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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色事人-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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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靖挥手示意无妨,目光在那少年身上略微停留:“这位是。。。。。。”
“犬子,谢焕。”
那少年跪礼行得一丝不苟,薛靖却总觉得心中不痛快,他向谢焕道:“抬起头来。”
谢焕依言抬头。那是一张非常清秀的少年面容,只是眉眼间隐含阴郁之色,不比旁的谢氏族人芝兰玉树,再有便是那一双眼睛,内勾外翘,黑白分明,竟隐约有些像林泱。
是错觉吧?薛靖移开目光,淡淡道:“令郎好相貌。”
谢晖昨日求见为的就是告琅琊王氏的状,无非又是些结党营私荼毒百姓的勾当,先前为朝局平衡薛靖对这些事也睁只眼闭只眼,但想到近日与林泱的争吵,心中忽然浮上些计较。
虽说他是想维护朝局平衡,但一味纵容世家大族行乱到底有损仁政,不妨借这个机会敲打,也顺便让林泱心中好受些。他放下茶,淡淡道:“那谢相以为朕当如何处置琅琊王家?”
“臣与萧相商议过,王氏乃后族,处置过重有伤国本,不妨贬谪几个年轻子弟,也不至于太损脸面。”
他口中萧相即是出身兰陵萧氏的左相萧隗。萧隗的意见他也不能不顾,是以点点头:“那便照着谢相的意思办吧。”
皇后生父年事已高,现下正指着底下的人快些升迁上来,谢晖这招不显山不露水,可断人根基委实阴毒。只是他让谢晖出面,琅琊王氏必然知道是何人捣鬼,到时候陈郡谢氏也难免麻烦。
又同谢晖聊了几句,谢晖忽然话锋一转:“陛下登基已有两年,宫中妃位空悬,子嗣不丰,臣斗胆进言,现下宜大选采女,充实后宫。”
“哦?”薛靖不动声色道,“说起来,向来听闻谢氏族人芝兰玉树,不知谢家的女儿有否适龄?”
“如今族中女子尚无适龄者,倒是叫陛下扫兴了。”谢晖答道,“陛下若是渴慕淑女,天下美人可有陛下求不得的?”
“采选妃嫔是朕的私事,谢相逾越了。”薛靖脸上闪过一丝戾气,语气也冷了几分,“此事朕暂无意愿,容后再提。”
回宫后,底下宫人上报,说林泱又闹了脾气。
他怕林泱烦闷,虽不许他出殿门,却命人将宫帷朝堂之事日日说给林泱听。他吃准他闹不出风浪才如此放心,却不知现在有是什么事惹到了他。
屏退宫人,他揽过榻上的人,柔声道:“又是谁?”
“听说,王氏向内务府求了先朝皇后仪仗?”林泱难得没有先折腾他一番,直接开门见山。
“我不知。”薛靖实话实说。
“呵。”林泱微微冷笑,“你不知倒也无妨。才半个时辰,王氏还来不及上身,你去下旨叫她把东西送回清乾殿,还来得及。”他看着薛靖,一字一句道,“我不要琅琊王氏的人,穿我母后穿过的衣裳,戴我母后戴过的发冠,坐在我母后坐过的位置上。”
他母亲,殇帝裴后,堂堂正正从正德门进宫的女人啊。因她殇帝更凤仪宫为未央宫,椒房之中君恩不断,早早诞下两位皇子,连身后百年亦无所忧愁。
她生前一世荣宠母仪天下,死亡亦是轰轰烈烈雍容无双。她屏退了未央宫的宫人,穿上皇后的凤袍,绾上皇后的云髻,端坐在正堂中,与幼子一同追随死去的夫君。直至宫人挪开废墟收敛尸骨,才见她仍保留着接受朝拜的姿势,在烈火中分毫没有挪动。
她集宠于一身,却正是因为如此,才为清河裴氏埋下灭族祸根。
殇帝能为她遣退六宫,可朝堂不可能只有一个裴家,那些得不到恩宠的世家拼命嫉妒着清河裴氏,逼急了,便是朝局失衡。父皇即位后诛灭裴氏满门,纵然存了些自己的心思,到底也有安抚旁的世家的心。
只是林泱纵然明白这道理,却也无法平静对待,惨死的是他的骨肉至亲,而不是与他素昧平生的人。过往已无可挽回,事关生母林泱不可能让步,他也情愿让林泱好受些:“我马上去传旨,你想留在清乾殿还是继续封在库房都由你的意思。只是皇后出身琅琊王家,她现下无论如何也要待在那个位置上,你明白吗?”
