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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个小时后，谢歆出现在镜头之下。
　　咔。
　　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打板声。
　　谢歆咽了咽唾沫，原本破罐子破摔或者说破釜沉舟的心态忽然再次患得患失，她强行镇定的往前走，推开门，面带笑容。
　　镜头在左，天后在右。
　　生活在左，演戏在右。
　　有时候，人就是很难管得住自己，就像……
　　谢歆眨眨眼，看了眼镜头，仿佛那里有一朵悄悄绽放的小红花，这一眼和第一天开机时的第一次表演一毛一样。
　　啊，我死了！
　　谢歆如此感叹的时候立即就听见熟悉的喊停声，她卑微的冲着怒气冲冲走过来的导演笑了笑，眼里心里全是他咬牙切齿的细微表情。
　　诶，诶，导演在上，请受本天后道歉一拜！


第644章　七个字
　　“我真是膨胀了，竟然一到剧组就说起杀青的事，作孽啊！”
　　“一世英名，毁于一女！”
　　“我服了！”
　　“佛无——服！”
　　片场里的甘敬犹如祥林嫂一般翻来覆去的碎碎念，女主角谢歆站在一边赔着笑脸，生怕进一步刺激到情绪明显不太稳定的导演。
　　当然了，她心里也在一一反驳。
　　——“是你自己说杀青的事，我可没让你说。”
　　——“什么一世英名，你还年轻呢，说什么丧气话。”
　　——“莫欺少年穷。”
　　谢歆表面上用卑微的笑容来迎合导演的不满，心里除了吐槽也在极快的思考方法，事已至此，她已经嗅到了危险的换角气息，那怎么打消甘敬这样的念头才是当务之急。
　　左想右想，当时要演这个角色的时候就把甘敬身边的人给鼓动了一遍，现在这也没过去太久，再来一遍让她们保自己……张不开口啊。
　　而且，最主要的问题还是自己的业务能力出现问题。
　　算了，求人不如求己。
　　谢歆老老实实的听完导演批评，委曲求全，唾面自干，随后又严肃的进行了深刻的自我反省。
　　然而，导演先生渐渐压下去的火气一听到天后的反省立即“嗖”的一下重新窜了起来，这样的反省不是第一回了！
　　这样的NG也不是第一回了！
　　甘敬又是一顿训斥，场面激烈的让其他人都不敢像前面几天那样过来劝，最后还是陈若清蹲下来拍了拍甘学思的肩膀给予了示意。
　　小女孩笑嘻嘻的抱住老爹胳膊，她是一点不怕，这也不是在训自己。
　　“爹爹，喝奶茶，红豆的！”
　　甘学思以一杯场记送给自己的红豆珍珠奶茶借花献佛，劝开了生气状态中的甘敬。
　　然后，她蹲在了垂头丧气的谢歆面前，说道：
　　“歆姐姐，不行就不要演了吧？你是不是想要奖杯呀？我有一个奖杯可以送给你。”
　　谢歆很苦恼，她是发自内心的苦恼，明明拿到剧本研究了很久，明明听了一肚子的理论，明明得到新晋影后李早瑜的传授，明明并不惧怕摄影机镜头，可一正式开始就像是个木偶似得尬演，真是奇了怪了！
　　“我不是想要奖杯。”
　　甘学思不解：“那你要什么？”
　　谢歆叹了口气，握了握小女孩软软的小手，说道：“你不懂。”
　　甘学思没有追问，她小大人式的皱了皱眉：“听起来有点难呀。”
　　“是啊，有点难。”谢歆松开思思的手，撑着下巴，目光没什么焦点。
　　甘学思一屁股坐在歆姐姐身边，坚定地说道：“难也要坚持！”
　　谢歆眼神的焦点重新回归，她有些诧异的看着小女孩，没想到这小家伙还挺、挺坚韧。
　　过了两秒钟，甘学思主动握住歆姐姐的手：“不过，爹爹也和我说，做人有时候要讲究变通，歆姐姐，实在坚持不下去，你就跟我回去养鸭子吧。”
