当被领导事后枪打的那只“出头鸟”，因此他们忍了很多次。

　　　　名义上是“上下交流恳谈会”，但是别傻了，就是领导单方面自我感觉良好地夸夸其谈和几个领导心腹之间的吹捧而已。

　　　　工作上屁大点事儿，早就说清楚了，哪里需要捆住全体部门人员这么久？

　　　　不过心里虽然这么想，但徐必达可不愿意当领头羊。老祖宗的古话说的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刚进公司没多久，就是棵碗口粗的小树，脆弱的很，经不起大风摧残。

　　　　还是安安稳稳地看自己的视频吧。

　　　　他用手紧了一下单耳蓝牙耳机，对视频上的歌词字幕认真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