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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蓝歌-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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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蓝依言按下数字,09260723,手指按下最后一个键,祁蓝怔住了。密码门应声而开,小欢还在耳机里问:“蓝哥,开了没有啊?开了吗?”
九月二十六,是他和于南望相识的日子。而七月二十三,是他自己的生日。祁蓝的指尖抵在冰冷的密码盘上,突然有些发抖。
他低声对小欢道:“开了,谢谢你。”
“行,蓝哥您有事随时叫我。”
小欢挂了电话,祁蓝慢慢往里面走去,他的心莫名跳得很快。他出过碎尸案的现场,亲手捉过杀死十数人的凶犯,什么血腥凶残的场面都见过,也怕过,怕是常态,最终都要克服所有的恐惧,直面枪,直面刀,直面数十倍于自己的敌人扑上去,他都胜利回来了。
可此时他的心跳得不同寻常。他知道自己是要直面心底最不愿接近的那一部分,哪怕是早已有了心理准备。是不得不面对,他却第一次是真心不想面对。他想逃开,想下楼去,想关上那扇密码门,佯装从来都不知道一切,甚至想连夜开着夏利去北京,或许还能赶得上报名上课。
祁蓝站在原地用手抹了一把脸,深呼吸,停顿两三秒后,他还是走进了那屋子。令他意外的是那屋子布局十分熟悉,他想了一会儿,想起来那是他曾经见过的于南望的画室,那画室中曾挂着许多枪械的画,素描的、油画的,现在也有,M99半自动狙击步枪、AK/47、鲁格GP100转轮、MR…73左轮、史密斯维森……所有他曾在画室中见过的枪械这里都有,置放在玻璃展柜里。他往前走几步打开展柜,拿出一支枪来试试,没错,不是模型,是货真价实的枪。祁蓝站在这货真价实的枪械库中冷汗涔涔而下,于南望无需有什么动作,单是这些枪就够他铁板钉钉坐上几年牢。
祁蓝环顾四周,密室没有窗户,他明白还歌是怎样发现奥秘的了。这层楼从内里看绝无异样,外面要仔细数过去才知道少掉一扇窗户,根本不会有人注意,但白还歌是个尸体少根头发都会计较的法医。唯他明察秋毫,才能看破端倪。
于南望,注定要折在白还歌手里。是他该历的劫,逃不过去的雷。
枪械库的西南角地上有一个保险箱,祁蓝走过去蹲下来,对着密码锁沉吟片刻,输入一串数字,刚要按确认时又停住,过片刻,他重新输入一串数字,保险箱应声而开,祁蓝叹息一声,面色瞬间变得十分复杂,愠怒淡去,只剩下三分柔情七分凄楚。他便是想到这些日子对于南望来说很重要,也想不到他这样看重,要把那段记忆注入每一段曲折蜿蜒的小心思。不是别人,是他和祁蓝共同拥有的人生段落。
保险箱里躺着一个软皮本,祁蓝拿出来看看,都是密码书写,凭经验他猜测这是账目本。账目本旁是个不锈钢小盒子,那盒子有些眼熟,祁蓝打开来,里面果然是那些泛黄的旧票据,电影票也有,戏票也有,门票也有,机票也有。都是三联单的,所有日期都在一天,还有几张上面带着泪痕,祁蓝记得他们经历了怎样的水下历险,于南望咬着牙讲自己的家庭,怎样缩着身体发抖,又怎样被他拉到怀里安慰,最终在那个海上的深夜里放声大哭。
有一个善款簿,第一页,巨大的黑笔粗粗地写着祁蓝的名字,一千元。后面用细的碳水笔写着其他捐赠者的名字,再没有比祁蓝名字更显眼的,也没有比祁蓝更低的,都是些大额捐赠,最低十万起步。
保险柜里还放着几叠美金,几根金条,几块腕表,祁蓝见惯于南望日用的奢侈品,知道这些东西能折个两三百万,对于南望来说,并不算多。
这么一点钱,何至于还要收在这么隐秘的地方。祁蓝翻检着这几件东西,扶着保险柜缓缓站起来,身后却传来一个人的声音:“两千万的现金,有三百公斤。一个你是七十八公斤,一次性带两千万现金走,等于一次性扛着四个你。我体能不行,扛不动这么多钱。”


第96章 劝降
熟悉无比的声音,在密室中响起尤为震撼,祁蓝回过头来,正对上于南望一双黑如点漆的眼。
于南望看着自己摊开的双手苦笑道:“我大概只能扛住一个你,多了,真的不行。”
祁蓝没见于南望时,心里有一万句话喷薄而出想问他,这会儿见了,千言万语都不知去了哪里,一颗心像热油浇进雪地,冒着烟喷着气一边沸腾一边上冻坑坑洼洼千疮百孔,只是用力盯着于南望,目光里仿佛喷出火来。
于南望道:“是白还歌告诉你这个地方的吗?”