　　谢歆：“？？？”
　　你是甘敬派来说服我放弃角色的吧！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警惕地说道：“不，我要坚持！”
　　甘学思有些不懂歆姐姐为什么一下子有了精神，她遗憾的点点头，那就坚持吧，也不错。
　　两人都不再说话，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坐在片场边缘默默看着另一边怒气未消的导演。
　　许久之后，上午结束了。
　　这一次的中午没有放饭，因为导演直接宣布下午收工不拍，也即意味着整个剧组都拜天后所赐多了半天假，但他们没有表现的太过高兴，反而看向谢歆的目光里带了点其它的意味。
　　上午不拍后，有人在监视器边上听见了导演打给贺月、楚慧的电话，他似乎是要在周末召开一个小会，值此生气之际，这看起来对一周都在NG的女主角不会太有利。
　　剧组是很难保守消息的，所以，几乎所有人都在中午的时候对天后接下来的命运进行了猜测，那就是——被换掉。
　　别看是天后，别看是邻居，别看是谢歆，虽然导演没说，但大家都不约而同的相信他有这样做的魄力，目前的拍摄进度很可能是他拍戏以来的新低了。
　　谢歆察觉到了其他人目光的不同，只是稍一打听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偏偏等到一起坐车回去的时候她从甘敬那里感受的态度也有些模糊。
　　这一下，她心里立即急了，觉得自己在接下来的一天半时间里将遭遇入组后的最大危机。
　　只是，甘敬态度模糊，谢歆也没敢多问，生怕追问之下立即就被开掉。
　　如此保姆车一路前行，这个周六的下午它提前抵达别墅。
　　“二思，谢歆，你们下去吧，我先去趟公司。”甘敬没下车，摸了摸女儿的脑袋嘱咐了两句。
　　于是，谢歆满怀心事的眼睁睁看着黑色保姆车载着导演绝尘而去，她有预感，甘敬很可能是要聊自己的事去了。
　　有时候，大家虽然是很好的朋友、很近的邻居、很搭（疑似）的乐队成员，但也无可避免的还有另外的身份，比如，金白唱片的股东和京城蓝光的董事长。
　　也许，甘敬是在考虑怎样给自己一个体面的理由？
　　也许，他实在想不出，所以要找楚慧和贺月商量？
　　谢歆焦虑了。
　　“思思，你爹好像要把我开出剧组。”她瞬间的选择是向甘学思求助，这是对甘敬来说最有效的力量。
　　“哦，那你要和我一起养鸭子吗？”甘学思疑问道。
　　谢歆忽然有点明白甘敬为什么叫她“二思”了……
　　十五分钟之后，天后和小女孩一起喂完了鸭子，她有些致郁的游荡在邻居家里，喝了杯柠檬水，看了看电视，逗了逗鹦鹉，打了个电话。
　　最后，她走进甘敬的书房。
　　完了啊，完了啊。
　　甘敬特么的在剧组好像就是一个铁石心肠、独断专行的人啊！
　　谢歆坐在椅子上有些出神，她思来想去却始终没想到什么有效的办法。
　　“唉。”
　　天后叹了口气，随手翻开书桌上的本子，她瞧了一眼立即发现写在扉页的七个字正是甘敬的手笔。
　　——演员的自我修养。


第645章　你羞辱我
　　“演员的自我修养？”
　　谢歆喃喃自语，欣赏了一会甘敬的字迹，真的很难看啊。
　　这显然不是日记之类的东西，应该是感言、笔记或者其他什么。
　　当然，如果是日记，可能就更好了。
　　谢歆心里嘟哝两句，信手翻开后面一页，依然是甘敬手写的内容，字迹潦草，格式上也不算整齐，其中还有不少修改过的痕迹。
　　“一个理论体系所要探究的主要问题之一，就是如何自然的激起有机天性及其下意识的创作。”
　　“这是表演理论体系的真髓。”
　　开篇两句，看起来挺重要，但也挺枯燥。
