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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好一季冬-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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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她这个独生女儿,他为什么舍不得付出一丁点的关爱?难道,他从不曾牵挂过她,为她担扰过?他明显的对她心存怒气,为什么?因为受损的自尊?

    唐若可只能无语问天,默默忍受这种锥心的痛苦。他们毕竞是父女,身上流有相同的血脉,为什么他们总是忙着针锋相对?忙着伤害彼此?

    “爸,你实在应该改行当演员,你相当擅长扮演无辜的角色,总习惯将一切过错推到别人身上。”她以嘲讽的口吻掩饰心中的伤痛。

    唐立德伪装的笑意已消逝不见,眯起双眼觑着她。“女儿,不论你是以何种方式过日子,反正我很高兴已经摆脱你这个负担。”

    她早知道父亲不爱她,但现在听他说出来,仍教她感到心碎不已。

    小珊撒娇的往唐立德怀里偎,无知的打破这种僵持、尴尬的气氛。“这里应该有电视吧?干嘛坐在这里,我好无聊吔。”

    无聊?唐若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小珊正在观赏一出精彩、刺激的父女相残,却还感到无聊?她怀疑,这个世界上恐怕再也没有任何事能引起她的兴致。

    郑威奇突然开口说第一句话:“楼上有电视,我带你上去。”

    他带着兴高采烈的小珊到楼上起居室,微露尴尬神色的王中弘也随同离去,郑湘奇则支持般的留在若可身边,不放心让他们父女单独相处。

    “你为什么说谎?”她忿忿不平的质问。

    “以牙还牙,女儿。”唐立德首次毫不掩饰的表露出心中的愤怒:“你有没有想过,你离家出走使我脸上无光,我不喜欢让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我唐立德的女儿不要她老爸!”

    他倏然起身,转身上楼,留下她和郑湘奇无语的相对而坐。

    她费力平复翻腾不已的情绪,喑哑、疲累至极的开口:“湘奇,很抱歉隐瞒你我真实的背景,但是我……”

    “若可,你不必对我解释。”郑湘奇柔声的打断她;“我已经认识你三年,我知道你是怎么样的一个女孩,有个会在外人面前如此污辱你的父亲,莫怪乎你要离家出走。”

    “谢谢你的体谅。”湘奇对她完全的信任令她感动,却也令她伤心,为什么郑威奇不能像他弟弟一般呢?

    他看穿了她的心思。“你知道威奇的脾气,我担心他无法轻易谅解这件事。”

    “不怪他。”唐若可无力的叹气:“他曾经怀疑过,但我矢口否认,现在我已经变成他最厌恶的人了,尤其在我父亲那样指控我之后。”

    郑湘奇知道自己除了精神上的支持外,根本帮不上什么忙,只能虚言安慰:“别想太多,就像你经常劝我和馨怡的,事情总会有转机。”

    是吗?她相当怀疑。

    唐若可不肯再逃避的将自己关在房里,倒是唐立德,除了晚餐时间,他一直没有露面。即使是在餐桌上面对她,他也不再试图攻击,只是视而不见的刻意漠视她的存在。

    她浑浑噩噩的熬过这个漫长得似乎永无止境的一天。终于夜深人静,她迫不及待的将自己投入夜色中。

    即使已经入夜,气温仍然相当燥热,没有半点风,恰如她的心境,有一股山雨欲来前,凝滞、诡异的气氛。

    她缓步踱至花圃,忽然发现树下有一点火光,当她看清树下的人影,立即想转身高去。

    “若可。”唐立德出声挽留她,踩熄香烟,向她走近几步.“别像个仇人般的对我,毕竟,我是你爸爸。”

    “你呢?”她毫无笑意的笑了,那笑容却比哭还难看。“难道你不是以仇人般的态度对我吗?”

    “我承认那是我玩的诡计。”他以受伤的眼神看着她。“我气你,非常气,气你只留下只字片语便不告而别,气你毫无眷恋的想切断和我的关系。”

    “我知道,”她将翻腾的情绪藏在于静的面具之下:“我离家出走使一向意气风发的你抬不起头来,我伤了你的大男人自尊。”

    “你真的这么想?”

    她不语。

    唐立德激动的拔高声音:“你从来没想过,我可能会替你担心,担心你一个女孩家独自在外面闯,会有怎么样凄惨的遭遇吗?受伤的不仅是自尊,还有心。”

    她张嘴欲言,却挤不出话来。

    他的声音极端不稳,极端沙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挂念你。”

    这句话震碎下她伪装的平静,她以指控的眼神瞪着他。“想念我?久别重逢,你唯一对我做的只有岭嘲热讽,这就是你表达关心的方式?”

    唐立德再也难忍心中的压抑,再也难忍女儿的指责。”我想你,想念你妈,你们是我的亲人,却一个一个离开我,你以为我心里好受吗?”

    唐若可惊讶得无以复加,她一直以为,母亲的死对父亲来说是种解脱,她无法置信的描摇头。“我不相信你会想念妈。”

    她满腔的怀疑深深伤害了他,唐立德紧绷着嗓音,眸中射出怒光。“若可,我没有害死你妈,虽然偶尔会感到内疚,但她也有错。”

    “不要批评我妈!”唐若可不悦的驳斥,以一贯的愤怒来掩饰此刻内心的纷乱。

    唐立德执意说下去:“我和你妈婚姻失和,双方都有责任。我确实错了,我在外面花天酒地、玩女人,但那是你妈固执的将我推开,甚至把我赶下她的床。”

    唐若可茫然、不解,她的声音好似浮在云端一般遥远:“为什么?”‘

    “她一发现怀了你,就不再让我碰她,藉此报复我使她怀孕。”唐立德不再隐讳的将症结告诉女儿。

    当他话中的含意终于钻进她混乱的脑际,她的心整个揪成一团,怒声指控:“你骗我!妈不在了,你就想把一切罪过推到她身上,你故意说这种话来伤我!”

