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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的月亮很大，圆溜溜得像一只玉饼。月色泠泠灼灼，好看得叫人转不开眼睛。
对面大楼有一台LED屏，正在播着阖家欢的广告。葛瑶眺望着广告里的和睦美满，想起小时候父亲总会在院子里摆出一张桌子，上面摆了许多水果和鱼肉，还有一付塔香。塔香燃着，青烟直上，父亲将他抱在怀里，讲嫦娥奔月、吴刚砍树的故事。后来听腻了，父亲又讲月亮为什么会发光、太阳为什么会跑。母亲笑他一个故事讲那么多年也不腻，却会端上一杯茶。
但现在到以后，都不会再有人给她讲故事了。她已经很久没有听父亲讲故事了。
搁在客厅的手机响了。
她的记忆回笼。电话是沈络打过来的，喧闹却孤寂的夜晚，突兀的铃声显得有些温暖。她接通了电话，回卧室里。
“中秋节快乐。”
“嗯，你也是，中秋节快乐。”
上回宿醉留宿后，沈络见到葛瑶便觉尴尬，隔着手机倒不觉羞赧了，他笑呵呵道：“吃月饼了没？”
“……没。我和小艾都不太爱吃。”
“公司发的那个月饼我尝过，还是很好吃的。不过没吃也没关系，过两天回去给你们带冰激凌月饼，据说非常好吃。”
“谢谢。”
“早点睡觉，我先忙了。”
“你也是，别忙太晚。”
通话断了，葛瑶关了床头灯，做了个好梦。

中秋节过后就是教师节了。
葛瑶为这事儿愁过，但沈络说不必送礼，让葛艾画几张贺卡送上就行。刚才她在教室门口看着葛艾给老师送上贺卡，老师笑眯眯地收下看了眼，还夸赞了几句。
她在门口跟老师客气了几句，才出校园。
才走出校门口就听见有人喊她，“葛瑶。”
她抬眼去看，程骁的长卷发扎起来，整个人显得利落又妩媚。她微微笑起来，“程小姐找我有事吗？”
“我有几句话想问问你。”
“不如边走边说？”
程骁没反对，只是眉梢轻挑。她是带着自信来的，神色更显张扬美艳，“沈络没有交过女朋友，你知道吗？”
“嗯，不是只有女朋友才能怀孕。”
“呵！”程骁不置可否，道：“既然你知道，我就不拐弯抹角了。你年初停学，但葛艾是前一年年底出生的。葛瑶，你说谎都不稿子的吗？这种漏洞百出的谎言，谁会信。”
“我只有小艾，我撒点谎有什么不对？”
乍一听，程骁以为她承认自己说谎了。但细细一想，她是说谎，却是在葛艾的出生时间上说了谎。可她还是不信，“你这么怕被他知道，为什么告诉我？”
“从你口中说出去的，他应该会更相信吧。”
程骁脸色一白，竟被堵住了嘴。
葛瑶笑说：“万一因为小艾，他接受我了呢？”
程骁怔在原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站台上人来人往，路边走过一辆又一辆公交，她傻傻地站在站台上，一动不动。
她一直以为葛瑶是个很好拿捏的人，在程澍劝过她之后，她仍旧一意孤行。她在沈络身边这么多年，沈络从未对她动过心。若非如此，她何必自降身份去跟葛瑶计较。可她计较了这么久，还是成了无用功。
葛瑶什么都不必做，她有葛艾就已经赢了。即便只是为了责任，沈络也不会让她委屈了。可沈络待葛瑶，明显不是责任。
她现在做什么都没用了。

公交车遛得很快，景色建筑飞快后退。
葛瑶坐在座位上，双手微微发颤。但是没关系，她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快平安夜了……大家记得吃苹果，来年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圣诞节的留到圣诞节再说~~




