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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秦-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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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说的话连三日一沐浴的时间也不给了?”

    “改为十日一沐浴了,哦,如今隆冬,左近无有天成之热泉,沐浴也极易生病,所以是每月一次。”离说道。

    他没觉得有什么大问题。

    或者说,他,和与他一样在铜铁炉中掌事的所有人,都没有觉得有什么大问题。

    相反,这还是符合秦国一贯的“价值观念”的行为。

    对底下人,就是要稍微狠一点。

    像以前鞠子洲弄的那些,是个人都觉得有问题,是个人都觉得太宽松。

    鞠子洲摇头苦笑:“那现在工人们死了多少了?”

    “四十余人!”离犹豫一下,又叹一口气:“当时初初发现问题,是只死了一人,那人叫苟,当时正在做活,忽然一头栽倒,不见身有血迹,然而就那么死了。”离面上带了一些愁苦:“而后是隔了几日,也是全无症状,一下死了十一人。”

    “最近这些天陆陆续续又死了三十余人”离叹气:“前日午食之后,学生去请了太医令前来助诊,然而太医令言曰,无病。”

    当然没有病!

    鞠子洲冷眼。

    “可”离苦叹一声:“这疫病似也并不传染旁人至少,我等墨者与少府金匠、农会的浣衣妇等都未有染病迹象先生有法吗?”

    “法子当然有。”鞠子洲看着离:“但是你们能施行吗?”

    “请先生教!”离立刻顿首一拜。

    “把他们当成个人吧,当成个人去对待,大炉炉火炽热,你也是知道的,教他们每日工作四五个时辰就好了,八个时辰,死是肯定的”

    离眼底显出迷茫:“可是先生,就要打仗了呀,王上的命令,要尽快做足兵刃”

    “舍此之外,只有另召工人的办法。”鞠子洲冷眼看着离。

    离有些失望:“先生似乎是知道这疫病的”

    “劳作过甚、心情苦闷、环境恶劣,你们赏赐下去的那一点肉食根本将养不过来,人死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鞠子洲冷笑:“反而,不死才比较反常。”

    “死去的这些,都是干活最卖力的,最不懂的偷懒的人吧?”鞠子洲问道。

    苟,那个他亲自引进铜铁炉的少年人

    “这先生果然通达,还请先生务必教我一个法来做些补救!”离听到这话,哪里肯相信鞠子洲毫无办法,他于是顿首,做足了姿态,想要讨一个好法子解决自己所遇到的困境。

    鞠子洲不再看他,只是目视面前炭盆。

    盆子里,竹简静静燃烧,牛皮绳散发香味,像是铁炉炙烤血肉,芳香诱人。

    “陈河。”嬴政看着阔别已久、跽坐下首的游侠陈河:“你可还愿为朕效死?”

    陈河心情激动,他看着嬴政,无论如何不敢想象自己还能够见到这位太子殿下。

    被当成豚犬养了那么久,陈河还以为自己的野心已经被消磨干净了。

    但今日受到嬴政秘密召见,陈河忽然热血沸腾起来。

    这时候他才知道,自己的热血还在!

    自己光耀门楣的心愿还在!

    “愿为太子效死!”陈河手持铜剑。

    嬴政一眼就到陈河手中的铜剑。

    那原是他的剑,只是被鞠子洲当成教具,卖给了陈河。

    那混蛋

    嬴政咬了咬牙:“你去帮朕杀几个人。”

    “太子要臣杀谁?”陈河一副但凭驱使的模样。

    “与你一同宿在女闾的那六名儒者,还记得吗?”嬴政问道:“可有胆量去杀这六人?”

    “太子?”陈河愕然抬头。

    大家一块逛了一年多的女闾,虽然并不对付,但混熟是肯定没问题的。

    也正因为混熟了,陈河才感到格外的惊讶。

    那六个人,是知根知底的嬴政自己的班底啊!

    陈河不明白嬴政为何要自己去杀他们。

    连自己人都杀,他是不是疯了?

    嬴政并不解释,陈河的疑问,他根本不屑一顾:“怎么,你不敢?”

    陈河咬了咬牙。

    我要光耀门楣。

    他低下头:“臣当然敢!”

    那六人愚夫,向来瞧不起乃公!

    “你敢去做那就最好了。”嬴政点了点头,很有些满意。

    看来师兄的眼光还是不错的,这把剑值了。

    “太子殿下。”陈河忽然低头:“臣下想向您打听一件事。”

    “讲。”嬴政随口说道。

    “臣的好友,与您一同进入王宫的鞠子洲,鞠小兄弟,太子殿下可知道,他如今在何处么?”陈河问道。

    墨者安不动声色地后退两步。

    嬴政的脸色陡然冷了下来:“你问他做什么?”

    “他是臣的好友,颇有勇力,臣在想如果有他襄助,臣定能尽快杀掉那六命儒虫。”陈河看着手中铜剑,战战兢兢说道。

    这样的事情,应该算是功劳一件吧?

    陈河忐忑等着嬴政发话。

    “他死了,不久前吃鱼时候乱说话,被刺卡死的。”嬴政冷声说道。

    这个叫陈河的,长得真难看。

 第一百三十五章 道德

    墨者离要走了。

    他觉得鞠子洲胸中是有办法杜绝掉工人莫名死亡的事情的。

    但是鞠子洲不肯说。

    虽是无奈不满,离却也只能尊重鞠子洲的决定。

    “先生。”离站在门口,困惑看着鞠子洲:“先生以往在铜铁炉中,施行政法可算是宽宥善存的仁政,但为何您如今不再愿意为铜铁炉贡献,也不再视铜铁炉中的工人为您所需要善待的人了?”

