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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夜晚-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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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虚弱和头昏眼花,但是还能走一两天,而且我获得了户外运动的信心。训练课程完成之后,我沿着80号州际公路向依阿华进发,但是途中我那辆四汽缸的“波斯克”912型旧车的引擎出了毛病。在内布拉斯加州的锅柄状地区,我只好驶离公路,希望能找到一个汽车修理工。
那就是当时我来到这个非同寻常,十分骇人的小镇的缘由。故事纯属虚构,背景却是真实的。

我记得那里有一棵树,我敢发誓,我还能认出它来,因为它看上去是如此与众不同。它在我左方较远之处,就在80号州际公路的一侧。在灼热的烟雾中,起初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但当我驾车靠近时,它的骨架般的轮变得清晰可辨。因为其形状奇特,我脑海里的印象就是“骨架般的”。在布拉斯加州的锅柄状地区,即使在八月暑天,虽然能见到的树不多,但都长得十分茂密,这一棵却是光秃秃的。
我猜想这树已经死了,怎么会死的?原因不详。当时我还注意到另一件事,在我意识到它的外形酷似什么时,我潜意识中感到了一种不安。
那棵树长得极像一只大烛台,即在犹太人宗教仪式中使用的巨大枝形烛台。不同之处是:烛台上每排插的是8支蜡烛,而它上面笔直矗立的是光秃秃的树枝。虽然刹那间我曾想过,是不是有人在修剪此树,给其这种独特造型时,不可避免地毁坏了它;但我还是以为,此树不过是畸形而已,大自然的意外罢了。
不管是否巧合,那棵树的形状给了我一种怪异的感觉:一棵光秃秃的树,形状似一种宗教标志物,却令人啼笑皆非地祈神保佑干旱贫瘠的西部平原,这使我想起了《荒原》一书。
过去的两周里,我和朋友们一直在怀俄明卅的风河山区野营。我们垂钓、探险、攀岩,多半时间围坐在煮饭的篝火边饮酒怀旧。在相别甚久的重逢后,时间一晃而过,我们又要彼此分开,各归其所,回到妻儿身边,执业尽责。对我来说,就是返回依阿华城的家和那所大学。我非常想见到家人,对接踵而来的秋季学期忙碌的备课和阅卷有些畏惧。
自从那顿痛苦伤感的告别早餐后,我已向东开了8个小时车,感到非常疲惫。当我的目光从那棵怪异的、大烛台似的树移开时,意识到自己正在以70英里的速度行驶。我告诫自己开慢点,否则不是罚款,就是出事故。
这时,汽车的引擎开始剧烈地震动。我开的是一辆二手“波斯克”912型车,是60年代造的四汽缸类型。我廉价买到它,是因为其车身需要许多整修工作。该车尽管年代已久,平常运行起来还是可以的。毛病出在由于我不懂必须调节汽化器,以适应稀薄的高山空气,因此当车到达怀俄明的山区时,发动机发出噼啪声响,汽化器开始溢油,我手忙脚乱地扑灭了发动机上可怕的火焰。在怀俄明州的兰德,当我和朋友们一起野营的时候,一家修车铺修好了汽车的毛病。但当我回去取车时,汽车油门似乎不像过去那么灵敏了,马达整天发出比平常更大的噪音。现在当它震动时,发出的简直不是噪音,而是雷鸣。天哪!我心里想,那火肯定把发动机的金属板烧裂了。不管什么毛病,我不敢再向前开了。方向盘在我手中左右急扭。由于心中害怕,我减速到30英里。发动机在不停地怒吼颤动,我急需找到一个修车工。
