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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神[古剑]-第1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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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夙夜盯着那根命线,刚才想掀翻命盘的暴躁又起来了。

    他怎么就忘了——虽然是不同的天地,但有那么多相似的先例在前,这位蓬莱公主有极大可能还在这世上!

    那此世的那个残魂呢?残魂那么多因之而起的绝望跟痛苦难道只是场笑话?!

    辰湮安抚得拍拍他的手。

    这片天地中有太子长琴,有欧阳少恭,也有那一个刻录亘古记忆的山洞。

    夙夜牵着辰湮的手,踏上衡山地域。

    “你说过不恼的。”辰湮只能努力替女儿争取下了。他决定要做什么之后,她向来是不会说话的,随他喜欢什么都可以,但在还没做决定前,倒不妨稍微求个情。

    夙夜没答,只是道:“你找到了?”

    她摇摇头:“天外没有,地界有的可能性也很低,盘古当年……是化作的这个大荒,也许是在人间。”

    辰湮在找这片天地最初的那朵青莲。

    此世一开始便就没有青华上神的存在。混沌青莲在诞生盘古之后,并未破除命数衍生出一粒莲子作为延续,那么,那朵破碎的混沌青莲到底在哪?此世接纳了混沌破开之后的天地,却无法吸收残留的混沌,天道无法触碰混沌青莲,哪怕青莲已经破败。死去的莲花最该是隐匿在天外,但既然天外没有……人间会有何处能保存住混沌青莲?

    “也许是碎得太彻底了。”夙夜沉思道。

    “有可能。”辰湮点了点头。

    对当年的大荒最有发言权的一个是地皇女娲,一个是土神后土。偏偏两个都在地界……所以,既天帝伏羲之后,她还得去寻一下掌管地界的冥主后土与舍却地皇之身偏居地界一隅的女娲。

    “阿湮,你去地界吧。”夙夜无奈道,“我没事。”

    ……我担心阿霄有事。

    “她该懂点事了,再随随便便被骗了我要去哪里寻她!”

    阿霄被带到这片天地似乎并不是谁的意志所能决定的?

    “阿湮。”妖君夙夜这样温柔得唤了一声。

    于是辰湮就点点头,直接往地界去了……你开心就好。

    欧阳少恭立在衡山上,很长时间里心绪激荡得无法停止。魂魄撕裂之处隐隐作疼,拼命找存在感地告诉他时间已经不够了。手心里捏着重又合成一体的玉衡,感受玉中那些挣扎纠缠的魂魄,最后一切情绪又归于坟墓般的死寂。

    秦皇陵一场局,坑死雷严,拿回玉衡,连着青玉坛一并收拢于掌心,唯一算漏的是寂桐的背叛——不,或许他是早有预知的,一切都在掌控,他只是带着几分玩味甚至几分闲情雅致得看着这场人心最后会演变为怎般模样。

    又错看一次人心?哈,无论什么苦衷或者说借口,他都不在乎,错看得已经够多了,也不在乎这一回!

    阿霄摘了朵扶桑花背在身后慢慢蹭过来,见他低头似乎在很认真得俯视洞天边缘犹如极光般绚烂的星辰之色,偏头望了一下,小心翼翼把花放在他的琴上。

    他的心忽得一软。

    阿霄再抬起头来,正对上他的视线。

    “爹爹!”她眨了眨眼,过来径直扑进他怀里。

    欧阳少恭张开手臂将她抱起来,软软的冰凉的头发散落在他的肩上,轻飘飘的躯体似乎没有一点重量,但怀抱着这样温热的身体却仿佛拥抱住全世界的阳光般温暖。

    “咦?”她有些惊讶得睁大眼睛。

    “好奇这个?”欧阳少恭淡淡道。

    “魂魄。”阿霄捧着他递过来的玉衡看了看,语气没有任何波动。冥河中浸淬的怨魂比这玉衡里的还要多得多,每一时每一刻都有无数魂魄承受不住冥息与怨力而破灭,更不用提蒿里无尽的记忆与残魂残魄。她着实见多了这种东西。

    “嗯。”欧阳少恭轻轻应了一声,然后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阿霄知道什么是恨吗?”

