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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捷-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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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仗对他至关重要,他无论如何也要打好,如果可能,那就不仅仅是守住的问题,最好是能发动一场反攻,把战火烧到政府区去,并在战争结束的时候再吃进一、两个县的地盘。

    火辣辣的念头烧得他晕晕糊糊。吃了晚饭,他便把身边的姜副参谋长和二旅旅长王大胡子并一帮参谋人员召到了白川县城的南线司令部,商讨在拂晓前发动反攻的可能性……

    这大约是夜晚十时左右的事。
………………………………

十二

    十一时前后,做司令的父亲亲率六旅赶到白川。和父亲同来的还有孙忠孝和四旅长钱凤龙。砦振甲大为惊异,闹不清父亲为什么把北线的孙忠孝、钱凤龙调来?父亲在电话里没提过要带他们来。就是一个半小时前,和在途中的父亲通最后一次电话时,父亲也没说过这事。

    砦振甲有了些不安。

    做司令的父亲并没有注意他的不安,一坐下就让他报告情况。他当即报告了,又把自己准备在拂晓前组织反攻的计划向父亲说了,还没说完,父亲一挥手把他的话头打断了:

    “好了!好了!甭说了!现在的问题不是反攻,而是守住!拂晓以后,国军方面的攻击力量可能还要加强,没准三十八师也会加入进来。这么一来,我们面对的就将是两师一旅二十余个团!”

    父亲把头扭过去,对孙忠孝道:

    “二老弟,这一仗打大了,没准明天就是决定我们命运的日子。对目前从裂河西岸到双奶山的整个防线都还要调整一下!”

    孙忠孝道:

    “对,六旅的七个团,至少要拨三个团到裂河,以便情况变化时,作为预备队送上去。”

    他插上去对父亲道:

    “眼下白川还留有三个机动团!”

    父亲看了他一眼,说了声:

    “就今天的情况来说,你手头至少还得有三个团!否则哪个地方出了大缺口,你哭都来不及!”

    他不满地看了父亲一眼:

    “其实今天打得很好!裂河出现缺口不到几小时,就补上了……”

    父亲又很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

    “甭表功了!你打了一天,我这心也替你悬了一天!好在你打下来了,还给我留了三个机动团,也算难为你了!现在,你啥也甭说了,马上打个电话给一旅长章奎,让他火速赶来,和你同去射鹿!章奎任四旅长,你负责射鹿一线的防务!”

    他禁不住道:

    “那……那这南线?”

    “南线有我和孙副司令!我就坐镇白川,孙副司令马上去裂河!”

    “可……可我打得很好!”

    父亲火了:

    “好个卵!刚刚稳住阵脚,敌情不明就要反攻,不是我和孙副司令及时赶来,只怕这一盘棋就毁在你小子手上了!”

    他需要这面前的战争,这是树立他的威望的大好机会!他不能轻易放过,更不能把这机会让给孙忠孝,哪怕激怒父亲,他也得再争一争:

    “反攻的计划并未确定,我们只是在商讨有无可能性!再说,现在您又到了,我……我更能打好!孙副司令对现今的南线不熟,不……不如还是他回射鹿,我去裂河……”

    孙忠孝说:

    “如果这样,我回射鹿也好!”

    父亲真的被激怒了,挥起手要打他的耳光,可手举到半空中又落下了。父亲显然还没完全丧失理智,还算顾及到了他这个副司令的面子。

    然而,父亲的话却是极严厉的:

    “砦振甲,我提醒你一下:这不是在广仁家里,这是在自卫军的司令部!是老子在下命令,违令者一律军法从事!”

    完了,再对抗下去,父亲没准真会让鲁保田的手枪队把他押起来。

    他头一垂,没精打采地应了声:

    “是!”

    父亲的口气这才缓和了,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快去打电话吧,告诉一旅长章奎,他的缺由四旅长钱凤龙顶,待和钱旅长交待清楚了,马上到这里来,和你一起连夜去射鹿!”

    “是!”

    父亲又对钱凤龙说:

    “钱旅长,你马上去裂河一旅旅部,对防线作些必要调整,要准备打大仗,打恶仗,拂晓前孙副司令也会赶到!”

    “是!”

    钱凤龙对父亲敬了个礼,扫了他和孙忠孝一眼,带着自己的卫兵出去了。

    他去摇电话时,父亲又在安排别的事情,他听到了父亲对孙忠孝说:

    “二老弟,说实话,这一仗真让我悬心,我们要打,可也得设法停。这样打下去,对双方都没有好处,且他们的突袭已经失败,谈判的希望也不能说没有!”

    孙忠孝说:

    “谈判是有可能的,即便战区长官部不干,我们也可通过重庆压他们干。”

    父亲道:

    “这一层我早想到了,上午十一时许,战端未开,我即令刘副官长给重庆发了特急电报,但迄今无回音,我怀疑重庆是知道战区长官部进攻计划的。”

    孙忠孝说:

    “管他知道不知道,再发封电报看看吧?”

    父亲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

    “二老弟,你说重庆最怕咱干什么?”

    孙忠孝愣了一下:

    “这还用问吗?他们最怕咱投日!”

    “好!他们怕什么,咱就给他们来点什么!”