这一切发生在内布拉斯加的锅柄状地区,把该州想像成一个很宽的长方形,切下其左下角,剩余的左上角部分就是锅柄状地区,刚好在怀俄明州东部。它除了平坦开阔之外,别无特色,到处是低矮的草丛、灌木和风滚草,同一百年前先民们奋力跋涉越过这片陆地时一样荒无人烟。在进入内布拉斯加州两三小时前,我并未焦虑过多,每隔20英里左右,就有城镇出现。但是当我在穿越这个锅柄状地区时,有好长一段时间不曾见到城镇迹象。尽管行驶在四车道的州际公路上给人一种不真实的安全感,我宁愿自己是在月球上。
因此,当我见到匝道出口,便毫不犹豫地驶了出去。
谢天谢地,我一面与方向盘痉挛般的颤抖作斗争,一面驶出匝道。发动机此时不仅仅在咆哮,而且发出爆裂声,好像里面有金属碎片脱落,在摩擦敲击,我不由得畏惧起来。出口处没有城镇的标牌,但我知道既有匝道,必有它的原因。当到达一个停车标志牌前时,我看了看面前分成两道的沥青路两侧,不论哪边都没有一幢建筑物。朝哪个方向呢?我问自己。
凭感觉我选择了左边的那条路,当我越过州际公路上方的那座桥时,我才意识到我是在朝着那棵大烛台形状的树驶去。
我又有了那种怪诞的想法,但是汽车引擎的咆哮声分散了我的注意力,油门在我脚下沉重地喘息,将那种痉挛的感觉传送到我的小腿上。汽车目前的时速还不到20英里。我努力控制自己紧张的呼吸,模模糊糊地感觉到驶过了那棵树。
树就在我左边,我能肯定。如果不注意,就不会记起它。那棵树就在没有标志的两车道公路的左侧。
我很有把握。我知道没搞错。
我驱车向前,“波斯克”车似乎随时都会四分五裂,不断地颠簸,发出格登格登的声响。道路蜿蜒向前,不知通往何处,似乎漫无止境。大烛台形状的树远去后,沉闷的大草原单调得毫无变化,什么东西也没有。我想:现在开始,随时我都可能会见到建筑物,只要再开过去一英里左右,假如这辆车还能应付的话。
一英里过去了,又是一英里,不过目前车速已降到了15英里。我的腹部开始痉挛,我有一种不祥的感觉,是否应该走另一个方向。因为我知道,我本该早已到达一个小镇了,但是现在沿这个方向开了这么远,还不得不再开下去。我吃不准这辆车是否还能挣扎着开回到州际公路上。
第一次见到那棵大烛台形状的树时,仪表板上的时间是将近下午5点。
我再瞅一眼那只钟时,却发现快到6点了,这使我心里一惊,天哪,过不了多久就是掌灯时分了。即使我能找到一家修车铺,店铺也可能6点后要关门了。一种不祥之感使我心闷。我想当时待在州际公路上就好了。在那里如果汽车抛锚,至少我可以挥手拦下路过的车辆,请他们唤一辆牵引车来。而在这儿,我见不到任何车辆。我的脑海里绝望地浮现出破车停在公路边过夜和精疲力竭、跋涉返回州际公路求援的景象。我曾心存希望:开上一整夜的车,在第二天中午抵达依阿华的家。但是如果我一直这样不走运,引擎一直咆哮不停,再花一天或者更多时间可能还到不了家。我得去找一部电话,告诉我妻子,若是我不能按照原先承诺的时间抵达,请她不要担忧。
我的想法变得非常迫切,我必须去找一部电话。
正在这时候,我见到了建筑物。远方一个模糊的、长方形的、难于辨认的物体,但不会弄错,确实是一座建筑物。它的铁皮屋顶,反射出落日的余晖。接着我见到了第二幢建筑物,第三幢,还有树木。感谢上帝,小镇到了。我觉得心跳加剧,好像跟引擎发出的声响一样强烈。我紧紧控制方向盘,发疯似的努力想控制住它,东倒西歪地开过一座水塔和一个空的牛栏。
建筑物变得清晰可辨了:几幢房子、一个停车场、一个路边小餐馆和一个加油站。我颠簸着开到那里,停车的声响惊天动地。由于方向盘的振动,我的双手还在发抖。我关了引擎,刹那间的宁静令人愉快。这时我看见油泵边上有两个男人背朝着我。我全身的衣服浸透了汗水,脸上又胡子拉碴。我费力地下车去问路,他们却把背对着我。本来,我应该马上意识到有点不对劲:我停车声音那么响,他们竟然不转身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实在不正常。
然而他们没有转身,我也因为太累而没有警觉。我迈着僵硬的步伐走上前去:“对不起,我有点麻烦事,修车工在吗?”