“我有什么不明白的?”林泱懒懒道,“母后的未央宫,本也没让王氏住着。衣服拿来就好,旁的,你也管不了那么多。”
薛靖没想到是自己多想,心下暗幸,又安抚了林泱几句,便出门传旨。
空旷的寝殿里只剩下林泱一人,余下便是远远屏开的宫人。他穿着红色寝衣,赤足倚在塌上,脚下正是一朵暖玉砌的玉莲。
他瞧见那莲花,忽然笑出声来:他自小体弱,先前在冷宫又受了寒,薛靖便命人在殿中砌了这玉莲,即便是寒冬时节赤足踏上亦不觉寒。
他是真的想将最好的都给他,可他若真求了薛靖他想要的,薛靖会给吗?
良久他笑累了,伸手唤了声:“奉茶。”
一个宫女低眉敛目端上他素喜的雨前龙井,林泱不经意瞧见她眉目,忽然问道:“你叫锦瑟?”
“奴婢是。”
“原家姓什么?”
“回主子的话,姓谢。”
林泱不语,久久没听到回话,锦瑟却也没什么不安之态。良久,林泱接过茶,淡淡道:“好姓。”
真爱所生的子女容不得辜负,因为他们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样子。
衣裳半个时辰后就被送到了清乾殿。
裴后的那套仪仗乃诞下皇长子后殇帝命人制成,华贵奢丽无可比拟。林泱抚摸着领口翠羽,口气隐有哀意:“这衣裳,我母后穿过。”
“这殿中的器物,裴皇后也都用过。”薛靖说,“我听说你刚到东宫时日日哭闹,裴皇后无奈,便命人在东宫辟了偏殿陪你住几日。未央宫毁了,东宫毕竟还在。你来住之前,我都让人搬了过来。”
林泱甫出生即立为太子,六岁即在东宫接受教习,并未抚养在裴后膝下,但父母的疼爱,他从未少受半分。
薛靖还记得一日帝后莅临东宫,林泱听到传唤便搁下笔扑到殇帝怀中,他们身后,有倾国之姿的裴后掩面而笑,当真是六宫粉黛无颜色。
殇帝是当真视他们为妻儿。家人那种全无计较的爱,他未曾得到,也给不了林泱。
林泱许久没有接话。薛靖等了很久,才听到他放下衣裳,吩咐宫人:“拿去,封在库房。”
之后朝堂不出他所料,琅琊王氏与陈郡谢氏争执愈发激烈,几乎要摆到台面上。王氏乃后族,但谢氏有谢晖坐镇,饶是薛靖暗中偏袒王家,竟也没占半点下风。
昔日端朝六姓互相制衡,王权却始终压制于其上,是以多年无事,然殇帝一朝清河裴氏荣宠过盛,这种局面便隐隐出现了崩盘之势。
河西薛氏与琅琊王氏正是在此时机结为同盟,“清君侧”,后来颠倒黑白的把戏,薛靖也不愿再回想。只是皇族夷灭,六姓去其一,后续如何制衡,便是父皇的事。
他宠信裴衍,扶持谢氏,待琅琊王氏虽算不得坏,但除了一个太子妃的位置也着实没有旁的恩宠,朝局到底也保持了十年太平。
裴衍纵然权势滔天,到底不过只身一人,他一死,余下的权力空缺琅琊王氏占了大半,陈郡谢氏便成了王氏最大的拦路虎,两虎相争自然不可避免。
没想到的是琅琊王氏竟这般不堪用!
谢晖后来又进了次宫,是为他儿子求一个官职,外放冀州。这要求算不得过分,谢焕出身上三品,又是右相独子,官位上自不可亏待了:“听闻令公子今年才十四,此时便入仕,会否太年轻了?”
“陛下记错了,犬子过了正月,虚岁就十六了。”
他自然不会对一个世家公子的年龄计较如此之深,盖了玉玺便让谢晖下去了。
想着朝堂上的事,薛靖只觉头疼欲裂,琅琊王氏若是再不起来,陈郡谢氏怕就是要一家独大。思及此,他挥手传令道:“今夜去王贵嫔宫里,跟主子说一声。”
“他不来了?”
