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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多客人靠柜台站着喝酒的，有的是一碟豆腐干、有的是一碟咸水笋、有的是一个茶叶蛋作为下酒物，一碗黄酒三四口就下肚。喝完之后，嘴一抹立马走人。在柜台外店堂里放两三张客座。座上的客人都是些吃力气饭的短衫帮和担贩。而让人奇怪的是那些小酒店的掌柜是头戴畚箕毡帽，身着对襟土织布衫，腰系粗布单褡，脚穿玄色布鞋。

　　　　陈真看在眼里，不由得有些奇怪地问何彩绣道：“咦，何姑娘，这可有些奇怪，你们这儿那些小酒店样子都是一样，而且掌柜的打扮也都是一样？”

　　　　何彩绣笑了笑道：“沈大哥，你不知道，这些开酒店的人都是绍兴的乡人。所以酒店都做成一样，而且掌柜也穿成一样的打扮，他们同乡加同行，相互照应，不让异乡人插足，如今大有独占下城东街上酒肆的阵势。”

　　　　陈真听了，不觉笑了起来。

　　　　再往前走，陈真又看到一个非常奇怪的饭馆。这饭馆是单开间门面，店堂里有一座占去店堂一大半空间的三眼大灶面向大街，灶面像是用石膏磨制的，光滑如瓷砖。灶上的三锅里饭堆得山高，用白布蒙盖，热气腾腾。二锅里和三锅里似乎还在煮着菜，香气四溢。齐门槛里外各半置有一长条门板，权当饭桌，沿街有同样长的一排条凳。有几个顾客坐坐在条凳上，双脚搁在门槛上正在吃着饭。陈真他们看着，感觉非常的好奇。

　　　　叶枫忍不住道：“彩绣姑娘，你们这儿的饭店可真奇怪呀，居然用门板当饭桌。”

　　　　何彩绣看着叶枫那副好奇的样子，笑着解释道：“叶大哥，这就是我们东街的一种特色饭馆，叫做‘门板饭’。这种饭店隔百来步就有一间。饭店里面的饭菜是价廉物美，菜的味道一点也不比那些大饭店差劲，我们小的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吃到门板饭。”

　　　　郑浩南听了不觉笑道：“门板饭？这个名字倒挺好玩的！不知道是谁给起的呀？”

　　　　何彩绣笑着摇了摇头道：“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反正这个名字从我懂事的时候就有了。因为我们这儿是杭州的贫民窟，居住的大多是穷人，有机坊师傅，有湖丝阿姐，有黄包车夫，还有水泥木匠、行贩菜农。这些人整日在露天打滚，爹娘老小一家需他赚钱养活，当然得填饱了肚皮才有力气。于是，东街上自然而然就出现了这种价廉物美的‘门板饭’饭店。”

　　　　何彩绣说着，又抬手指着饭店里三眼大灶上的三口大锅对众人道：“你们看那三口锅里，第一个锅里装的是饭，是用蒸谷米煮的，饭粒颗颗捏得拢、撒得开，饱满而不粘团，而且胀性也很好。第二口锅里是用荤汤熬制的汤菜，如青菜粉丝、萝卜骨头、鸭血豆腐这些，第三口锅里的菜通常还在焖煮，有整只猪头、荷花乳头、猪尾或者条肉这些菜。”

　　　　叶枫听了，不觉笑道：“何姑娘，光是听你说的那些菜的名字我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这次来杭州我一定要尝一尝这个门板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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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VIP章节_第三百二十六章　初到杭州（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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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浩南听了叶枫的话也笑打趣道：“阿枫啊，这门板饭的对象是劳苦大众，主要是实在，至于味道肯定也不怎么样。”

　　　　何彩绣听了，立刻笑着摇了摇头道：“南哥，你这就错了。门板饭不但要实在，而且还要讲究味道。因为门板饭的店很多，所以竞争也大，哪家店的饭扎实、菜的味道好，立马就会在力伕、担贩中传开，生意红火。因此每家店也都非常注意菜的味道。”

　　　　叶枫一听，便道：“那我就更要去尝尝了！”