    “恨啊,”阿霄认真得想了想,摇摇头,“我见过很多种恨,但是我不知道它真实的模样。”

    “那就不要懂好了。恨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他说。

    百里屠苏说:我只愿有朝一日能够真正放下那些晦暗之念,而不是变成一个只知仇恨的怪物。

    那么他就是怪物?欧阳少恭冷笑,他因仇恨凝结了这夙世的生机与绝望,所以他就是只知仇恨的疯子?

    你怎能不恨?怎么能不恨?若你不恨,那我所做的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爹爹。”阿霄轻轻唤了声。

    “阿霄以为,我为什么做这一切?”玩弄人性,颠倒伦常,看世间一切可笑者自笑,倘若顺应天命就是要看那天道一点点剥夺走他曾拥有的东西,那他就逆了这规则,看它究竟要怎么毁灭他!

    他那些引以为傲却为人嗤之以鼻的收藏品,阿霄也一并看过。世人或惊惧,或后怕,或掩饰,或退缩,可是只有阿霄眼中,只有纯粹的好奇之色,她甚至觉得那样的交换是很正常的行为,更不觉得他的理念有什么异样之处。

    他这样询问,阿霄其实并不太懂他指代的是什么,但她只是点着头认真道:“爹爹喜欢就好。”

    欧阳少恭大笑起来。

    神性?抑或是妖性?他那样恨着头顶的苍天,恨着那些以自己的意志颠倒众生的神祇,到头来却觉得,自己魂魄中最重要的那一部分,其实一直没变。

    多么可笑。 166阅读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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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欧阳少恭这一世中,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苟延残喘强留于这人世,苦苦挣扎着拼死求生,却终有一日,要挨到了魂力消尽,二魂四魄枯惨,或许连荒魂都不能成为的前夕。

    他所渴求的一切,最终什么都留不下来,他所拥有的一切,最终什么都离他而去。他在这场庞大而艰难的宿命里,逐渐失去了残存的所有事物,那些骄傲、尊严……甚至是理智,只剩下一个扭曲斑驳的残魂,借由不同的躯壳存货,变成彻头彻尾狼狈丑陋的怪物。

    身为欧阳少恭存世,他设计了所能利用的一切,也只是想拿回他自己的东西。那是他失却在遥远的榣山的命魂,是龙渊强抢走的他的一半生机,是女娲罔顾他之意愿强行封印的他的焚寂,也是他留存的最后希望。

    可这希望破灭在命魂融入百里屠苏死躯、叫他藉由他之命魂复生的那一刻。

    天道垂怜百里屠苏却不肯予他一点垂怜,宿命给予百里屠苏纯洁的人格,给予一路相助的师尊、同门、恋人,甚至是莫不相识的路人,却不肯予他一点仁慈。他怎能不恨百里屠苏?

    明明是他的东西,为什么不能还给他?明明百里屠苏拿的是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为何所有人都觉得这是他理所应得!

    天命叫他命主孤独,寡亲缘情缘,便是叫他活该失却命魂以这残躯抵死挣扎?天命带走他仅有的一切,冷眼旁观着他所有的苦痛,便是叫他活该魂飞魄散泯灭于世?

    他恨得太过,太痛苦,太无望,然后要眼睁睁看着这样一场惨烈的仇恨将他自己毁灭。

    “阿霄以为,我所做的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自诩继承太子长琴正统的唯一,却要眼看着命魂为人掠夺,而夺了他命魂的人,懵懵懂懂只知道要作为一个普通平凡之人。明明是那么相似的存在,同样失却命魂,同样夺取他人命魂以存,百里屠苏拥有一切,而他一无所有。

    天命何其不公。何其不公。

    可或许,他早就不想再要那一半的魂魄了。

    他设计百里屠苏,设计这一路行来的所有人,就像猫捉老鼠般玩味、恶意得看着这一场人性在困局中挣扎还不自知,他所为是摧毁百里屠苏体内封印,叫他魂飞魄散之后夺回命魂与焚寂,他一直在为这个目的布局,可或许——他早已心知自己没法做到。

    我想要你恨,我想要你死,我想要所有欠了我的都付出代价,可巽芳还能回来吗?可毁于天灾的蓬莱国还能回复旧时模样?我就算活着,除了再续这一场苦难,又能如何?

