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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火如灯秋似海-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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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灿疑惑地看着他,又在采访本上写下‘档案袋’三个字,“所以档案袋是这个来访者拿走了?”
沈顺清没应声,他只想听陈灿的想法。
陈灿又问:“警方为什么判断是意外?”
“现场没有打斗痕迹,只有一钵烧干了的汤,死者的人际关系很单纯,没有欠债和结怨,而且那天冬天特别冷,家家户户门窗紧闭,煤气中毒的事情时有发生。”
“那档案袋不见了,警方没说什么?”
沈顺清头大,心说陈灿太敏锐了,只好继续拿监控做借口,“当时警方没有这份‘监控’,不知道有人敲门和档案袋。”
陈灿半信半疑:“沈哥怎么想?”
“不不,”沈顺清在采访本上敲了敲,“我想听你怎么想,假设我们现在要找到这个敲门的人,你觉得这里面有线索吗?”
“能调看沿路的监控或者询附近的商户么?”
“那年代没有监控,商户也都换了好几批了,恐怕难找到当年的人。”
陈灿在‘红房子’下打了个小叉,又把产业园三个字圈起来,“那就去产业园看看吧。”
“红房子的线索几乎断了,档案袋也不见了,只有产业园还在,只能去看看或许会有什么。产业园在什么地方?”
“花明村,城东的一个县级村,离市区55公里,现在走高速差不多一小时就能到,14年前走国道需要2个小时。”
“也就是说,以前交通很不方便?”
“几乎是闭塞。”
“村民要是长期居住在村里,或许对开工那天的事情有印象,可以问问有没有特别的事情发生。”
“行,那就去产业园。”沈顺清咬着一串骨肉相连:“你要不要陪我去?”
陈灿握着笔,半天才反应过来,“咱们这是在查什么吗?”
“查什么去了才知道。”沈顺清说。
陈灿盯着本子老半天,嘀咕了句我这些推测都是随口说的。
“随口说的也没关系,对不对要验证了才知道。”沈顺清笑笑,指着采访本:“本子上记了很多线索,你感兴趣可以拿回去。”
“也许你现在很迷茫,觉得这职业和你想象的不一样,我也承认在那些‘屁都不放’的事情中,我让你失望,”他沾满酒,轻轻碰了陈灿的杯子,“虽然我没什么立场说这话,但不要因为积弊深久,就失去记者的敏锐,不要因为世道不公,就忘记记者的责任,念念不忘,必有回响,还有很多事情是我们可以做的。”

…………………………………………………

两人吃吃喝喝聊到夜里,陈灿借走了采访本,沈顺清拦了辆的士送他上车,又回到烧烤摊对着一桌狼藉,点了炒饭和啤酒,独自喝起来。
陈灿没骂错,从拆迁到祁家车祸,他握着两起事件的真相,却屁都没放一个。
车祸那事,他早就能猜得八九不离十,没有深入只因为白语舟云淡风轻的一句,‘我想开车,他就把车借我了’。
白语舟死后都护着祁阳,他又能说什么呢。
至于拆迁……

