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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寻找有关【瞳界】的真相。”秦满江回答。
　　奚梧桐一声嗤笑：“对，我的确那样对你说过，我还说过，我的亲人被【瞳界】选中过，然后再也没回来。”
　　“假的。”
　　她直言不讳。
　　“真相是，我察觉到了世界的真相，并且找到了脱身的办法，”奚梧桐两眼沉静，手放在白大褂的衣兜里，再次迈开步子朝前走去，“这里就是我找到的地方——未来。”
　　“我去过观音平湖，那里时空混乱，但却是通往过去的，二十年后，瞳界和现实世界依旧会相撞，世界依旧会消失，所以，我必须重新找到一个时间节点。”
　　“一个比现实时间线更远处的位置。”
　　奚梧桐面色平静，但就是这张平静的脸上，秦满江却隐约感觉到了一些熟悉。
　　自己为什么会对她感觉熟悉？
　　虽然过去的确认识，但这种熟悉感，却并不是来自在伏城的那次相识。
　　难道……自己还在其他的场合见过她？
　　“没想到，你也来了，”奚梧桐伸出手，将被风吹得有些散乱的头发撩到耳后，“是现实世界已经和瞳界发生碰撞了吧。”
　　她一句话就道破了真相。
　　秦满江只能点头，奚梧桐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什么她像是能知道一切的发展一样？
　　“不用这样看着我，”奚梧桐终于笑了笑，只是她笑起来着实让人感觉不到笑意，“我的确知道未来的发展，因为，我短暂地成为过【祂】，也就是，他们口中的神。”
　　这句话让秦满江猛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盯着奚梧桐：“你是左弦？”
　　奚梧桐再次停下脚步，风雨吹得她的白大褂缓缓飘动，她理了理散乱的头发，略微抬头，看着秦满江的眼睛：“嗯，是我。”
　　秦满江震惊之际，她又转头：“我更喜欢叫自己奚梧桐。”
　　“你应该知道，二十年前的月城，和二十年后伏城玩家是对应的，也就是说，只要是灵瞳拥有者，都是同一根枝桠上开出的花，只有主动和被动的区别而已。”
　　“我和你，都是他们主动开出来的【花】。”
　　“我和左弦的关系，就像你和江渡之间的关系，你会认为自己是江渡吗？”
　　秦满江没有回答。
　　奚梧桐的脸上露出几分讥讽：“所以，我完全不明白你在想什么，我和你一样，我们都拥有了自我意识。”
　　她推开了伞，仰起头接着夜空下的雨，说：“我和你……真的很像，我们是道具，是伏笔，是后手，唯独……不是人。”
　　“左弦让易连海对我的记忆动过手脚，你的记忆，江渡也同样动过手脚，在成长过程中，我的记忆逐渐恢复，我了解瞳界，却不知道通过下江村进入未来的钥匙在哪儿。”
　　“直到……遇见了你。”奚梧桐的目光，从淅淅沥沥下着雨的夜空，落回到秦满江身上。
　　“我们是新的生命，秦满江，”奚梧桐的目光，有些亲切，有些柔和，秦满江能感觉到，这是看同类的眼神，“我们不应该因为他们的预设，他们的期望而活。”
　　“他们要拯救他们的世界，而那个世界，注定会灭亡。”
　　“现在……你也来到了这里。”
　　奚梧桐靠近了他，抬起头，呼吸可闻：
　　“这才是我们的世界。”
　　“没有瞳界，没有怪谈，也没有……”
　　“他们。”
　　她眼里的真诚，秦满江从未在其他人身上见到过。
　　这的确来自同类，来自……与自己相同命运的人。
　　“留下来吧，和我一起。”
　　她轻声说道。
　　忽然踮起脚，靠近了秦满江的怀里。


第六百三十章　蛊惑与真心
　　黑夜，低矮的乌云，斜风，逐渐变小的雨。
　　奚梧桐的脸贴在秦满江怀里，双手轻抚着他的后背：“留下来吧……”
　　“只有我们，可以理解彼此。”