　　　　几个人一听，不由得都笑了起来。

　　　　就听何彩绣继续又道：“吃门板饭还有学问呢。那些老道的吃客到饭店门口先瞄饭碗，其中的选择大有讲究。‘门板饭’用的饭碗有两种，一种是江北产的高脚碗，碗口大，较浅；一种是绍兴产的蓝边碗，碗口小，较深。两种碗虽然容量一样，但那些老吃客一般都会选前者不要后者。

　　　　正说着，就见一个穿着短衫的顾客走过来坐下，双脚搁在门槛上，两肘一支，冲着里面喊道：“老板，来两碗一菜加水！”

　　　　饭店的老板一听，立刻笑着道：“好，马上就来！”

　　　　叶枫听了，有些不解地望着何彩绣道：“何姑娘，什么叫两碗一菜加水啊？”

　　　　何彩绣解释道：“两碗一菜就是两碗饭一碗菜，加水就是告诉老板他口渴了要喝水。”

　　　　叶枫听完，恍然大悟似地点了点头道：“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果然，就见那位老板立刻舀了一碗凉茶送到那位客人面前，然后又叫伙计送上两碗饭一碗菜。那两碗饭盛的慢慢的，堆得像宝塔尖一样，至少有碗高的一倍。

　　　　叶枫见了，顿时笑道：“咦，真的是呀！”

　　　　何彩绣又道：“如果客人说：要‘三碗一如意后一扎一件’老板就会从案板上的木盆里盛一碗如意八宝菜，另一盘里放张干荷叶，上面有用干茭白草缚好的一块红烧扎肉和一块五花咸肉。这块扎肉和咸肉要客人拿回家去一家分享的。”

　　　　这时，就见那位客人，端起凉茶，一口喝干，用衣袖擦了擦嘴。端过一碗饭，又端起那碗菜，将菜里的汤水倒了些在饭的周围。然后放下菜碗，一口把饭上的塔尖消灭了，跟着，就从桌上的筷子筒里抽出一双筷子，夹起一口菜放进嘴里嚼了两下，再端起饭碗放到嘴边大吃了起来。

　　　　众人看着那客人的吃法都觉得有些好奇。

　　　　何彩绣笑着道：“这是吃门板饭的规矩，第一口不能用筷子，必须用嘴把塔尖消灭，他刚才倒点汤水在饭里是把四周加湿加固，不会塌方。吃门板饭的都是些穷人，他们知道一颗饭粒是一滴汗水换来的，所以绝对不会吃一半倒一半，都会做到碗里清、桌上清、筷头清。”

　　　　何彩绣正说着，那位吃饭的客人忽然停下了筷子，转头朝她这边望来。一看到何彩绣，那客人顿时笑着道：“原来是彩绣啊，听说你到上海做工去了，现在回来了呀？”

　　　　何彩绣看到那客人也是又惊又喜，立刻停下脚步道：“原来是九叔啊！是啊，我刚从上海回来。怎么，你现在才吃饭啊。”

　　　　那九叔点了点头道：“是啊，今天好几台机器坏了，我们赶着修理，所以中午饭都没赶得上吃。我饿的受不了所以才跑来吃点饭。你爹他们现在都还在那里修理呢！”说着，又看了看陈真他们问何彩绣道：“彩绣啊，这三位先生是你的朋友吗？”

　　　　“这三位是我的同事，他们这次来杭州办事，因此我就和他们一起回来了。”何彩绣说道。然后又转过头向陈真他们介绍道：“这位是我爹的同事，也是我们的街坊，大家都叫他九叔。”

　　　　陈真微笑着冲那个九叔点头示意道：“九叔，你好！”

　　　　九叔也忙笑着点了点头道：“你们好！”然后，一挥手道：“好了，我不跟你说了，我吃完饭还得赶紧赶回去帮忙呢！”说完，又端起饭碗大口的吃了起来。

　　　　陈真看着几个吃门板饭的客人，不由得感慨地说道：“门板饭果然是既形象又实在，决非那些心如枯井的文人墨客所能杜撰出来的，想来应该是由那些吃饭的人叫出来的。”

　　　　众人又继续往前走，这时，陈真忽然看到街边有一个南货店。南货店就是出售办红白喜事、过节、民间信仰以及交际礼仪所用物事的店铺。

　　　　陈真便对笑着郑浩南道：“阿南，我们上何姑娘家里，总不能空着手去吧，你到那个南货店里去买点礼物吧。”