曲霆来接人的时候,沈顺清醉得几乎站不稳,看到曲霆,他一个蹦起,直接跳到他背上,语气甜腻腻的:“亲爱哒!来了啊。”
“怎么喝这么多。”无视周围怪异的目光,曲霆淡定地结了账,把人连拖带扛弄上车。
沈顺清喝得醉眼稀松,一路都在嘀咕亲爱哒你怎么又长高了变帅了不愧是我看上的男人一类,曲霆哄着他说是是是,侧身帮他系安全带,突然感觉身子一弯,沈顺清突然抓住他的胳膊往面前拽。
“你呀,要一直陪我,”沈顺清环上他的脖子,呼出浓烈的酒气,“我是真的喜欢你,喜欢到愿意放弃一些东西。”
曲霆察觉话里的古怪,忍不住皱眉:“什么东西?”
“一些很重要的东西,在你出现之前,是最重要的。但你出现后,就变得没有你重要了。”他戳着自己的胸口,指着心脏的位置,突然腾空一跃,脑袋差点撞到车顶。“今天被后辈怼了,说我屁都不会放,哪有人不会放屁,我现在就给你放一个。”
他在座位上扭来扭去,衣服摩擦出沙沙的声响,好一会儿才老实下来,松开手嘟囔‘放不出来’。
曲霆趁机坐正,完全摸不清沈顺清在做什么,只得一手护住他的头顶,怕他又撞上。
可沈顺清打开车窗,像换了个人似的语气低沉,“我能猜到简知行昨天为什么喝醉了。”
上一秒还在说后辈,突然又跳到简知行,曲霆朝他看去,却看沈顺清望着窗外。
“因为他难受,他知道白语舟是无辜的,可他既不能指责白家的做法,又也不能为白语舟喊冤,他担心把白语舟的家人推上风口浪尖,让这个家更难过,他知道真相却要咬紧牙缝,你说他难不难受……”
风透过车窗细细密密地吹进来,冻得沈顺清手指冰凉,他朝掌心呼气,“你看,祁家为了祁阳找人顶罪,白家为了小儿子放弃死去的人,简知行为了保护白家选择沉默,还有白语舟,我问过他真相,可他护着祁阳……”
“人们都是自私的,都会为了自己偏爱的而放弃最公正的,我也一样,不能免俗。”他轻声说,“在我心里,你很重要。”
曲霆关上车窗,隔绝户外的风,车内很快暗了下来,只有仪表盘上数字透着光,他发动车,回想着自与沈顺清相遇后的点点滴滴,直到一个岔路口才似乎想出点头绪,“拆迁那事,让你难受?”
沈顺清闭着眼,像是已经睡着,他断断续续回应,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听不见。
“任何一个知道真相……却不能说的人……都,都难受……”

…………………………………

第三十三章 义华化工产业园
沈顺清喝多了,记忆在送走陈灿后就断了片,隐约记得说过不恰当的话,可次日曲霆像没事一样熬了粥,接着便是远程处理工作和陪曲飞玩,看不出异常,沈顺清便没多问。
元旦小长假结束,熟人也打听到化工厂几位老员工的消息,沈顺清把地址发给曲霆,自己则和陈灿开车前往花明村。
花明村地理位置偏僻,下高速后还要沿乡道走七八公里。陈灿一路很少开口,掏出采访本搁在腿上来回地翻,叼着笔时不时写着什么,竟洋洋洒洒写了好几页。
“看出什么了吗?”沈顺清问。
“有一个猜想。”陈灿说:“死者杜晓菁本是要参加去开工仪式,但见过来访者后又死在家中,现场没有打斗的痕迹,那就是自愿待在屋里,我可不可以认为是这个来访者说了或者做了什么,打消了她出门的念头?”
他接着说,“能让杜晓菁放弃出席这么重要的场合,我想到两种可能性。一是来访者是死者十分相信的人,‘他’以会有某种危险为由劝死者别出门,杜晓菁信了;二是死者的领导之类,直接对她说不用去了,杜晓菁听从上级的意见。我更倾向后者,因为死者还有一份档案袋,感觉和工作关联性更大。”
沈顺清心想,当时在义华论地位,从上往下便是祁敬义、祁云和景青禾。曲霆已经接触过景青禾,没太大进展,祁敬义还没接触,而祁云,据说当年产业园落成不久就出国了。这三个人有可能去找杜晓菁吗?

临近花明村,山路狭窄颠簸,绕了几道弯都不见人影,光秃的树干形单影只地立着,冷风卷起残叶拍打车窗,发出梆梆的声音。道路两边是看不到头的黄土,土地干涸成块,裂痕足有手臂宽,陈灿摇下车窗,“这些田好像荒很久了。”
沈顺清朝外望,几条死鱼横陈在田头,鳞片在苍黄的土地上褶褶发光,密密麻麻的蚂蚁驮着腐肉往地里钻。
“先去产业园看看吧。”他心中泛起不安,不由加快车速。