　　她的声音不大，很轻易就会被风雨掩盖，却直接在秦满江心底响起。
　　“我了解你，秦满江……比任何一个人都了解你。”
　　“我们没有梦想，没有归属，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我们和任何人的交往都是疏离的，即使看上去相谈甚欢。”
　　“我们不在意任何人的生死，因为我们连自己都不在意。”
　　“我们……很像人类，却不是人类。”
　　她的声音宛如有魔力一般，一丝丝地钻进秦满江的灵魂深处。
　　“你早就察觉到了……不是吗？”
　　“一场场怪谈游戏，一次次生离死别，你的确会有刹那的悲欢，却从不会思念回想已逝之人。”
　　“秦满江……”
　　奚梧桐仰起头，眼神迷离地看着他，吐息打在了秦满江的脸上：
　　“我们的血，是冷的。”
　　风雨飘摇的夜晚，秦满江知道，自己动摇了。
　　他从未被人这样看穿过，这个女人……这个奚梧桐，甚至要比他自己还要了解他自己。
　　许多时候，秦满江也想不明白一些事，比如……之前班长乔自如和梅思君困在了怪谈中，生死不知，自己也的确会悲伤自责，但说到底，在内心深处默认他们已经死亡后，自己也的确不会主动想起他们，更遑论其他多余的情绪了。
　　仿佛死去的人，以及一些与他们相关的情绪，都定格在了他们死去的那一刻。
　　陈致远也是，他和自己的关系很不错，但陈致远死在了迷藏怪谈中时，自己也从未在游戏结束后感受到太过悲伤的情绪。
　　那些情绪的确有，但却更像是公式化，设定好的流程，过了，也就过了。
　　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事件结束后，便没了。
　　秦满江瞳孔的颤抖和眼里的茫然告诉了奚梧桐，他的确已经动摇了。
　　他以为，自己从不怀念死者，从不对死在怪谈游戏中的同伴太过悲伤，是大脑在刻意回避那些伤感的事。
　　直到现在，奚梧桐告诉了他另一种可能。
　　他……
　　不在意。
　　对……
　　奚梧桐说的那些话里，最让秦满江震撼的，便是那句“我们没有梦想，没有归属，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我们和任何人的交往都是疏离的，即使看上去相谈甚欢”。
　　这种藏在内心深处的事，秦满江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包括李西就。
　　但奚梧桐知道。
　　也只有秦满江自己知道，其实自从陷入【瞳界】，不得不经历一场场怪谈游戏开始，他就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绝大多数人是想逃离怪谈世界的，还有少部分像沈骸那样的人，他们寻求刺激，渴望留在瞳界，让这场游戏一直进行下去。
　　可自己……
　　秦满江很早就发现。
　　自己并不急着离开怪谈游戏，也并不期待每一次的游戏。
　　其实每一次被选中，无论表现出来的情绪如何，自己的内心深处都一直很冷静。
　　冷静得……甚至有些冷眼旁观了，即使被冷眼旁观的对象是自己。
　　现在，秦满江知道了。
　　原来这种情绪……是不在意。
　　的确就和奚梧桐说的一样，其实自己……任何事都不在意。
　　“我……为什么……”秦满江喃喃道。
　　奚梧桐眼睛一亮，脸缓缓凑近秦满江的面庞，吐出冰冷又带着些许甜腻的气息：“你是在疑惑，我们为什么不在意吗？”
　　“因为人类……不会在意蚂蚁的感受。”
　　“我们是独立于人类之外，被江渡和左弦创造出来的，新的人类……”
　　“我们和他们，不是同类。”
　　“所以，”奚梧桐如同一条冰凉的蛇，贴在了秦满江的身上，眼看着她的嘴唇也要贴上秦满江的脸颊了，“我们无法感同身受。”