    唐立德疲累的叹气;“难道你就不伤我吗?我是你爸爸,你却从来不肯听我说的任何一句话。”

    她无言以对,这种情况不知从何时开始发生,但它确实存在。

    “若可,我相信你在外面这三年会变得成熟许多。”他以毫不闪烁的眼神锁住她的脸;“你要明白,不是所有事情都能以黑或白,是与非来判定的,许多事情并不如表面般的单纯。”

    他那阴郁却诚恳的脸色是她从前未曾见过的,不知不觉中开始试着思索起他的话。

    “我和你妈结婚之时,还只是两个大孩子,你来得太快,令我们措手不及,不知该如何调适。”他的眼中有丝无奈,有丝歉意。

    她首次知道,自己原来是在不受欢迎的情况下诞生的,这事实令她伤心欲绝。

    唐立德首次试着心平气和的和女儿沟通。“那时候,我和你妈都不算真的成熟,两个人相处,事事都有问题,你夹在我们的冷战和热战之间并非是我们所愿。”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固执得不准自己落泪,却止不住微颤的嗓音:“既然你们都不要我,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我只是一次意外的产物吗?”

    她在父亲尚不及掩饰表情之前读出了答案。突然间,幼年时的疑惑完全得到了解释。他们在一起时从没有乐过,只有永无休止的争吵,完全不同的争吵方式,一个玩女人,一个酗酒。

    “原来如此。”唐若可反倒平静许多。“你们是为了我才不得不结婚的吧?现在,我终于知道你们之所以如此恨我的原因。”

    “若可,我们从不曾恨过你。”他表现出从不曾有过的急切和诚恳,真诚的模样让人不忍怀疑。

    “你们从不关心我,从不肯施舍给我时间。”

    唐立德苦笑。“那时候,我们就像两个天孩子在玩家家酒,你意外的到来使我们必须提早负起责任;但我们都还太年轻,不知该拿一个只会哭闹的婴儿怎么办,自然把你丢给保姆。”

    保姆只能给予生活上的照顾,却无法满足她所渴望得到的爱。

    他以祈求谅解的眼光在她脸上搜寻。“若可,你不能因为我们是你的父母,便要求我们完美,没有任何人是十全十美的,没有任何人是从不犯错的。”

    唐若可虽然尚无法完全谅解,但知道双亲其实也有自己的重重困扰,而非故意忽略她,至少给了她些许安慰。

    “你们为什么不试着沟通呢?”她和缓的口气减低了话里的指责意味。“如果你不在外面花天酒地,妈或许就不会酗酒害死自己。”

    “你妈是因为不快乐才酗酒,我也不快乐,我追逐女人以求发泄,她则以酒来发泄。”他黯然的叹气。

    唐若可惊异的发现,这会儿的父亲看起来显得异常苍老、憔悴,一点也没有白天攻击她的锐气,更不见平时的意气风发。

    “你们为什么不干脆离婚?”有时,她会想,父母勉强在一起,重复不断的冷战、热战,倒不如干脆分开得好。

    他耸肩,似乎连自己都很迷惑。“或许,我们对彼此都还有点感情。”

    “你对妈还有些许爱意吗?”她以不敢相信的服神看他。

    “有。只是我们两个都太骄傲,各行其是,谁也不让谁,你是我们最后和好的希望,但我们还是失败了……而现在,再多的后悔也挽不回你妈的生命。”他眼中的无奈和悔恨并不像伪装出来的。

    唐若可不知不觉中以新的眼光看他。在印象中,父亲一直是个高傲,自私,从不肯对别人解释的暴君,此刻却以相当理

    性、平和的态度和她沟通,这是她首次得以窥视他内心思路的

    机会。

    如果三年前,他就肯这么做,或许她不至于将所有错误归罪于他,甚至怪他害死了母亲。

    唐立德直视着女儿,眼里有着真切的期盼。“若可,我确实不是个好父亲,但我也不是个丧心病狂的坏蛋。有许多事情是不能只以自己的角度去评判的,请你试着站在我的立场想。”

    他又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迈开脚步朝屋子走。她默默地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感到极度的混乱和迷惑;不知道究竟该相信什么,该如何做!

    她确实从来不曾以父亲的立场来想过这整件事,因为她根本无从了解、甚至亲近过他。每次他回家,总是忙着和母亲吵架,她只能躲在保姆的怀里,害怕的哭泣。

    只有十岁那年,父亲意外的发现她也爱马,有着驾驭马匹的天赋,于是大发慈悲的教她马术。那是她童年生活中最愉快的一段日子,将全副心思放在马儿身上,想以此博得父亲的赞美。

    她果然不负父亲所望,骑着黑宝赢得了父亲马场里所举办的一次比赛冠军,当时的他,是那么的骄傲,自满,对她频频的赞美,紧紧的将她抱在怀里,以充满关爱的眼神看她……

    但,当她兴匆匆的将赢得的奖杯展现给母亲时,她却怒不可遏的将它掷得远远的,并且歇斯底里的怒声尖叫,说她绝不允许自已的女儿和她父亲一样,将时间浪费在该死的马身上。

    自此以后,她不敢再接近马,不敢再去看她心爱的黑宝,那使得她也不再能接近父亲,而父亲也不曾致力于,或许该说也无法致力于,保有他们父女俩好不容易找到的维系感情的方法。

    或许那一次,她也在无形之中伤害了父亲。

    还记得,每当她在马上尽情奔驰之际,父亲眼中总是闪着骄傲的神采。但她最后却因母亲的反对,断然的拒绝他,将他推得远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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