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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枝-第1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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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与永宁侯嘛。
他还硬朗,能应战,能杀敌;秦胤连走路都要儿子架着了……
这个样子,连打一架都打不起来了。
反正他毛固安,肯定没脸皮跟个病人动手,胜之不武。
这么一想,毛将军苦笑摇头。
看法、不合、不满,确实有很多,但是,加起来都一百多岁的人了,过两年,他也硬朗不了了,还老惦记着那些事儿,好像是没有什么意思。
总不能说,憋着这股气,让棺材板儿打架去吧?
要不然,他就听林繁说的,去跟永宁侯说道说道?
打不了架,了不起就吵一顿。
他身体比永宁侯健康,他少计较些,也不是不行。
也就当作是给早亡的林宣一个面子。
毛固安安慰、鼓励了自己一番,语气里还有一丝倔强:“好意,心领了,我再想想。”
说完,他迈开步子,大步流星地回自己帐子去了。
林繁看着他的背影,笑出了声。
黄逸站在一旁,这时候也笑了起来。
“嘴巴硬,”黄逸啧了声,“嘴巴比腰板硬。”
当然,这是对自己人。
同是大周的将,在西凉、南蜀虎视眈眈之时,对同袍弯腰又不丢人。
若是对着外敌,黄逸知道,毛将军腰板笔直。
林繁笑着道:“不说亲密无间,能少些心结,也是好事。”
黄逸乐得不行。
在他看来,有心结的只有毛将军,永宁侯根本不会把这些放心上,倒是林繁……
“不止能当孩子王,”黄逸一面说、一面笑,“林小子真能讨老头儿们的喜欢。”
听黄逸打趣他,林繁挑眉,道:“你确定?京里的老大人们提起我就烦。”
黄逸哈哈大笑。
笑完了,他看着林繁嘴角的笑意,沉声道:“不一样。”
林繁一愣。
黄逸面上的笑容都收了,难得认真,重复了一遍:“不一样。”
林繁的性子,变了。
这种变化,黄逸也是近几天才渐渐察觉出来的。
不再是赤衣卫指挥使,不用再斟酌、掂量朝堂上的进退,不用绞尽心思从各方打探消息,林繁也就不再是烦透了的树上那个了。
这样的变化没有让黄逸觉得陌生,反而,不知不觉地,添了熟稔与怀念。
十几年前,黄逸还是一个小孩儿时,他认得的林繁,就是如此的。
开朗、直率、天不怕地不怕。
用“意气奋发”来形容一个淘气捣蛋、爬树上房的小孩儿,那好像不太合适,但这个词,可以形容现在的林繁。
林繁不需要刻意去做什么,就能让军中许多兵士们被他吸引、折服于他。
黄逸经常与操练、轮值的兵士们交谈,也听冯靖叽叽喳喳说认识的谁谁谁讲定国公真厉害……
就像是,当年的那个孩子王。
这让黄逸感慨万分,又十分欣喜。
“认得你十几年了,”对着黑漆漆的夜空,黄逸叹道,“我觉得,这才是真的你,跟小时候一样,我还真就挺怀念的,在京里从东南打到西北……”
林繁轻笑了声。
那时候,确实无忧无虑。
也难怪说,皇太后会对他起了疑心。
他的五官肖母,与作为姨母的养母自然也有六七分相像,他小时候其实长得并不像生父赵临。
即便是现在,以知情人的永宁侯的目光来看,也就是隐隐有了几分赵临的影子,过几年会更像。
第175节
那年,让皇太后起疑的,不是他的容貌,而是他的性格。
大笑大闹的孩子王。
后来,林繁收敛了。
丧父与成长,让一个活蹦乱跳的皮小子变成一个谦和的老成少年、再到青年,再合理不过。
可正如黄逸说的,不管在京里绷得有多板正,到了飞门关,山高皇帝远,骨子里的那股劲儿又滋滋往外冒了。
不过,谦和也好,意气也罢,其实都是他。
收着亦或是放着,都是他性情里的一部分。
“想从东南打到西北?”林繁笑着,面朝西侧,指了指关口城墙,“一路往西,把西凉人打回老家去。”
黄逸抚掌大笑。
感慨什么的,一时都顾不上了。
毕竟,“打穿西凉”这事儿,太让人激动了。
另一厢,回了帐中的毛将军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明明赶了两天路,昨儿夜里还是在野外将就着眯了会儿,可他毫无睡意。
思来想去,他披了衣裳起来,踱步去了秦胤帐外。
“老侯爷睡了?”毛将军与守卫道,“我们从关外探查回来了,我猜他惦记着,赶紧来禀报了。”
帐帘落着,里头黑漆漆的。
守卫正要开口,秦胤的声音却传了出来:“毛将军进来吧。”
毛固安大步进去,借着外头营中的那点儿火光,在永宁侯的指引下,点了帐中油灯。
拉了把杌子来,毛固安坐下,道:“把老侯爷吵醒了,过意不去。”
秦胤睨他。
屁的过意不去。
毛固安摆明了就是故意来吵他的。
还“赶紧”呢,看毛固安这装扮,就知道这人是凌晨睡不着觉、祸害一个算一个。
还好,他老头子不怕吵。
他压根就没有睡意!