　　秦满江呆愣愣地站在原地，昏昏沉沉，浑浑噩噩。
　　奚梧桐双瞳黑暗如冰，嘴唇贴近他的脸……
　　然而……就在这刻，秦满江的左肩处，一个硕大的破碎观音头颅……陡然出现！
　　奚梧桐头皮一麻，立刻推开了秦满江的身体。
　　这一推，也推得秦满江回过了神。
　　他看向奚梧桐时，她正在整理自己的头发。
　　“先跟我回家吧？”
　　她抬起头，微笑着看着秦满江：“我知道你还有很多事不明白，没关系，在我们的世界，时间很长，我会慢慢告诉你。”
　　秦满江怔怔点头，跟着她走出了路灯的光线。
　　硕大的雨点，已经渐渐小成了细腻的雨丝。
　　那把伞早已收起来，被秦满江倒提在手上。
　　他跟着奚梧桐，一步步往前走，一步步……走进了黑暗中。
　　——
　　“身份不明？死因也不明？”
　　柏阳看着发来的验尸报告，眉头紧皱。
　　夜已深，今晚法医部门加班加点，毕竟那具无面尸身，的确太过骇人。
　　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尸体，死者要么不是人类这个物种，要么……死者天生就是畸形儿。
　　可是，没有长出五官的人，怎么进食，怎么呼吸？怎么可能活到这么大？
　　事情在往众人不可预料的方向发展，可当主刀的法医解剖尸体后却发现，这具尸体，身体内部的构造和人类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区别，甚至割开它的脸皮，切除掉面部的多余血肉后，能看到这些血肉下面，是正常的各部分组织，有眼睛的，鼻子的，嘴巴的……换句话说，尸体的确是人，但却是一个没有长出五官的人。
　　“是啊，阳队，大家都犯了难，那具尸体是人，但却找不到死因，没有外伤，也没有内伤，没有中毒，也没有疾病，这实在是……太奇怪了，越是检查，大家越是心底发毛，到后来……”夏南偷偷看了柏阳一眼。
　　“后来什么？”柏阳看着他。
　　夏南一咬牙：“到后来，大家都说，这具尸体简直就像电脑游戏里，那些五官没有完整刷新出来的npc。”
　　柏阳眼里惊疑不定：“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那具尸体的存在，就像是世界忽然出现了BUG，存在的本身被顶替，它不得不以这种方式离去，这甚至不是死去，而是……抹除。”
　　“不可能，”柏阳断然说道，“亏他们还是法医。”
　　夏南欲言又止，嘀咕道：“阳队，你不知道在我们法医部门，已经不是第一次见这种事了……”
　　“甚至……”
　　“什么？”
　　“甚至有人在网上发布过一篇类似的论调，说时间是虚假的，世界是虚假的，我们……也是虚假的。”
　　柏阳沉默了很久，而后一言不发，拿起自己的外套，起身就走。
　　“阳队！这么晚了，你去哪儿啊？”
　　柏阳没有回答，他急匆匆地离开了警局，但他的心跳却在疯狂加速。
　　他可以不管那些论调，他看重的实事。
　　他的观察很仔细，那具尸体的脸的确消失了，但身形……没有改变。
　　而据他观察，今天出现的人里，有一个人的身形，和尸体几乎一模一样。
　　如果有“顶替”的情况存在。
　　那个人……将是唯一的答案。
　　恰好，那个人本身就在他的怀疑之内——
　　秦满江。


第六百三十一章　未来的熟人
　　“随意坐。”
　　奚梧桐一边脱下白大褂，一边往洗手间走去。
　　秦满江怔怔地坐下。
　　他的心很乱，从未这样乱过。
　　明明到现在为止，没有出现任何厉鬼和诅咒，但此刻他心中的恐慌却比以前的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同类……
　　她是同类。
　　看向洗手间的方向，秦满江的脑海里回荡着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