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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灯判官-第3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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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顺才连连点头道:“陛下圣明,此计缜密周全,万无一失!”
  昭兴帝突然沉下脸来,一阵腥气忽至,房间里的烛火微微颤动。
  陈顺才说错话了。
  昭兴帝缓缓道:“我把书信给你看,却为何故?若是只听这几句奉承话,为何不交给齐安国?他的奉承话说的却比你动听!”
  陈顺才赶忙施礼道:“奴婢觉得计策之中仍有微瑕,只是畏于陛下之威,没敢开口。”
  昭兴帝面无表情道:“讲!”
  陈顺才小心翼翼道:“陛下将计议全全托付给隋侍郎,倘若隋智有二心,陛下伟业恐要毁于其手。”
  昭兴帝点头道:“这才是句正经话,这才是朕的心腹应该说出来的话,
  隋智确有二心,朕看的清清楚楚,然而朕让他走的每一步,他不得不走,朕没给他留下腾挪的余地。”
  陈顺才思忖良久道:“老奴愚钝,还请陛下指点。”
  昭兴帝笑了,他看着陈顺才真觉得顺心。
  他聪明的时候让昭兴帝顺心,他愚钝的时候也让昭兴帝顺心。
  他此刻表现出来的愚钝,就让昭兴帝非常满意。
  “剿孽军没有找到血孽门总坛,却误伤了怒夫教,你可知朕为何不予阻止?”
  陈顺才惊讶道:“此举却不是为了敲打隋侍郎?”
  “敲打他作何用?敲打一番,他便能对朕忠诚?”昭兴帝从棋盘上拿起几颗白子,围住一颗黑子道,“朕此举,是为将他逼到绝境!
  剿孽军一路攻打怒夫教,朕不加以阻止,反倒加以褒奖,让剿孽军放手厮杀,连战连捷,抓捕教众无数,直至逼近滑州州坛,
  隋智要想保全怒夫教,唯有歼灭剿孽军,除此之外,却还有别的路可走吗?”
  “陛下圣明!”陈顺才恍然大悟,可思量片刻,仍有疑问,“陛下,倘若隋智不动用饕餮外身之力,只用怒夫教与剿孽军死战,又当如何?”
  昭兴帝笑着点点头:“若是多给隋智一些时日,他的确有几分胜算,贤春是个愚人,林天正、左楚贤久疏战阵,玉瑶不懂打仗,唯有徐志穹难缠些,可终究孤掌难鸣,
  战事拖延下去,他们还真就未必是隋智的对手,但现在梁季雄到了军中,隋智若不动用饕餮外身,却如何与梁季雄相抗?待梁季雄全力一战,怒夫教将有灭顶之灾,却问隋智还有路可走么?”
  陈顺才惊愕良久,他真心为昭兴帝的谋略而叹服。
  可他还有疑问:
  “等击溃剿孽军后,恐怕隋智未必肯和血孽门交手。”
  昭兴帝摇头道:“不是未必,是他一定不肯!
  饕餮外身与孽星本尊,孰强孰弱,犹未可知,隋智绝不会轻易冒险。”
  陈顺才又不明白了:“如此说来,陛下的计策依旧难以实施。”
  昭兴帝深深一笑:“朕说了,朕不会给他腾挪的余地,他不肯出手,朕会下旨,昭告天下,血孽门总坛就在烟罗山,剿孽军为血孽门所害,
  朕命兵部侍郎隋智率军为大宣除害,为剿孽军报仇,隋智若是抗旨,便是逆臣,便是奸邪,便是血孽门同党,天下人人得以诛之,
  隋智若是遵从旨意,则必然让饕餮外身出战,否则他不是孽星的对手!”
  陈顺才愕然良久,他知道昭兴帝算无遗策,但昭兴帝每次总会给他带来意外。
  可陈顺才还有问题,正是因为他有足够多的问题,昭兴帝才事事都要与他商议。
  “倘若饕餮外身吞吃了孽星,修成了气候,不受隋智操控,又该如何?
  倘若其依旧听命于隋智,隋智借饕餮外身之力,背叛朝廷,又当如何?