　　谢歆想了想，这应该是甘敬对表演的想法总结，就像他在网上写的专栏那样。
　　她往后大致一翻，发现这个笔记本写了一半，明显还没完成。
　　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那就再继续看看。
　　“人在日常生活中会有很有下意识，熟悉家里的布置后不会思考走到哪里需要转弯，走楼梯多了到地方就会抬脚。”
　　“这些看起来像是躯体机能，可实际上有时候人们还能从陌生的画面里下意识的检索到自己熟悉或者想象的情感，比如，站在拥挤的公交车上看到一个苍老的背影会忽然在脑海中闪过远方的亲人，这种心中下意识涌现的情感足够动人。”
　　“但很遗憾，演员在舞台上、镜头下往往很难出现这种下意识。”
　　“如果不相信，你们就去一切都安排妥当、台词背得烂熟、动作都已做腻的表演中去寻找，寻找这种下意识。”
　　“你会发现表演中的一切已经被演员盘算的一成不变。”
　　“这种一成不变就是缺少心灵天性和形体天性，这种镜头下的创作就是枯燥、虚假、程式化、干巴巴、没有生气和徒具形式。”
　　谢歆合上了笔记本，擦了擦汗，这应该是甘敬没写完的理论内容，可为什么看着看着忽然有种他站在面前怒斥自己的感觉？
　　枯燥、虚假、程式化、干巴巴、没有生气和徒具形式……
　　这真的不是说自己吗？
　　难道他每天收工后就把对自己表演的评价写到笔记本上吗？
　　谢歆这么想着突然意识到刚才“由字迹到甘敬怒斥”的感觉似乎就是“下意识”，没有经过思考的东西。
　　唔，不过导演好像也和自己说过这方面的理论。
　　谢歆若有所悟，但想了一会又没抓住那电光火石之间的灵感，她摇摇头，只得到了一个结论，甘敬没有对自己藏私啊。
　　天后继续往后翻，发现大篇大篇仍旧是围绕开篇问题做出的阐述。
　　嗯，能看懂！
　　可是之前他就和自己说过很多理论了，那些也能听懂啊！
　　这就是“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谢歆清晰的做出判断，翻看之下发现甘敬写的东西越来越偏向晦涩，修改的痕迹也多了很多，能看出其中有不少思考的过程。
　　“等回头出书了，我得买一本。”
　　“但他要是把我开了，那就买来垫桌角。”
　　谢歆放下笔记本，觉得如果有书大概是逃不过垫桌角的命运了。
　　她起身转了两圈，只感自己的脑壳都看得有点痛。
　　书房里的布置很简单，就是不少排列并不整齐的书和零星放在一角的蓝光碟，其他还有两个简约线条的花瓶。
　　嗡嗡嗡，口袋里的手机震动。
　　谢歆收起打量的目光，拿出手机发现是贺月给自己发来的一条短信：“（＞﹏＜）。”
　　得嘞，石锤了吧！
　　贺月这会正在和甘敬开会呢！
　　谢歆重新坐回书桌前有些发愣，事到临头，她发现自己好像彻底没办法了，这不像音乐领域，人家就是无可辩驳的权威。
　　可，可是……
　　谢歆气闷的把笔记本再次一翻，过了好一会才有些意味索然的准备拿笔在这里悄悄写下自己对导演的仇恨，不过，她刚刚提笔就看到这一页上由甘敬书写的内容。
　　“如果要使演员形象在艺术上具有说服力，那么，演员就不该是好像存在镜头下，他要在设定的框架情境内生活，要遵守生活的逻辑和有机天性的规律真诚的去感觉、去思想、去动作。”
　　“演员要真正的存在作品里就应当不是表演，而是生活。”
　　“要享受这种生活。”
　　谢歆皱着眉看着这一页上的内容，她忽然想起昨天导演和自己说过的话，他让自己不要心存压力，要把这次的女主角当作一次难得的经历，要享受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