第24章　爱的囚徒
明天是周末，接着就是国庆节了，葛艾一下子有九天假。这九天总不能一直在家里面呆着，她想了想，准备跟葛艾回家一趟。
当天来回的话，显得时间很急，所以会在老家住一夜。
葛瑶请了一天假，在超市买了些东西回家。
出门三个月，竟然有点物是人非的错觉。葛瑶让葛艾把带回来的东西给邻居们分一分，自己在家大扫除。
邻居们一向客气，如果她去送礼，怕是不肯收的。葛艾人小鬼大，他们看在他嘴甜的份上倒是会收下来。
这几年她一个人在家又要挣钱，又要照顾母亲和葛艾，邻居们帮了不少忙。若不是她们举手相扶，葛艾不知死过多少回了。或许连她母亲都活不了那么久。
这些恩德，不是她几样小礼品就能还得清的。
葛艾出去了半个多小时就回来了，帮着葛瑶收拾家里。家里倒没什么需要整理的，只是落了些灰，擦一擦也就干净了。
她敞开门、打开窗，晒太阳。
才收了一点点小礼的隔壁邻居拿着一堆蔬菜过来，说：“小葛啊，你买那些东西干啥，浪费钱！有那闲钱不如自己存着，以后小艾要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姨，没花多少钱，您别在意。就是我和小艾的一点心意，这些年受您照顾，一直都在麻烦您，谢谢您！”
“你这孩子就是客气。喏，这是自个儿家里种的，你回城里的时候带去。城里的贵，还没家里的好吃，你都多带些回去。”
“谢谢姨！”
“谢谢许奶奶！”
许姨笑笑，眼角的皱纹很深，道：“上回你寄回来的月饼我也给分给大伙了，都说城里的月饼是真的好吃。但是小葛啊，你别花那些冤枉钱，省着些用。”
“我知道了，姨。那些月饼其实也不是我花钱买的，是我公司里发的中秋节礼，还送了五百块钱超市卡呢。您放心，我不会乱花钱的。我还得存钱给小艾娶媳妇呢！”
“是啊是啊！你说得对！”许姨笑起来。她有些心疼地看着眼前的一大一小。其实葛瑶在她眼里跟小孩没区别，当年葛家出事，葛瑶也就二十岁左右。二十岁的小姑娘还是懵懵懂懂的，她却不得不撑起这个家，连大学都没念得完，真是太可惜了。
她们这些邻里邻居的都知道些葛家的情况，自然能搭把手就搭把手。葛瑶白天出去挣钱，她们有空便帮着看顾陈桂芳和葛艾。若是陈桂芳清醒着还好些，若是糊涂着，还得看着别让人做傻事，或者伤害什么都还不懂的小艾。
今年五月份，陈桂芳终于没熬过去，去世了。她们几个老婆子私底下都觉得陈桂芳早走得好，她早走一天，葛瑶就多轻松一天。
现在葛瑶带着小艾到城里去生活，看样子过得还不错。若是陈桂芳还活着，葛瑶怕是还得每天起早贪黑，守着这里，永无出头之日。
“回家看看葛老师和你母亲啊？”
“嗯。正好放假，回来看看他们。”
“早点去，回来到姨家吃晚饭。姨给你们熬杂粮粥！”
“谢谢许姨，我和小艾很快回来。”
葛瑶说完拉着葛艾要走。葛艾冲许姨挥挥手，大声喊道：“许奶奶再见！”
许姨笑眯眯的回了句“再见”。

墓地离得不远，葛瑶和葛艾走过去只花了十多分钟。
葛瑶父母葬在一起，墓碑上的照片里印着两人幸福的模样。
“爷爷奶奶，我和大瑶来看你们了！”
“爸、妈，我带小艾来看你们了。”她备了些纸钱，这会儿在碑前燃烧着，“我们过得很好。我给小艾找了一家特别好的幼稚园，他会学到更多的知识、会越来越聪明的。我也找到了一份好工作，能赚到很多钱。你们在那边可以放心了，我们过得很好。”
葛艾也说：“爷爷奶奶，我在学校里学到了很多东西，都是在以前学校里没有的。小朋友们都很喜欢我，老师也很喜欢我！你们放心吧，大瑶会照顾好我的！我也会照顾好大瑶的！”
葛瑶失笑，想到最近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又觉得心虚，不敢面对她的父亲。小艾还小，他什么都不懂，但不能否认她利用了小艾。她有时甚至不敢看小艾的脸，脑海里总是想起旁人说的那些“他和沈络很像”的话。
“偷偷告诉你们一个大秘密！大瑶有人追啦！我喊他沈叔叔。沈叔叔又帅又有钱，对大瑶超级好的！爷爷奶奶你们放心，如果沈叔叔对大瑶不好，我会替你们狠狠地教训沈叔叔的！”
葛瑶哭笑不得，心中酸楚。小孩子的心是纯净的。葛艾没有错，并没有义务为父母的错误买单。
她半跪在地上，将葛艾搂进怀里，紧紧地抱着，无声道：对不起。