  倘若饕餮外身不敌孽星,又当如何?”
  “没任多倘若!”昭兴帝一笑,“饕餮外身与孽星血战一场,无论胜者是谁,势必遭遇重创,
  届时隋智将死于你手,你若杀不了他,公孙文自会助你,余下的,交给朕和皇后处置便是。”
  说话间,昭兴帝衣襟自行敞开,一张嘴,从锁骨之处开裂,跟昭兴帝一起狞笑。


第354章 曲乔不是人
  “若是隋侍郎不能把剿孽军引到饕餮外身附近,陛下还得多留个后手。”陈顺才给出了建议。
  昭兴帝微微摇头:“隋智是个聪明人,朕答应给剿孽军送去援军和饷银,就等于帮隋智指好了路,这路他会走,也绝对走不错,
  倒是你,顺才,你这些日子可真是让朕大失所望,朕却不明白,你在一个女人身上花这么多心思,能有什么用处?”
  这句话,对太监的侮辱性很强。
  但这多年来,昭兴帝说习惯了,貌似陈顺才没有介意过,又有哪个太监敢介意皇帝?
  “其实也没甚用处,”陈顺才干笑一声,“渴了有个倒茶的,闷了有个说话的。”
  昭兴帝皱眉道:“你手下任多内侍,还找不到个能伺候你的人?”
  陈顺才低下头道:“有个女子在身边,终究贴心体己些。”
  昭兴帝冷笑一声:“你与那女子终日厮混,不仅犯了宫里的规矩,还误了自己的职守,朕要找个人商议事情,却总也找不到你!”
  陈顺才犯了宫里的规矩么?
  其实没有。
  自五年前“季胡之乱”过后,昭兴帝再也没敢在皇宫之中禁止“对食”,这完全是一种被默许的行为。
  陈顺才耽误职守了吗?
  也没有。
  作为司礼监的秉笔太监,催票、批红、下诏书,陈顺才什么事情都没耽误过,昭兴帝临时有事,也随传随到。
  陈顺才只是给自己留下了一点空闲,这点空闲本就是他应得的。
  但昭兴帝有一个拿手绝技,他能把一个人应得的东西,变成皇帝给予的恩赐。
  他甚至能把一个人应得的东西,变成一种罪过!
  “顺才,知错了吗?”昭兴帝现在就认为陈顺才有罪。
  陈顺才自然识趣,赶紧低头道:“老奴知错了。”
  “那小院子,住的难受吧?”
  对一般人来说,这是道送命题,无论回答难受还是不难受,都会遭到昭兴帝的斥责。
  但陈顺才毕竟老练:“老奴能有个地方住,都是陛下的恩赐。”
  昭兴帝点点头,看着陈顺才就觉得顺心。
  “搬回原来的住处吧,那里更敞亮些。”
  陈顺才赶忙谢恩,这次谢恩是发自真心的。
  昭兴帝道:“来日,我准备在凉芬园办两场祭礼,你去作些准备,第一场祭礼,要把在京的宗亲全都叫来。”
  办祭礼?
  皇帝何时有这等兴致?
  难道是为了对付粱季雄?
  陈顺才道:“此事要告知圣威长老么?”
  昭兴帝不耐烦道:“我说的是在京的宗室,他在京么?”
  陈顺才又道:“若是祭祀苍龙真神,不告知苍龙长老,恐怕……”
  “湖涂啊!”昭兴帝斥责一声,“粱季雄就要死了,苍龙殿以后没有长老了,难道我大宣以后不祭神了吗?”
  “老奴愚钝,老奴真是老了……”
  陈顺才快步退出秘阁,回到了小院。
  曲乔正在院子里晾衣裳,陈顺才上前搭了把手,把衣服从盆里拿了出来,递到了曲乔手上。
  曲乔赶忙拦住陈顺才:“这事可不能让你做,让人看见了,却要笑话你。”
  陈顺才笑道:“不让我做,为何你自己要做?那群猴崽子却不肯伺候你?”