祁蓝闭了一下眼睛,一抹苦涩的笑意一闪而过。于南望很聪明,他知道自己发现不了这里,唯有还歌同时具备猫科动物的敏锐与奸狡、犬科动物的嗅觉与韧性,才会发现这个秘密所在。
越发觉得对不起还歌了。祁蓝重新睁开眼,冷静地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于南望慢慢走近他,毕竟祁蓝此时就像一头已经掀起嘴唇的狮子,獠牙若隐若现。于南望目光里满是恳求,身子微微缩着,透着谨慎:“我没想隐瞒你,只是没找到合适的时间。你是我最爱的人,可你还是个警察,跟你说一些事情可能不太合适。我本来以为我还有时间,可是白警官太心急,总想一次性把我的老底都露给你。”
他轻轻地道:“有些夫妻一辈子也不一定把对方了解清楚了,何况我只有这么一点时间。即使时间这么短,从你接受我那天开始,所有那些可能影响我们未来的因素我都处理了,有些比较复杂的,还需要一点时间。你放心,这个密室我也会处理掉,如果有需要,整座别墅都可以不要。”
他说着走到祁蓝面前,眼圈有一点泛红:“求求你,祁蓝,我什么都可以不要,只求你别说不要我了。”
祁蓝慢慢伸手抚摸于南望的脸,那张脸很憔悴,两边的脸颊都红肿着,一望可知是掌痕,祁蓝用两只手捧着于南望的脸,于南望歪头在祁蓝手背上吻了吻。他的黑眼睛忧伤地望着祁蓝,眼中含着一点泪水。
下一秒钟,祁蓝的手往两边滑,抓住于南望的肩膀将他提了起来,高高吊举着按在墙上,一字一句地道:“他们三个是不是你杀的!”
于南望像皮影人一样被祁蓝摁在墙上挣扎不得,祁蓝的眼睛冒着血丝,他病后憔悴,胡茬在下巴上纷纷冒头,看上去悲伤又愤怒,满脸都是绝望。
于南望惨笑道:“尤海的死是意外。我没想杀他,他喜欢玩那东西,本身就有致死率。王一寒怎么死的我不知道。Andy也是,谁会傻到开着自己卖掉的车去杀人。”
“凤凰台的账目呢?”
“我替人办事。”于南望倒是供认不讳,“没有红顶子,别想做生意。想戴红顶子,就得付出代价。”他倒笑起来,把左右脸上的掌痕轮番转向祁蓝给他看,“代价。”
“谁打你的!”
“廖恒广。”其实廖恒广那两下的肿早都下去了,现在脸上青红淤紫都是于夫人打的。
祁蓝听见这名字,手腕微微一颤,随即更紧地抓住于南望,“你替廖恒广做什么!”
于南望的眼神里透出一点惨然的悲悯,唇角还噙着笑:“洗钱,我的祁队长。你还不明白吗。我父亲就曾是廖恒广的马前卒,撑不住逃走了,他不跑会死,他跑了我就是人质。父债子还,替廖恒广当牛做马。无论投在房产上还是股票里,都不是我的钱,除非花了才是我的。买些无用的奢侈品,甚至买春,就这样。”
祁蓝紧盯着于南望的眼睛,于南望无所畏惧回望过来:“还要谢谢你,是你让我想到给孟小佳捐款,建立一个基金会,让钱有个正经去处。我一辈子都会记得是你教会我好好用钱,别给钱当奴才。”
祁蓝的声音有些喑哑:“你跟我们局长之间有什么交易?”
