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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诏神女-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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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这般好几个来回,踢鼓的两个人没有不耐烦,欢斯夜却是不耐烦了,环顾四周,看还有没有可做武器之物。
双目不过扫了半圈,就看见前方三步远处,一对小钹锒铛在地,原先敲它的人,不知躲了哪里去。
她欣喜地跑过去拾起,逐一抛向宣州都督,毫无意外地,皆在宣州都督那儿转了个圈,到岩秀那儿去了。
岩秀在看见那两只小钹时,只恨自己没有多生出一只手来抚额叹息,他将两只小钹击落在地,微微偏了头,道:“夫人可否缓些时候再扔,待为夫将这曲……”
身后哪里还有欢斯夜的影子!再回过头,紧咬不放的宣州都督,也不见了!
“信繁!信玄!”岩秀当即扔了手中鼓槌,一边冲向欢斯夜,一边大声道。
好在信玄与信繁不待他喊,早已发现宣州都督的动向。
只见台上老旦与花脸,早已足尖一点,自戏台越向欢斯夜身侧,一个一脚踢掉宣州都督手中之剑,一个不偏不倚又在他胸口踹了一脚,足足飞出三尺远,重重地撞在了戏台上。
岩秀松了一口气,沉着脸看了欢斯夜一眼,示意信繁信玄二人看住她。
宣州都督抓着胸口闷哼一声,吐出一口鲜血,还未来得及喘上一口气,忽觉顶上一暗,他往上瞟了一眼,看见一张笑吟吟的戏脸,依稀辨认出来正是方才演擒熊英雄的那个小生。
“你……”他迟疑地开了口,还未来得及说出下文,那小生已将一副大锣举到他耳边,在他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时,‘锵锵锵’重重地敲了一气。
饱受摧残的宣州都督终于两眼一翻,头一歪,昏死过去。
此时大厅里横尸遍地,只余些许残兵。雾隐等人也脸色苍白,相护搀靠着,方才鼓声骤停,白绫剑气骤失,是她们强撑着舞完的。
“劳烦苏大人与二位都督,写个手令,顺道将印信,也一同交给我。”岩秀缓缓走到厅中央,对坐上早已瘫软的苏大人道。
“哼,”被五花大绑的歙州都督依旧嘴硬:“想要城池,沙场上真刀真枪来夺,你以为写什么狗屁手令再加个印信就能夺了这三州?做梦!”
“都督可知兵法最上策为,不战,而屈人之兵?”岩秀道。
除夕之夜的黑,是将光亮让给了焰火与火把,即使没有月光,它也是一年中,最亮的那几个夜晚之一。
两骑自越州城门而出,他们带着手令与印信分别往歙州、宣州而去。
歙、宣二州今年的除夕,过的很是跌宕起伏,先是子时时分,传来大昆大军围城的消息,在家过除夕的将领们慌慌忙忙爬上城墙一看,眼见一片刺天长矛密密麻麻,在火把下投出一片比墨还黑的浓影,好似千军万马,兵临城下。
可他们只是这般静静地立着,什么也不做,都督不在,将领们不说吓破了胆,但也不敢轻举妄动,更不敢贸然告诉城内百姓。
煎熬着到了黎明时分,一骑人马忽然奔至城门下,声称持有都督印信,勒令开城门。
城门自然是不会轻易开的,不想那人直接跃上城墙,甩给他们一方印信与一纸手令。
看了那印信,确是都督印信无疑,再大开那手令,只见上头写着:
歙州全军听令——
宣州全军听令——
卸甲弃戈,降!
话说欢斯夜自刺史府回去后,回想起岩秀最后一眼看她的脸色,后知后觉地有些心虚。
略略思索了会儿,她决定先发制人,古有脱簪待罪,她今日,便效仿一番吧。
岩秀推开房门,但见欢斯夜着一身素衣,一头乌发懒懒地挽了个髻,垂在肩膀。见他进来,微微抬起头向他看来,眸光如春水含波,婉婉转转喊了声:“夫君。”
只一瞬,便又垂下头去,一副乖巧温顺模样。
“夫人,”岩秀见她这模样心已软了三分,却仍努力端住,板着脸道:“先前你是怎么答应为夫的?你说,保证站在我身后,不离一尺,结果呢?扔小钹好玩吗?”