传旨的公公切切说了半天,林泱一句话便点名来意。他抱着猫,细细梳理着雪白的皮毛,脸在烛光中摇曳不清,犹如浮在深宫中的艳鬼。公公不敢看,只得诺诺答了声是。
林泱放下猫,瞧了那公公几眼,忽的轻轻笑道:“无事,不来最好。”他话锋一转,“叫锦瑟过来,伺候我用茶。”
公公知道主子近日很是喜欢锦瑟沏的茶点,赶紧下去吩咐了。
一刻多钟后锦瑟过来,林泱不喜人多吵闹,锦瑟一来就都识趣退下。林泱慢慢喝着茶,忽然问:“若是王贵嫔有孕了,皇后怎么想?”
“皇后娘娘也不会太痛快,不过孩子到底要养在皇后膝下,也算宽慰。”
“是啊。”林泱轻声道,一丝笑意凝在嘴角,艳丽而恶毒,“那你说,她要是知道她的孩子本不必死,又会怎么想?”
时至凛冬,没几日林泱便大病一场,薛靖请太医过来,诊断出来是体弱多病加上郁结于心,药石不禁用,得心药医。
林泱躺在床上,切切笑道:“太医都这般说了,还不带我出去看看。”
薛靖装傻,伸手掖了被角:“你好生休息,别再劳烦别的事。”
这一病又是好一阵时日,月余,宫中出了件喜事:王贵嫔有孕。
薛靖是下朝后才知道消息的,想着林泱定是要发怒,急急去了清乾殿,果不其然,殿里一片狼藉,宫人跪下来,说主子不肯吃药,把碗砸了要拿瓷片割腕,他们没有圣谕不敢冒犯主子,也不知道怎么办。
“他有没有受伤?”
“回皇上的话,伤是没有。”
“没受伤就不算事。”薛靖微微放下心,道。
林泱不过就是发次脾气,要折腾他不痛快。可只要林泱不把刀子往自己身上扎,他又能有多不痛快?
“王贵嫔的孩子会千防万防,这次你断下不了手。”晚上他把林泱手腕绑在床头,抵住他不让他乱动。
他正病着,薛靖干不出什么事,只在手上过些干瘾,林泱没什么力气,任他在自己身上游走:“那我就日日在殿里行巫蛊,咒你和整个琅琊王家。”
“巫蛊损德,你别碰那些。”薛靖吻了吻他的眉心,林泱眼中的倦怠与厌烦俱无从隐藏,他心中低叹,终是说出了来意,“之前你说,想出去看看,明天我带你去看雪。”
林泱一怔,似乎有些难以置信。薛靖伸手刮了刮他精巧的鼻头,有些小心翼翼道:“阿泱,开心吗?”
床榻边有一人高的烛台,在林泱瓷白的脸颊上投下影绰的倒影:“当然开心。要是你死了,我更开心。”
薛靖失笑,并不以为意:“那你先开心些吧。”
薛靖说的带他出去,也不过是出了清乾殿。各宫都被下了禁足令,知晓今天皇上要来后宫散心,不让任何人扰了皇上的兴致。
“到了。”薛靖说。
御花园里百花齐败,却只有几株早梅盛开。林泱伸手捏了捏那花骨朵,道:“颜色不正。”
“颜色正的花一开,我立刻叫人折了送进来。”薛靖说。
“算了,省的糟蹋了。”林泱冷冷道,他转头低低咳嗽了两声,薛靖连忙扶住他:“要不去轿里避避。”
“不。”林泱说,他披着大红猩猩毡,在雪地里分外明艳夺目,“你说过的,两个时辰,半刻钟也不许少。”
薛靖只有不说话了。
新帝即位后除却未央宫为裴后焚毁。其余宫室并未大改,御花园一一回忆,还有些他们幼时玩闹的痕迹。
薛靖抚摸着一棵老树,向林泱道:“以前我们在上边刻过字,可惜现在看不到了。阿涣当时也吵着要刻,你怕他拿不稳刀,握着他的手刻的他的名字,还记得吗?”
“不记得了。”林泱淡淡地说,“阿涣已经死了,你再提他作甚?”
两个时辰一到,薛靖立刻命人备轿,林泱难得乖觉,脸色隐隐有些郁郁。一刻钟后,薛靖掀开帘子:“到了。”
他先一步踏进清乾殿,大门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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