“他女儿要留学,钱从技术用房里出。我接了那个活,自然是我来出。附加的交换条件是我要他安排你去北京镀金,回来再升一级。”于南望坦然道:“跟我打交道的人里,你们局长要求的金额是最低的。”
祁蓝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于南望道:“就你看见的这些枪也不是我的,我不敢动,造个密室供着,其实怕得要命。”
祁蓝看着于南望,于南望脸上有一点绝望的笑,眼睛湿漉漉的,嘴唇却发干:“祁蓝,我自从认得了你,每一天都是怕的。怕你知道我这一重身份,怕你卷进这个不干净的漩涡,怕我万一失手暴露,上头为了自保一定会料理了我,我怕再牵连到你。怕我那些靠山失手暴露,唇亡齿寒,说不定哪一天我就像只虫子一样消失掉,永远都见不到你。祁蓝,从我爱上你,就没有一天不是怕的。我知道我不该爱上你,可我忍不住。”
于南望的声音带着一点哽咽:“越是怕失去你,越是小心翼翼,患得患失。我所有想隐瞒的真相都在这里。廖恒广抽血太厉害,宝鸿业集团已经快不行了,我在保险柜里偷偷留了一点钱,说不定哪天用得上。我记着你跟我说的话,直升机过不了海,两千万钞票的重量我也背不动,这些钱,去个小国,也够咱们俩人安家。”
“你,想,跑,路?”祁蓝咬着牙,一字一句。
“除非你肯一起走。”于南望垂着睫毛,他颓丧得像一只发现储备粮被人类挖空的田鼠,“你不走我也不走,只要你在这里,挨枪子儿我也得死在这里。”
祁蓝恨恨地道:“你死不了,也活不成,你该蹲监狱了!”
于南望不接这话,只是深情款款看祁蓝:“你怎么猜到密码的?”
“我没猜,蛮力解码。”祁蓝把脸转开了,额头到鼻梁的侧影依旧俊朗,只是眉头蹙起,形成两道深沟。
于南望道:“门口的能蛮力解码,可保险柜没联网,你进来才多久,哪有那么多时间试。还是你猜得准。”他眼睛弯着,笑容春水般温软。
祁蓝很明显走神了,他陷在回忆里,渐渐的手松了些,把于南望放下来。
于南望整整衬衫,腆着脸握住祁蓝手腕:“还生气呢老公?”
祁蓝看起来像是想给他一拳,又忍住了,过一会儿道:“去自首吧。”
于南望苦笑:“我倒想自首呢,也得有那个资格。你见过傀儡翻过来斗倒了主子的先例吗?想勒死嘉靖皇帝的那帮宫女一个个都被凌迟处死,现在文明社会了,我倒不至于变成涮羊肉,可上午翻盘下午就得进精神病院也说不定。”
“廖恒广不是皇帝。现在也不是封建社会,是法治社会。”祁蓝看着于南望,“有人能管他,你也逃不掉,跟我去自首吧。”
“我自首了你怎么办?咱俩在一起这么久,你根本摘不清干系,刑警队长的身份更敏感,没事都能给你查出事来,杀人凶手是张三就不会是李四,但你有没有徇私枉法有没有暗通嫌疑人这些事只有你我心知肚明,谁会信你清白无辜?”于南望的笑容收起来了,“白还歌就是个王八蛋,他干这件事完全不顾你的安危你懂吗?我知道你看过那些材料了,里面没有任何实证,他就这样漫天散,不单他完了,还会影响你。他要是还记得你一辈子理想是当个好警察,就不会这么做!”
祁蓝咬住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于南望知道这番话戳中他痛处,进一步道:“也许有无辜的人,但没有无辜的岗位。居其位谋其政,哪怕现实根本不给你谋其政的条件,可你在这个位置上就不得不背负责任,委屈也好冤枉也罢,总归是逃不掉,你也是,我也是。我不要你原谅我,我只是不想把你扯进来。如果有办法把你彻底摘清,我愿意立刻去自首,后半生都在精神病院度过也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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