他慢慢走过去,坐在床沿上,背对着她。
“夫君,妾身知错了,”她半跪在床榻上,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襟晃着:“望夫君念在妾身诚恳认错,饶了妾身这一回吧。”
她的力道顺着衣襟,一路传到他心里,如湖泛涟漪,一圈一圈荡开。
“当真知错了?”他转过身,抓住她的手,不让她继续再晃。
“嗯。”她头点的像鸡啄米。
他看着不觉浅笑,顺势一拉,将她带入怀里,幽幽的橘香与干桂的香味自她发间传来:“我想好了,夫人,你的武学根底犹在,你只是忘了,也许跟着铁舟大师过一遍后,就想起来了。”
“可你不是说,你会护着我的嘛。”她搂住他的脖子,又往他怀里窝了窝。
“我当然会护着你。”他环住她的腰:“可夫人你,不是寻常女子,你不会只有春花秋月,帘卷朱颜,更有意气风发、纵横捭阖。”
“夫君将我说的,像个大英雄。”她轻笑道:“可是在夸赞我?还是,在挖苦我?”
“为夫当然是在夸赞夫人你,夫人在外也一向得人夸赞一声,巾帼英雄。”
“当真?”她道:“那,你也愿意让我做巾帼英雄?”
“愿意,”他道:“只要……夫人在床榻之上,将英雄让给为夫做即可。”
“你——!”欢斯夜忽的从他怀里出来,脸上飞起红云。
“不愿意?”他又一把将她捞回来,道:“那成吧,为夫忍痛割爱,将床榻上的英雄,也让给你便是。
“啊——”
一阵令人头晕目眩的颠倒后,她发现岩秀平躺在床上,而她,正以一种极其不雅的姿势跨/坐在他身上。
“来吧,”他道:“为夫愿做英雄胯/下之马。”

☆、齐聚越州

倪丰化在一辆摇摇晃晃的马车里醒了,滚动的车轮震的他浑身都疼,尤其左臂疼的格外灼热。
他勉强撑起身子,映入眼帘一张熟悉的面孔。
“师父?”
“醒了,”铁舟大师睁开假寐的眼:“你昏迷了十多日了。”
“徒儿谢过师父。”他拱起手欲作揖。
“哎,”铁舟大师伸手拦住:“行了行了,好好躺着吧。”
“师父……怎么会在此?”
铁舟大师瞪了他一眼,道:“还不是因为你将我的马骑走了,我追着过来,顺道捡回你一条命。”
倪丰化眸光一沉,道:“京中局势如何?”
“我不晓得,”铁舟大师扫了一眼他紧握的拳头:“反正坐在龙椅上的人,还姓倪丰。”
“我们去哪?”他问道:“师父可是要带我回梅里山?”
“当然不是,”他道:“我小小的梅里山,可容不下多少人。”
“后头还有两辆马车,”在倪丰化不解的目光里,铁舟大师幽幽道:“我将高尚书和韦谨风等人,也一起带出来了。”
倪丰化还未来得及诧异,便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滚滚而来。
“糟糕,”铁舟大师轻喝道:“他们追来了。”
铁舟大师陡然跃出马车,锋利的长剑脱鞘而出,化作一道刺目的银光,卷叶裂风,无声而又凛冽地刺向围攻上前的禁军,一剑封喉。
锃——锃——锃——锃,一连串密集的抽刀声连绵响起,上百把把利剑带着一往无回的气势与决心,伴着禁军视死如归的呐喊,一刀一刀向身前那抹如梭如电的灰影斩去。
突然之间,自第三辆马车内跃出个人来,只见他两鬓飘雪,身躯微偻,双目扫来却令人胆寒。
大步往前一迈,一掌夺下眼前禁军手中之剑,剑在他手中低沉嗡鸣,然眨眼不及间,已咆哮如风雷。
十多年前那个浴血沙场的韦谨风,回来了!
“公主,您不能下去!公主!”
“你放开我!他们杀了我的长音,我好好的长音,才刚披上嫁衣……”她嚯地挥开李嬷嬷的手:“我要去找他们报仇!走开!”