  陈顺才虽然失势,但司礼监依旧要安排太监来伺候他。
  曲乔摇摇头道:“洗个衣裳罢了,求他们作甚,我有手有脚,这点事情自然是能做的,
  饭都煮好了,今日没什么好菜,但酒是好的,你将就喝一点,明日我想办法找姐妹弄点肉回来。”
  陈顺才知道曲乔这几日受了不少委屈,司礼监的太监都这幅嘴脸。
  在司礼监,降职,是失势的开始,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虽然陈顺才还是从二品的大员,但宦官终究不是正经的官,任免宦官甚至不需要经过内阁,今天是从二品,明天可能一步降到九品,这是常有的事,只不过皇帝一句话而已。
  太监们觉得陈顺才失势了,连院子都没了,就敢给曲乔脸色看,甚至在食材上都敢克扣。
  可今天,当陈顺才吩咐司礼监搬家的时候,这群太监们慌了。
  他们见过太多因失势一蹶不振的太监,但没见过失势之后还能再翻身的太监。
  他们拼上了满身力气,甩开膀子,撒开腿,用了不到半天的时间,就把陈顺才的家当全都搬回了原来的院子。
  陈顺才看了看搬家的太监,看着他们满是汗水和灰尘的脸上堆满了笑容。
  他们应该笑,至少他们暂时安全了。
  “掌事太监史川怎么没来?”陈顺才随口问了一句。
  一名太监应道:“史掌事今日身体不适,在房里歇着呢。”
  陈顺才笑道:“叫他来一趟,就说我请他来。”
  太监撒腿如飞去了,不多时,史川进了院子,赶紧向陈顺才施礼:“卑职昨日染了风寒,今日想来替陈秉笔搬家,可实在起不来床……”
  陈顺才拍了拍史川道:“史兄弟,当初是你帮我从这院子搬出去的,今天本想让你再帮我搬回来,这也算有始有终,
  可你不愿意帮我这个忙,我这心里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史川赶紧解释道:“陈秉笔,属下当真染了风寒……”
  “风寒好说,出一身汗就好了,”陈顺才笑道,“这院子几天没人住,积了不少灰尘,你给我好好扫扫,扫完之后,再把这些陈设摆件好好擦擦,若是风寒还没好利索,再把衣裳给我洗了!”
  说完,陈顺才吩咐后厨排宴,招呼其他太监喝酒去了,只留史川一个人扫院子。
  史川攥着扫把,牙咬得直响!
  ……
  次日天明,陈顺才去了凉芬园,准备祭礼。
  祭礼原本都由苍龙殿主持,这次祭礼交给了司礼监,陈顺才还真有点吃力,诸多事宜模棱两可,还得吩咐手下人不停查阅书籍。
  司礼监掌印太监齐安国也来到了凉芬园,冲着几名太监喊道:“那祭坛的位置对么?且往东边再挪挪!”
  太监们就跟没听到的似的,只顾着布置祭坛,全没理会齐安国。
  认秉笔,不认掌印,这是司礼监过去几年的正常状态。
  齐安国对此很是不满,冲着陈顺才道:“陈秉笔,你看着这祭坛的位置对吗?”
  陈顺才笑一声道:“应当是对了吧。”
  齐安国又道:“还是找个内行人问一声的好!”
  陈顺才随口应道:“哪里的人算内行?”
  “苍龙殿和礼部自然有内行人。”
  “是么。”陈顺才点点头,没再理会齐安国,继续忙别的事情。
  齐安国攥攥拳头,离开了凉芬园。
  回到司礼监,齐安国问了问值守的太监,今天皇帝有没有找过他。
  值守太监说:“圣上没找过掌印,叫人找过几次秉笔。”
  难道前几日的宠信都是幻觉么?
  难道皇帝和陈顺才长谈一夜,司礼监又变成了原来的样子?
  齐安国在自己的院子里默坐半日,一语不发。
  史川进了院子,来到齐安国耳畔,低语了几句。
  齐安国眼睛一亮,看着史川道:“这话当真么?”
  史川低声道:“当真,我在陈顺才那扫了一夜的院子,今上午又在那洗衣裳,我看得真真切切,
  从昨天黄昏到今天正午,曲乔一趟茅厕没去过,屋子里没有壶,也没有桶,你说她都疴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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