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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与狮-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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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里放弃,空了手扑上去,可余从戎拿平河当掩体。那位一边看着一边忙活手上针线的,被波及也就是伸手挡挡。反而被余从戎抓住手一拖,往平河身上就倒,平河一只手把万里扶住了。
平河:“行了。好吧?”
万里:“缝你家破奶罩去!”
平河在缝的是余从戎专用的手榴弹携弹具,看看,一笑:“还真像。打不过就不打了,好吧?”
戳心窝子了。万里闭眼抡王八拳:“别挡老子拳路!”
自然没少挨,可平河也就拿手护住个头脸,他甚至没站起来,毫无情绪地安慰:“打到了。痛了。真痛。行了?好吧?”
余从戎忽然现身:“小万里,俺在这!”
万里睁眼,对着近在咫尺的余从戎就来了个满脸花。于是平河脸色不太好看了,往起站,站至半途把万里一把推出:“亲墙。”
万里就亲墙,恨不得在车壁上贴成个“出”字,满眼金星地把自己撕下来。平河一只手提着半拉裤子,他就没系裤带;余从戎捂着鼻子笑得打跌。
余从戎:“再认个人头。平河,拿重机当轻机使的主。人和枪都是我在淮海收的,这也叫生死交——你打他他乐,你打我他急。”
平河:“不急。裤子都被你打掉了,行了,好吧?”
能端着通用机枪跑全场的绝不是小个子,满脸息事宁人下是这时代中国人少见的虬结肌肉,万里有点憷:“有本事你……”
余从戎继续挑衅:“两只手?”
可也是,平河全程一只手,万里噎了一气,还要脸就冲吧:“你们一帮天灾人祸的玩意!”
一只平伸的巴掌顶在胸膛上,把他整个冲势都止住了,不是平河,是千里。
梅生做作地咆哮——其实没怒,老兵都不是乖宝宝:“这是哪?我跑错车厢了?”
满车厢喊:“第七穿插连!”
梅生也喊:“这不是七连!”
千里连做作都没有,笑吟吟地说:“解释。指导员要解释。”
万里大喘气:“我我……我打死他们!”
雷公:“我教新兵。”
余从戎:“我捣乱。”
平河:“我的错。”
千里:“平河说。”
平河:“雷排长,余班长,给伍新兵介绍七连。雷排长说,欢迎啥的,七连不见面说,战场上说。先长点你没有的见识,再看看鬼知道你有没有的胆识……”
千里:“太对啦。”
万里:“他扁嘴咂舌老酸萝卜似的!”
雷公扁嘴咂舌摇头叹气,确实是一股子能把人促狭死的不好看。
平河:“伍新兵说一张老嘴一泡口水,就剩嘚啵的老不死……余班长不干了。”
连还想维护着点新兵的梅生也不好说啥了。
万里:“我还问我大哥怎么死的,他们说没我事!”
气氛一时很微妙。万里要懂点世故,就明白他触到了某个敏感点。
千里:“军装有吗?入连仪式。”
梅生:“现在?”
千里:“入连仪式。”
二五
在意传承亦在意效率,仅仅是在车厢里清出一小块,用弹药箱叠成了小平台,平台上放了一支战痕累累的三八枪、一柄长柄手榴弹、一个红布剪的小五星(别的标识物都上交了)。
换上了军装的万里眼热着那支步枪,身后是部分战斗骨干的一个横列。军装能让人板正的定律放这儿不合用,他已经七扭八歪了太多年。
千里:“伍百里同志是怎么牺牲的?告诉他!”
从梅生到余从戎全都愣住,入伍仪式中没有这出,但这时说出的话就是仪式。平河默默地想往前站一步,被余从戎悄悄拽住。
梅生试图打断:“伍连长?”
千里:“他叫伍万里,我叫伍千里。千里没法跟万里复述百里的功绩。哭会分神。余从戎!”