“母亲!”韦长轩拉住几近疯癫的敏文长公主:“我去,我为妹妹报仇。”
“长轩……!”她一把将他揽在怀里:“母亲只有你了,只有你了……又怎么舍,得让你冒险。”
她不知哪来的力气,重重推开韦长轩,将他身侧的剑拔出,从马车内跳了出去。
“母亲!”
一身布衣荣华不在的敏文长公主还未将剑提起一寸高,便被迎面而来的禁军抹了脖子。
“敏文!”染了一身血气的韦谨风几步跑来,唰唰斩了周围一圈,扶住她向马车而去。
“韦谨风,”她吐着血沫,紧紧抓住他的衣袖:“要为……长音,报仇,一定……要……”
“不要说话。”他朝马车喊道:“长轩!”
“韦谨……风,”她看着他,眼神留恋又带着一丝解脱的快意:“以后你我……不必再……煎熬了。”
“母亲!”韦长轩自父亲手里接过她,伸手按住她被血染红的脖子:“母亲!”
“长轩……”她伸手摸上他青涩却已显轮廓的脸:“你长的像……你父亲。”
头偏过,手落下,眼,闭上,气绝心止,可颈上鲜红却那么生机勃勃。
“母——亲!”
及冠少年,失妹丧母,也许是漫长人生中,第一道劫。
“回马车里去!”
父亲怒意中带着关心的声音将他从悲伤中唤出,看着不远处那道挥剑的身影,他心中渐渐坚定。
“你们先走!”铁舟大师对韦谨风道:“我能应付。”
韦谨风也不推却,道:“大师小心!”
三辆马车再次奔腾,扬起一地灰尘与枯叶。
“追!”
禁军不再与铁舟大师再做纠缠,即刻跨马追上去。
铁舟大师嗤嗤一笑,自袖袍里掏出几个圆球,丢石头一般,嗖嗖往禁军队伍中部、左翼、右翼各扔了两颗,一边扔一边飞快倒退,接着如天女散花一般,袖口一甩,小圆球如风卷残花,骨碌碌落下地一片,随着前头那几颗大的一般,砰砰砰炸起黄焰与白烟。
“也不想想端云阁是谁的,今日,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他看着身后一片烟雾狼藉,满意一笑,转身疾速追向前头马车。
五日后,欢斯夜看见眼前一行蓬头垢面流民模样的人,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
尤其是这其中有一人颤抖着声音,眼中还带着薄泪,对她道:“欢儿,爹终于……又见到你了。”
她听了,莫名倍觉心酸,几近无声张了张嘴:“爹……”
韦谨风看了她有些空白的双眼,忽叹一声,道:“你不记得往事,也好。”
“行了,别在这儿杵着了,”铁舟大师难得地着急:“我二徒弟还要治伤呢!”
欢斯夜这才注意到铁舟大师身后,只见一名女子,正打量着她,目光毫不避讳,却也坦荡磊落,她肩上扶着一名男子,虽发髻散乱微微遮了脸,她依稀辩认出正是前些日子在姚州石印楼那个拉她走的人,是她师弟?
“铁舟,”一直未说话的悬明大师适时开口,目光看向高颖肩上的倪丰化:“你不该将他带到这儿,不说世人知道了怎么看,他醒来知道了,可会愿意?”
“管世人做什么,”他微微偏了头,看了昏迷的倪丰化一眼,道:“至于他自己,形势所迫。”
悬明大师不再言语,却皱着眉头,其中意味无须明说。
铁舟大师又看向岩秀,惯是平日里笑嘻嘻的模样,道:“徒婿,你说呢?他们在这儿叨扰一阵,不打紧吧?”
“不打紧。”岩秀道:“住下吧。”
欢斯夜看向他,目光意味不明中有丝感激。
恰好九仙姝也在养伤,虽伤的不同,但宅里也不缺药材,一行人在肃慎索离的北院住下,高颖本因与九仙姝一起住在西南的院子,与一院大男人住在一块儿总是不便,可她非要亲自照应倪丰化,高炯没说什么,众人也就随她了。
当日暮色时分,倪丰化醒了过来,屋内灯如一豆,忽忽闪闪,仿佛随时会熄灭。
床边守着一人,一只纤度适中的手撑了头,正浅眠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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