    他想念他的巽芳,想念蓬莱国中曾渡过的最无拘无束无忧无虑的日子。

    想念那些毁灭在时光尽头再无重来的一切美好。

    “阿霄。”他轻轻的、沉沉的,这么唤了一声。

    像是寄寓了无穷感情的海洋,那所有的情感都深深地游荡在水中,埋葬所有的惊涛骇浪,却呈现出平静无波的海面。

    神女坐在他手臂上,软软嫩嫩的胳膊捧着他的脑袋,不知为何,忽然有些紧张起来了。

    “阿霄,我该死的。”欧阳少恭终于开始正视这个问题,他心知他所有的作为都在奔向最后破灭的结局,可为什么他还有未来可言?

    “我不该有未来的……阿霄,可为什么有你?”

    神女茫然得看着她,然后仔细回想:“逆天?以虚空命盘与天道对赌?……爹爹,我是奇迹。”她认真说,“即使我确实是诞生了,但娘亲说过的,我是这天地最大的奇迹。连天道都没有预料到我的出世。”

    天道是诸世的规则,诸世的规则算计到了一切可能,然后循着那最大可能的一条滚滚向前走,但所有的可能里,都不该有阿霄的存在,可阿霄偏偏出世了。

    “爹爹怎么不该有未来呢?”阿霄天真得说。他是命定的妖君啊。

    欧阳少恭忽然说不出话来了。

    他想起曾经所见那眼的青衣神祇,想起阿霄的出现阿霄的那架瑶琴,如果不是命运的玩弄叫他失却了亘古前的一段记忆……那该是有一种他所无法理解的事物发生了。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这一刻,他无比清楚地触摸到了它的存在。

    欧阳少恭轻轻摸了摸阿霄的脑袋,所想的是,无论要发生什么,总不会再惨烈过如今的自己。总不会绝望过如今这个一路无所旁顾奔向毁灭的自己。

    可谁能知道呢,阿霄也犯了错,她认错了这片天地,也认错了自己的血亲。

    ——可谁能想象得到呢,这个孩子从来就不属于他。

    妖君夙夜在衡山中望着洞壁上那些刻痕很长时间。

    那样熟悉又漫长的一生。

    无法不承认,这是欧阳少恭,是太子长琴,是另一片天地的他。可如果所有的太子长琴残魂都要有一个寄托与救赎的话,是不是所有的选择都会走向同一个破灭的结局?

    他想起他在那些记忆残缺的苦痛年月里曾刻下的满壁的“阿湮”。

    亘古以前给予他因缘的是天道之外的神祇,所以他最终挣脱了宿命凌驾于诸世之上。这一个残魂选择了为天道所抛弃蓬莱的公主巽芳,所以终究变作时空潮流中一捧不起眼的砂砾,一起散了个干净。

    多么可笑。在有限的短暂的生命身上追寻亘古的永恒。

    难道不可笑么?迷失在自己所塑造的幻觉里,再也没办法走出来。

    夙夜愤怒难忍,恨不得将这个蠢货直接从根子灭了个干净,但想到阿霄,深深吸了口气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原都以为数万年的岁月已经将自己磨成幅静默的风景,可没想到那所有的情绪只是积淀了下来,一旦破出个口子立刻倾泻得一干二净。

    这是个独立的天地,阿湮不会想看到他与这天地的规则不死不休的——更如何,很明显,与这片天地牵扯更深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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