产业园的位置很好找,高耸的烟囱、翻滚的白烟,数十米高的冷却塔老远就能看到,走得近了还能看到大吨铁罐和错综复杂的运输管道。
园区被伸缩式的电动闸门拦住,沈顺清走近,敲敲门卫室的窗。看门的大爷像是睡着了,被响声吵醒,操着一口地道方言问干啥呢。
沈顺清扬了扬记者证,说来采访的。
大爷面相朴实,像是当地村民,从小窗里伸出半个脑袋,忐忑道:“领导都在城里呢。”
“没事,我问您点事儿。”
“别别别,我乡下人不会说话,万一说了不该说的可担不起,您问村支书去吧。”看门大爷哆哆嗦嗦地收回脑袋,沈顺清见他用座机拨了号,听不清说什么。
不一会儿,一个瘦高男人从另一条小路跑来,热情地说村里很久没外人来了,男人自称是村支书,姓周。
“采访怕是有困难,这园子是景总的,可景总不在这儿办公,下面都是些乡里人……”周支书驼着背,一脸为难看着沈顺清。
沈顺清宽慰道不是正式采访,就来搜集素材,支书一听脸垮得更厉害,眉头都挤到一块儿,您要啥素材,咱村除了这园子啥都没有……
沈顺清问起当年产业园开工的事,支书听完松了神色,从裤兜里掏出包烟,拔了根叼在嘴里:“那年我刚当上村支书,记得清楚。”
乡下风大,打火机搓了几次都没打着,沈顺清双手替他捂住风才窜出点火苗子,周支书呼了口气,抖着烟盒示意他也来一根,沈顺清才看清他手里拿的是中华,再看他身穿粗麻外套,俨然一副乡下人模样,没想到竟抽这上等烟。
“那天人可多了,市领导都来了,咱村从来没来那么多人,把我忙坏了,其实我们这些乡下人也做不了什么,都是祁董在招呼,哦,还有当时的老总,祁董的儿子,叫什么……”
“祁云。”沈顺清说。
“对对,十几年没说起这名字都忘了,反正都是祁家人在张罗,我们都是凑人数的。”
“当天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吗?”
“哪有什么特别的事,就是特别热闹,咱村从来没这么热闹过。”

周支书不肯让沈顺清入园,说没上头发话不敢随便带记者进去,沈顺清只是打听当年的事,就和支书在园区外边走边聊。
聊着聊着,突然感觉小腿一痛,一颗枣子大小的石头砸到他腿上,嘣的一声,沈顺清疼得头皮发麻,心想多半是青了,再一看,有个虎头虎脑脏兮兮的娃子站在好几米外。
“臭水沟!黑丘丘!滚下去!摔破头!”那娃儿扬手,手心还握着颗石子,分明又要往沈顺清腿上砸。
周支书赶紧冲上去,“你小子!怎么又跑出来了!”
那娃儿呲溜一下,捏着石头跑了。
周支书连忙看向沈顺清:“没事吧,这是罗家小孙子,没爹没妈,脑袋也不好使,平时都关屋里,今儿怎么跑出来了,我去找他爷爷来。”
沈顺清还没来得及反应,村支书又朝化工园跑去,嘴里喊着罗大爷,你孙儿跑出来了。
小娃儿跑得飞快,沈顺清小腿作痛竟跟不上,他边跑边嚷着‘臭水沟黑丘丘’,一脚已踩在田埂边上。乡下阡陌交错,农田之间是灌溉用的水渠,隔得远了看不出高度,只知道是道沟,小孩跌下去指不定要磕伤,眼看娃儿后脚跟一蹩,身子猛地向后栽,陈灿眼疾手快冲过去一把将他抱住,竟做了垫背先滚下去,和娃儿一道看不见影了。

陈灿掉下去才发现这渠不过一米高,但渠是干的,焦枯的黄土成块成块地滑落,脚一滑就跌到沟底,小孩踩在他肚子上,陈灿吃痛,忍不住叫出声来。
罗大爷闻声跑来,就看到陈灿救了他孙子这幕。
这罗大爷竟是产业园的守门人。

毛孩是个傻子,笑嘻嘻地踩着陈灿的肚子爬上坎,罗大爷和村支书赶紧跑上前,把陈灿从渠里拉起来。陈灿长得好看,这一摔被树杈石头刮花了脸,头发和衣服上也沾了泥。罗大爷过意不去,说要请陈灿到屋里坐,把脸擦擦。
村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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