想来也是,换作是谁,从早到晚的静养,不能舞刀、不能骑马,只能光躺着,白天瞌睡足了,夜里都精神奕奕。
“醒都醒了,过意不去做什么?”永宁侯道,“赶紧说说探查状况。”
第202章 拼一把
本就不困乏,越说越精神。
毛固安讲到他们站在崖壁旁时,林繁与黄逸商量的纵马奇袭之事,不由重重一拍大腿。
“后生就是后生,”他道,“胆子一个比一个大。”
永宁侯亦听得心惊肉跳。
很早以前,他曾登上过那座峭壁,他知道从山上望下去是什么感觉。
不说两股战战,也舒服不到哪里去。
反正,他肯定不会想到骑马冲下去的。
话说回来,林繁胆大归胆大,亦不是有勇无谋之人,他会提出来……
“看来,”永宁侯叹道,“那年地动,断崖起了不少变化。你也在上头看了,你认为他们能下得去吗?”
毛将军抿了下唇。
清晨站在崖壁上头,心情激动之下,海口都夸出去了。
此时再细细回想……
怎么说呢。
从高到低的俯冲,身而为人,会有畏惧的本能。
“险是很险,”毛将军深思了一番,说了实在话,“平心而论,这事儿不能细想,越想就越怕。真上到悬崖上,喝两口烈酒,上马冲下去,也就成了。当然,马要健壮,骑术也要出众,若不然,还是别折腾这种有去无回的事。”
永宁侯听懂了。
有风险,却也可行。
话说回来,有些险招能不能使出来,靠的是心中的那股子气。
一如当年他死战玉沙口,浴血杀了七天七夜,就是屏住了那口气,等从战场上退下来,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连自己都说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守住的。
“这条奇袭的路线,”永宁侯道,“配合好了,确实是一杀招。毛将军白日里,清点清点有此能耐的马匹。”
“真要用?”毛将军挑眉,道,“没到那个地步吧?”
夺回玉沙口固然重要,但此杀招,出手就没有回头路。
以飞门关现在部署的兵力,没有必要和西凉人一决生死。
先前那场败仗,冯仲说他急,秦威也说他急,毛固安心里也知道,他急,是因为他是驻军将军。
败、已经败了。
这会儿,永宁侯急什么?
秦胤看出了毛固安的不解,道:“把你叫来问地形之前,老夫和林小子就在说了,眼下必须要有一场大胜。不为我方士气,只为打压南蜀,让他们老老实实滚回去,别惦记着来凑热闹。”
这么一讲,毛将军倒也能够理解。
朝廷让永宁侯带病赴飞门关,为的是一旦南蜀与西凉联手,让他统领局面,调度各地守军。
但是,毛固安心里也清楚,真到了那个时候,大周很危险。
巧妇也的有米。
八个瓶七个盖,想法子能挪一挪。
若只有六个盖,秦胤勉强可以支撑。
可是,只有五个呢?
谁都不好使了。
那么,最好的破局法子,就是不让南蜀与西凉联合。
这么一想,林繁想的主意虽险,确实是个能一举夺下玉沙口的好办法。
“等天亮后,把冯将军他们都叫来,”毛固安道,“大伙儿一块商量商量,务必定一个可行的计划。”
永宁侯自是应了。
毛将军说在山上看到的西凉主力、石林布兵。
秦胤听得大笑:“老夫说得没错吧?老夫跟那些西凉鞑子,几十年没白打,吃得牢牢的。”
毛将军更了下。
是了。
永宁侯的这一点,他也不喜欢。
脸皮厚,尾巴长,别人夸他、尾巴上天,自吹自擂起来,也是笔直笔直。
默念着“不和病老头计较”,毛固安起身告辞。
秦胤没有留他,只道:“赶紧回去睡吧,夜里睡不着的,都是老头子。”
毛将军脚下一顿,忿忿道:“我难道不是老头子?”
“比老夫年轻些,”秦胤道,“这是老夫的最后一场仗了。”
毛固安喉头一滚,没有接这话。
走出大帐,依旧了无睡意的毛将军登上了城墙,天际边吐了鱼肚白,而西侧玉沙口方向,还笼在夜色里。
他搓了搓手,又抹了把脸。
飞门关这几年,确实是懈怠了许多。
各方面的原因都有。
南蜀几乎不骚扰这里,西凉来了也是小打小闹,马贼早不成气候了。
朝廷没有继续西进的念头,对这里也不似十几年前看重……
以至于,毛固安自己都松散了。
毕竟,这把年纪,资历到头,他本身也没有别的牵挂,就这么一月累一月。
直至此番被西凉当头棒喝。
他经历了急切与失败,想着就安分些,冯仲也好、永宁侯也罢,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领朝廷俸禄,尽个忠心,别真的打了几十年的仗、晚节不保就行了。
可今日……
崖顶看到的关外辽阔大地,听到的后生又急又险的安排,以及永宁侯说的话……
毛将军想,他应该也是最后一场仗了。
大胜,西凉要沉寂很多年不会犯境;大败,他作为守军,能退去哪儿?
若是僵持着,来来回回拉扯,等打出一个结果时,他比现在更老了。
垂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头。
想拼一把。
不是什么运筹帷幄的指挥将领,而是一个不顾一切挥舞长刀往前冲的兵。
一如很多很多年前,他在先帝帐下拼搏时那样。
血是热的。
第176节
心也是热的。
大帐里,秦胤也没有休息。
林繁的想法,给了老侯爷一些灵感。
奇袭,胜在一个“奇”字。
就是一锤子买卖,之后想故技重施,对方绝不会轻易上当。
那么,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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