他们俩谁也没有转身回答,我知道他们肯定听见我的话了,就又提高声音重复了一遍:“修车工在吗?”他俩仍然没有回答。
天哪,他们是聋了还是怎么了?于是我绕到他们前。
就在他们再次转身背对我时,我惊得目瞪口呆。
因为我已经大略看见他们的面孔了。哦,上帝!我觉得像有一根冰冷的钢针刺进我的脊背。我从未亲眼看见过真正的麻风病人。他们比我从书本上了解的麻风病人还要丑陋。“丑陋”一词还不足以描绘,我此刻所见到的,不仅仅是颈部周围令人恶心的喉结状的甲状腺肿块,也不仅仅是扭曲变形的下颚和颧骨,还有前额大片隆起的疙瘩、肿胀的嘴唇和畸形的鼻孔,可怕的是他们的皮肤已经溃烂,呈灰色糊状,像开口的脓疮。
我几乎要呕吐,感到喉咙发紧呼吸困难。我告诉自己:不要失控。不管他们的毛病是什么,那不是他们的错。不要像个从未见过畸形人的6岁孩子那样目瞪口呆。显然,他们刚才不愿意见我,是因为他们不想见到人们厌恶的反应和恐惧的目光。
此时,他们面对着加油站的大门,而我也肯定不准备再绕到他们面前去,所以我又问道:“修车工在哪里?”
他们同时抬起右臂,用扭曲变形的手指着右方,指向一条通往镇外的沙石路,该路与数英里外的州际公路平行。
我心想,见鬼!我对你们的遭遇表示遗憾,但愿有什么办法能帮助你们。但是我现在需要帮助,而你们俩也不太友好。
我迈步离去,头开始发疼,喉咙也感到了不适。我瞄了一眼手表,7点钟了。太阳快落山了。如果不能很快找到修车工的话……
街对面的拐角处有一家餐馆。说是餐馆,或许太抬举它了。准确点说,里面的餐具油腻腻的,沾满了污垢,百事可乐和喜立滋啤酒的广告看上去挂了已有10年之久,一块霓虹灯招牌黯然地透出“烤肉馆”几个字。
我心想,干吗不把它缩写成BBC,再把C改成G,岂不成了“肉毒中毒”和“劣质汽油”吗?别开玩笑了,今晚说不定你要在这里吃饭呢。
要在这里吃饭,真是莫名其妙。上帝啊,我真不知道自己还能忍受多久。
我穿过积满尘土的街道,推开嘎嘎作响、叮满苍蝇的纱门,费力地看清里面有五个顾客。“嗨,有人知道哪里……”话在喉咙口卡住了,我感到一阵眩晕,因为所有的顾客都已经移动了位置,转过身背对着我——这些人背上凹凸不平,脊椎骨歪歪扭扭,肩膀朝各个方向歪斜——上帝没有这样造过人啊!震惊之余,我朝躲在屋角的那个女招待看了一眼,她也转身对着我。
然而,店里有镜子,那该死的镜子映照出她的脸,就像是可怕的遗传学实验的结果:她居然没有下巴,而且只有一只眼睛!我跌跌撞撞往后退,那门嘎吱吱转回去砰的一声合上了。
我的脑海里依然在想着那两条恐怖的裂缝,那会应该有一个鼻子,不可能是这样啊!我要把这些惊恐快快忘掉。无论走到哪里,我都见到了恐惧,我碰到怪物了。整个小镇就像一百部恐怖片的大集成。相比之下,郎·切尼影片中的那些骇人的恐怖化装显得正常;恐怖片《莫罗医生的小岛》则可以说是选美优胜者的度假胜地。
天哪,八点钟了。东边的天空一片灰色,西边的地平线却是一片血红。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经疯了。身处在一个怪物之镇,无人搭理,人人转身避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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