从墓地回来没一会儿就天黑了，母子二人在邻居家里吃了晚饭，收拾收拾睡觉了。
大概是坐大巴累的，母子俩都睡到很晚才醒来。
邻居们昨天就听说她们只回来住一晚上，一早便给她弄了些时令蔬菜包裹起来，送到她家里。
没有人特意跑来说再见，但心意早就到了。
葛瑶收拾好所有东西，带上葛艾，跟隔壁正好在院子里择菜的许姨打过招呼就走了，午饭也没吃。
到家的时候已是正午，葛瑶下了两碗青菜鸡蛋面，母子俩将就吃了一顿，吃完又睡了一觉。
醒来已经下午。
葛瑶是被电话铃闹醒的，手机虽然接通了，但人还躺在被窝里，声音沙沙的，“嗯？”像是呻丨吟。
“你……在睡觉？”
“嗯。”
沈络第一次听见这种状态的葛瑶，觉得有点口干舌燥。他说：“你继续睡，我晚点再跟你说。”
他的声音很好听，又很别致，葛瑶听到第一句话就清醒了，只是声音跟不上脑袋的节奏，“怎么了？什么事？”
好像有点萌？
沈络无声的笑，说：“下周一在临平有一场艾尔德华的钢琴演奏会，我有两张门票，去不去？”他给了五秒让她思考，说：“时间是在下午，我们可能当天不回来。你去的话，我让我妹妹照顾两天小艾。”
“妹妹？”葛瑶觉得自己跟上节奏了。沈络没有兄弟姐妹，但他这个妹妹，她听说过，也见过一次。
“嗯。她会画画，正好也能指导指导小艾。”
“嗯，那就麻烦了。”
“我待会儿给你发一张她的照片，你让小艾眼熟一下。我去跟学校那边打声招呼。到时候她和小艾直接住我那儿就行。”
“好，谢谢沈总。”
沈络眉梢轻挑，说了声“不客气”，挂了电话。
不一会儿，照片发过来了。
女孩穿着朴素的雪纺裙，歪着脑袋，对着镜头微笑。她的笑容很甜美，像一颗糖，很让人喜欢。跟几年前比起来，她几乎没有变，还是小巧的模样。
葛瑶羡慕这样的女孩儿，单纯善良，纯洁无瑕。

演奏会是在下午，沈络早上就接走了葛瑶，到临平的时候正好吃午饭再休息会儿。
下午三点钟演奏会开始。
葛瑶进去才知道，沈络弄来的两张票是SSVIP，价格很高，甚至有钱也不一定买得到。
他们坐在二楼，俯瞰舞台。舞台中间放着一家三角钢琴，艾尔德华先生坐在钢琴前，十指飞跃，弹奏出一曲又一曲美妙绝伦的音乐。
艾尔德华先生一生都贡献给了钢琴，他弹奏钢琴的技巧并不花哨，一场演出下来，内行人能学到很多东西。他的钢琴声如行云流水，有着外国人特有的外放，也有音乐家的细腻。
这一场演奏会，葛瑶全程目不转睛，直到散场还意犹未尽。
沈络并不精通这一方面，中间有一段差点睡着了。他们走贵宾道出去，他问：“感觉怎么样？有灵魂上的升华吗？”
葛瑶失笑，眉眼飞扬地说：“艾尔德华先生比十年前更厉害了，那段李斯特的《Harmonies　du　soir。Andantino》和后来与李老师的四指连弹都非常惊艳！”
“三个月后在坪海也有艾尔德华的钢琴演奏会，你喜欢的话，咱们还可以再去。”反正门票并不是问题，他能弄到。
“一次就够了。”她收敛了愉悦之情，淡定了许多，问：“我们现在回去吗？”
“不回去，我们泡温泉去。”
沈络不由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