    “是您不再在铜铁炉中掌事的缘故吗?”离困惑问道。

    鞠子洲抬头看了他一眼。

    “先生以往仁善,把工人们的利益看得很重要,甚至叫我等墨者教授工人识字;但如今却见死不救,身上再看不见半分仁善先生的仁善,难道也是因权势地位而存在的吗?”离脸上没有半分讥讽与嘲弄,有的,只是浓浓的认真困惑。

    鞠子洲知道,他是真的发自内心地在质疑自己。

    在离的认知里,鞠子洲以往是见不得工人吃苦的,而他现在却可以见死不救。

    思想、行为前后矛盾,相互割裂,完全不能够视作是同一个人。

    这种矛盾与割裂,正是站在离的位置上所能够看得到,却又无法完全理解的。

    “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鞠子洲问道。

    “先生应该教我解决时疫的办法!”离正色说道:“此举于国有利、于工人有利,于先生先生难道觉得我会贪吞先生的功劳么”

    “我知道你不会贪吞功劳。但你凭什么觉得,我教授你解决问题的办法,是对工人有利的?是对国家有利的?是对我有利的?”

    “先生授我法,我可以施行救工人性命,是对工人有利;工人活,则可以为国冶铁,是对国有利;先生是太子政腹心肱骨,秦国强,则太子强,是先生利。”离看着鞠子洲,表情认真:“先生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鞠子洲摇了摇头:“我不认为是这样。”

    “为何?”离看着鞠子洲:“难道先生不愿利秦国、不愿利铜铁炉、不愿利工人、不愿利自己?”

    “工人为何会这般猝然死去呢?”鞠子洲问道。

    “为何以前我在的时候,工人没有这般集体猝然死亡的事情呢?”鞠子洲又问。

    “还不明白吗?问题不是因为我不教授你,或者我不仁善而出现的。”鞠子洲笑了笑,摊开手:“问题是你们一手制造出来的,但是出了问题之后,你却想要我教授你方法解决问题,我不教,你就说我不仁善,觉得我品德有问题。”

    “制造问题的你们,和不愿意帮助你们解决问题的我,到底哪一个是不仁善的呢?”鞠子洲问道。

    “你想要解决问题的办法,我其实也可以给你,我也可以告诉你,这个问题的本质其实就是过度劳累、心里面没有盼头。”

    “我告诉你,每天让他们做四五个时辰、中间给出休息的时间,每旬给一天专事休憩,每三日给两个时辰专门使其洗浴,做活给足钱,在规定好的时间之外做活要给加班费,把他们当成个人去看待”鞠子洲看着离:“解决问题的办法就是这么简单,你肯做吗?”

    离哑口无言。

    “给工人们一个盼头,你们肯给吗?”鞠子洲问道。

    “国很重要,国之大利也很重要。”鞠子洲说道:“你们叫人利国,是正义吗?”

    “工人利了秦国,那么谁人来利工人呢?”鞠子洲问道。

    他的语气和词句都是平静的。

    但离总觉得,这一句话里有一种排山倒海的磅礴气势压了下来,压得过紧,以至于竟有些咄咄逼人的姿态。

    他看着鞠子洲,一声不吭,躬身一礼,关上门离开。

    雪住了,大地一片白茫茫,四野寂然无声。

    离行走在雪上,鞋子踩踏,讲松软的雪踩实,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他的注意力并不在这声音上,也不在雪上,甚至不在自己身上。

    他思考着鞠子洲的话语。

    难道,我真的错了吗?

    他很认真地思索着,没注意到,自己行走的这条路上,除了他自己一来一回的脚印之外,还有另外一串脚印。

    “你找我做什么?”齐子元有些不耐烦地看着陈河。

    他们这些儒生是一直看不起陈河这种沐猴而冠的人的。

    粗鄙、无礼、没有高贵的出身,却硬要说自己是贵族后代,言行举止都像只可怜的马猴。

    “齐兄,我我有件宝物要与你看,你可别可别告知他人”陈河言语之间夹杂颤声,似乎很是紧张,又似乎很是兴奋。

    “什么宝物?”齐子元皱眉。

    这小人能有什么宝物?

    “这宝物乃是太子殿下所赐”陈河全然地兴奋起来了。

    齐子元有了一些兴致:“太子殿下赐下来的?”

    齐子元此时已经不关心什么宝物了。

    他关心的事情是,这件宝物是太子赐下的。

    而他齐子元,昨日里才刚刚向太子殿下输诚!

    “太子殿下何时所赐?”齐子元连忙问道。

    “一年多前。”陈河鼻息粗重起来了。

    一年多以前?

    那时候不是刚投效太子吗?

    不对,那时候还是君子政、王孙政那时候他秦政有什么宝物可以赐下?还是赐给一个粗鄙的小人?

    齐子元撇撇嘴,兴致已经消泯,但因着自己已经投效了嬴政,所以他还是做出期待的样子,看向陈河。

    陈河深呼吸一会儿,缓了缓心情,而后从身后拿出一柄精美的铜剑。

    “这剑”这剑是见过的!

    齐子元看着陈河手中短剑,观摩上面的花纹浮雕,忽然就有写明悟。

    原来如此,我道这粗鄙的小人为何能够拥有一柄如此的宝剑呢,却原来是太子政所赐下的

    “齐兄请看。”陈河的语气陡然有了一些变化。

    齐子元没有第一时间里注意到这种细微的变化,他顺着陈河的手掌向他手中的宝剑看过去。

    真好啊,光看剑柄和剑鞘就知道是一柄好剑。

    只是,这种宝剑为何要赐给这种小人呢?

    齐子元很是不理解。

    浓重的狰狞和兴奋出现在了陈河的脸上。

    他一手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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