　　　　郑浩南一点头道：“是，少爷！”便抬脚往南货店走去。

　　　　何彩绣赶忙道：“沈大哥、南哥，不要了！不用这么客气的！”

　　　　陈真淡淡一笑道：“没什么的，上门去总该带点礼物的。”

　　　　何彩绣清楚陈真的脾气，明白自己再拦也阻止不了的，因此也就不再言语了。

　　　　郑浩南走到南货店门口，见店门前挂着“本店备办南北果品、两洋海味、大金灯料、细芯坚烛”的字样。门口的柜台不高，成曲尺形，柜台上方悬一球状的线球，这是给客人包好东西后用来捆的。柜台里站着一个穿着长衫的中年男子，应该就是这家店的老板。那中年人一看到郑浩南走来，立刻笑脸相迎，热情地招呼道：“先生，您要点什么。”

　　　　郑浩南淡淡道：“我先看看。”便走了进去。走进南货店，最为醒目的是蜡烛架，倒钉在天花板上，长钎上插着一根根蜡烛，煞是好看。靠墙的是一排橱子，放各种货品。里面还有两个学徒正在那里清点货品。

　　　　那老板看着陈真的穿戴像是个有钱人，知道这是一笔大生意。因此也走出了柜台，来到郑浩南跟前，指着橱子殷勤对郑浩南说道：“先生，本店的货很全，有一百多种物事，包括南北果品、海货、菜蔬、糕饼、糖类。不知道你需要些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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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VIP章节_第三百二十七章　初到杭州（4）

　　　　“那你这里都有些什么货呀？”郑浩南问道。

　　　　老板听了，立刻道：“本店常用海货有蛏干、明脯、虾干、螺肉干、鳗鲞、纤鲞、丁香、白鲸、赣干、海茜、紫菜等。干贝、海参这些珍贵海货本店也。南北果品也很丰富，南货有荔枝、桂圆、莲子、花生、柿饼；北货有红枣、元枣、核桃仁。菜蔬类包括香菇、木耳、金针、笋干等。糕饼类有饼干、饼子、豆酥糕、炒米糕、炊糕、软糕、阴糕、五仁糕、百子糕、状元糕、炒米糕、白糖炒、炒米、油泡枣、芙蓉糖。糖有白糖、红糖、冰糖。”

　　　　听完老板像说书一样的介绍。郑浩南笑了笑道：“你给我称半斤干贝，半斤虾干，香菇和木耳也一样半斤，另外再给我称一斤荔枝，一斤好一点的糕饼。”

　　　　老板一听，顿时大喜，立刻吩咐两个学徒道：“快给这位先生挑选上好的干贝、虾干还有香菇和木耳也一样称半斤。”

　　　　两个学徒听了，答应了一声。然后各拿过一杆秤称东西去了。

　　　　而老板也亲自拿过一杆秤给郑浩南称了一斤荔枝，放进一个竹篮里。然后提到柜台上放着，伸手从柜台上方悬着的线球上扯下用牛皮纸搓成的细绳将荔枝捆好，轻轻扯断纸绳，放回竹篮里。

　　　　弄好之后，老板又笑着对郑浩南道：“先生，我们店里的状元糕很不错的，不如就给你称一斤状元糕吧。”

　　　　“好吧。”郑浩南不置可否地说道。

　　　　于是，那老板又拿起秤称了一斤状元糕，放在一个盆里，端到了柜台上。拿过一张红纸将状元糕包成一个八角包儿，又扯过纸绳捆好。捆好后，同样放在柜台上。

　　　　这时候，那两个学徒也已经把干贝、香菇等称好了，端到了柜台上。那老板又如法炮制，拿过红纸将干贝、香菇这些东西一一包成一个八角包儿。包好之后，又扯了一根绳子，将几个八角包儿和荔枝拴在一起。

　　　　随后，那老板拿过一把算盘，“啪啪啪”拨弄了几下之后。笑吟吟地将东西递到郑浩南的面前道：“先生，承惠，一共六块九毛钱。”

　　　　郑浩南接过的东西，摸出七块钱往柜台上一放道：“不用找了！”说完，提着东西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