“复述”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余从戎出列,这是场持械进行的仪式,所以他行的是扶枪礼,除了队首的梅生和不在队列的千里,所有人都行的扶枪礼。
余从戎语调庄严,态度尊崇,因为他确实在复述:“第七穿插连,第六任连长伍百里,于淮海以寡势兵力,主动破击重敌。身被十弹,沥血而战,连克敌坚堡群。”万里蒙着,而人们听着,行文公事,可他们都是经历者。
七连的仪式上是连长和指导员交替问话的,所以现在是梅生问:“他倒下后我们做了什么?”
余从戎:“他帮我们找出了攻击方向。那一仗七连折损三成,可击溃收编逾我六倍之敌。大部队到来时,宣称能挡我军一年的碉堡群就挡了我连一昼夜。”
伍千里:“我们为什么总这么大伤亡?”
余从戎:“因为我们是第七穿插连。我军前沿是我连后方,敌军后方才是我连前沿。穿插迂回,分进合击,七连的大伤亡换来我军的小伤亡,还有,这是胜利,这就是胜利。”
梅生:“听懂了吗?第七穿插连第677名士兵伍万里。”
万里晕乎乎地把周围望了一望,不能说听懂了,也不能说全不懂,仪式本身就是这样的,跟你心里埋个种,时时想,慢慢长。
伍千里接着讲:“你觉得哪有那么多?是没有。车厢里现在就一百五十六人。可七连是把伤,把亡,把只要以第七穿插连之名生死与共者,全都算上。”
梅生:“因为我们是穿插连,我们最好的武器就是我们,我们就是打出去的子弹。我们记不住打出去多少子弹,可我们得记住我们,也只有我们能用我们的方式记住我们。我是第七穿插连第135名士兵梅生。”
雷公:“第17名,雷雎生。”这数字很感伤,因为他见证了最多的逝去。
余从戎:“305名,余从戎。”
平河:“623,平河。”
伍千里:“162,伍千里。还有161,伍百里。伍万里,你是第七穿插连的第多少名?”
伍万里张口结舌,刚说过,但信息量太大,忘了。对新兵这其实是常态。
梅生:“再说一遍,你是……”
千里阻住:“不用再说,都别说。他记得就记得。”
梅生只好略过:“伍万里,我们希望……”
千里抢道:“这个我来说。伍万里,我们不希望,对你也没期待。”
梅生也抢道:“伍连长!”不是连续被打断的恼火,而是你他妈的别太伤人。
千里:“恰好是爸妈的希望,你成了这样。你不想像他们。你知道不想怎样,又不知道想怎样,所以真要认定了,你就去做——只是记住前边说的。”
梅生:“这算什么?”
千里:“一个蛋,打外边敲开,就剩煎炒烹炸。里边自己啄开,鹰隼麻雀,掉地冲天,它能成活。仪式结束,现在宣布处分,原定授枪取消。伍万里同志,寻衅滋事,无组织无纪律,直至解禁,你没有自己的枪。”
第一个跳起来的反而是雷公:“这兵我怎么带?不给枪你还放支枪?孩子眼里都伸八只爪啦!”
千里:“这货皮厚,不扎不痛。”
实情是万里真是为支枪一直装乖,顿时爆了:“我不干啦!见面你就想赶我下车!不,你干脆是想扔我下车!我我我我……”
这车里还能腾出点空的也就上下车的侧舱门边,于是也是他们的仪式点。万里从不缺“虎”,一下把一侧舱门拉开了,他是真想往下跳的。
但另一列正与他们错肩的军列,带着飓风和蒸汽、军人和装备,就万里的视野,一个贴脸的距离,咆哮来去。
连万里的喊叫都被堵回嗓子里,呆呆看着。
平河把他猛拽回来,梅生顶着风关上舱门。狂风让刚才的仪式现场一片狼藉。
千里:“给你看七连,可你就看见支破枪。回头,万里,那有比七连大得多得多的好看。”
万里还惊魂未定中,被千里推到对过的气窗——
日暮山关,峥嵘直至无限,长城。
整个地,万里算是就没平静过,从懵里懵懂,到热血沸腾,到怒发冲冠,到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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