    父亲把副官长刘景瑞叫到面前,开始口述电文:

    “渝委员长蒋,总长何:战端既开,职不得不率属违心应战,以图自保。然职等对委座、总座并中央之忠诚,决无改变,相信此间误会自会澄清。时下职所顾忌者:相当弟兄不察职之苦心,策划附逆,并公开称云:‘中央负我,我何不亦负中央?!’职虽多方劝解,并立毙二人,此等言论仍甚嚣尘上,附逆之大祸仍悬以眉睫。故职再次恳请中央速令停战,以保全此间抗日大局。广清自卫军司令砦魁元叩。”

    这电文简直无可挑剔,他不能不佩服父亲的智谋。父亲一边指挥着自己的自卫军打国军,一边又口口声声忠于中央。父亲既把投敌的威胁表达得很清楚,又把自己巧妙地隐藏了起来。

    然而,父亲显然只是威胁而已,投敌当汉奸的事,他不会干的,口述完电文,父亲就很明确地对他说:

    “振甲,你尽快给我回射鹿,那边我也放心不下!咱这地盘不能放国军进来,更不能放日本人进来,谁敢做吴三桂引狼入室,给老子带上汉奸的帽子,老子就灭他九族!”

    他浑身一震,不由地想到,父亲在这种危急关头把他从南线调往北线,或许正是对他最大的信任。父亲不会不知道常驻射鹿的孙忠孝和日伪军打得火热,也不能不担心孙忠孝在这时候易帜投敌。

    他突然对父亲肃然起敬了,和父亲比起来,他还差得远。

    他笔直一个立正,毕恭毕敬地对父亲应了声:

    “是!”

    是夜三时十五分,他和刚刚赶到白川的一旅长章奎并十余个随从,十万火急赶赴射鹿。
………………………………

十三

    这夜二时左右,应北川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惊醒了。他摸黑披上衣服,撩开卧室的窗帘向专署大院看了一眼,登即发现院门大开着,七八个穿自卫军军装的人在院内下了马。他本能地觉着要出事,当即推醒了太太,自己也手忙脚乱地穿衣服。

    穿衣服的时候就想,这些家伙十有八九是砦司令派来杀他的,现在,砦司令和国府、国军拼上了,他这个代表国府的专员毫无用处了,砦司令杀他正在情理之中。

    他不想死。衣服的扣子还没扣完,就摸到床头柜找枪。郑灵宝刚来时,送了把撸子给他,砦司令也送了把勃朗宁给他,那是广清农机厂仿造的,样子很好看,枪把两面还镶了银。他不喜欢玩枪,也不会玩枪,两把枪收下来后,从没上过身。一把摆在对面办公室的桌子里,另一把他记得是摆在了卧室的床头柜里。

    翻了半天竟未翻到,他急出了一身汗。

    太太问:

    “你……你找什么?”

    “枪……枪……撸子……”

    太太说:

    “在……在衣柜……柜里!”

    他忙又摸到衣柜前,拉开柜门,把两只哆嗦的手同时插了进去,折腾了半天,才把枪摸到了。摸到手方知道,不是撸子,是勃朗宁。

    不管是什么,反正他有枪了,这就好。

    他笨拙地打开保险,手攥枪把,把食指搭在扳机上试了试,又窜到窗前,小心翼翼地把窗帘撩开了一角。

    外面一片惨白的月光,人和马都披着月光动个不停。有匹马在用蹄子刨地,还有匹马引颈嘶鸣。它们身边的人有的在往院中的树上拴马,有的扛着什么东西在往郑灵宝的办公室走,似乎没有谁注意他的卧室。

    一场虚惊。

    他长长嘘了口气,把枪往衣袋里一放,回到床边,对太太说了声:

    “没事,睡吧!”

    太太睡下了。

    他也想再睡下,可一琢磨又觉着不妥:这些半夜三更骑马携枪到专署大院来的人准要干点什么,不是算计他,必然是算计郑灵宝。没准砦司令知道了郑灵宝昨夜的暗杀阴谋,今夜派人来和郑灵宝算账了。如果是这样,那么,他们干掉郑灵宝,一定会掉过头来干他。他知道郑灵宝的阴谋,却没把阴谋献给砦司令,砦司令十有八九会把他也疑进去。

    又是一惊,忙不迭地再把太太叫起来:

    “还……还是别睡!我……我看这里面有问题。”

    太太骂他神经病,他不恼,立逼着太太穿好衣服躲到床底下去。

    安置好了太太,他壮着胆子出门了,打定主意只要一听到郑灵宝办公室响起枪声,就从院子的后门开溜。只要没人用枪逼着他,他决不用枪去吓唬任何人。至于太太,他相信床底还是安全的。这些家伙不一定会到床下找,就是找了,也不致于向一个妇道人家下手。

    在满是月光的院子里走了没几步,就发现了郑灵宝的身影。郑灵宝正站在自己办公室门口,招呼那些自卫军们进去,郑灵宝也穿着自卫军军装。

    他大惑不解了,今夜究竟是演的哪出戏?莫不成这些自卫军都是郑灵宝昨夜暗杀队的人么?他们深更半夜来干什么?杀砦司令么?砦司令既不在清河,也不在广仁,砦司令肯定在白川前线。

    他相信郑灵宝不会是要杀他。郑灵宝若是想杀他,在过去的任何时候都能杀。他没有砦司令那么严密的保安措施,又不会舞枪弄棍,郑灵宝一个人也把他对付了,用不着半夜三更招呼这么多人来。

    后来,他对人说,在那叫人提心吊胆的夜里,他最后做出的判断是:郑灵宝背着他在执行国府方面的什么秘密指令。

    他得弄清楚这是什么指令?会不会危及他的身家性命?

    待那些不速之客都进了郑灵宝的办公室,他顺着墙根摸到了办公室的窗下,清楚地听到了郑灵宝和手下人的对话。

    先是郑灵宝说:

    “昨夜我们虽没有在牛头峡口干掉老砦,但也没暴露,咱们的专员大人还没把咱们卖掉。不过,由于我们的无能,战区长官部拟定的解决广清问题的计划碰到了大麻烦!老砦活着,指挥系统运转自如,对国军的裂河、白川作战大为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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