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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星崛起三部曲-第1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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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点儿。”她居然愿意承认。她凑近我,我闻到她的香味。“不过更担心我父亲。假如对方在我们还没降落前就决定先除掉他呢?”
“他们不敢。你父亲是谈判筹码,假如他们输了,留着你父亲还有机会保住贝娄那家族残存的人。像他这种地位的人物,不会随随便便被杀死。”
我伸手想安慰她,可是野马抽身:“我们还有个星球要打。”
她一边离开,一边对部下吆喝。

第三十八章 铁 雨

举目所及尽是金属。进入弹射管后,我不过是蜂巢内上千格室中的一个。弹射管外,战火已蔓延开,但我什么感觉也没有。我感受不到和平号的震颤,也感受不到飞弹划过太空、默默夺走无数性命。唯一的声音就是我的心跳。米琪曾经告诉我,我是他见过心脏最强壮的红种,主因是我小时候曾被进入体内的坑蛇毒液刺激。这颗心脏在胸口扑通扑通地跳,我双手跟着微微颤抖。恐惧感慢慢从意识深处渗出。我有好多好多事要担心。我担心让朋友失望,担心失去朋友,也担心一旦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会遭受什么下场。我更担心自己根本无法承担眼前的重责大任。这份恐惧出于怀疑——我怀疑自己,怀疑我的革命计划。当然,我也怕死。我怕漂流在船外的虚空里,怕辜负伊欧、同胞以及自我。更直接的恐惧则来自高热金属。
通讯系统传出各式各样的对谈,多半是例行公事。计划已经启动,我只是里头的一个齿轮。战争规模太过庞大,已远非个人之力能够主导。
我很希望自己可以站在和平号舰桥上,看着敌船一艘接一艘坠落。不过说到控制舰队,奥利安与洛克的功力在我之上。
我也很想随蛭附艇攻进敌舰,将一艘艘驱逐舰或无畏舰都抢到自己手上。不然留在舰桥,逐退逼近的敌军也不错。问题是,捉拿贝娄那将军的任务并不属于我,那将是泰坦父子的功劳。
归根究底,我的方向操纵在敌人的手上。最大的目标在哪儿,我就得去哪儿。
真正的飞马项链挨在我胸口,触感冰凉。里头装着伊欧的发丝。专注。
我回想她的头发是如何随着矿坑深处的轻风飘扬。专注。一想起她,我就充满罪恶感。尽管我不愿扮演金种,给自己找了无数借口,但事实上,我的人格有部分与金种并无二致。或许我生来便具有两个颜色的灵魂。
去他的颜色。人不该被颜色局限。那是统治者的妄为,是他们犯的错。
“亲爱的各位,Audentes fortuna juvat。”塞弗罗用私人频道说拉丁语,我扑哧一笑。
“又是‘命运眷顾胆大之人’这种鬼扯?你干脆说cape diem——及时行乐——不就好了?”
“这是传统……”
“你们两个打仗之前都这样拌嘴吗?真可爱。”维克翠的声音传来。
“你该看看他们当初在学院的模样,真是‘一嗥钟情’呢。”连野马也跟着取笑,“我有看过影片哦!可爱的小两口。”
我从野马语调中听得到笑意。“他们好像还穿了一样的衣服,挺新潮的。是不是啊,洛克?不过看起来应该很臭?”
“我那时候没仔细观察。”
“怎么会呢?”
“看到塞弗罗我就吓死了,怎么会去注意他穿什么衣服,”洛克呵呵笑着回应,“那时我一直以为他被松鼠咬过,感染了狂犬病之类。”
“洛克?”塞弗罗语气很友善。
“塞弗罗。”
“你好啊。”
“你好?”
“下次见面我会记得咬你的。”
“我要出发喽,”洛克的笑意从声音中退去,“准备迎战敌军主舰队。”
“你打算怎么办?办一场诗歌朗诵会让他们听到想自杀吗?”塞弗罗继续反击。
“你少烦了,”洛克语气轻快,“愿复仇女神指引各位的剑,命运女神指引各位回家的路。重逢之前,我的心与各位同在。”
他过度感性的一段话让金种不大自在。洛克迅速关闭通讯器。现在只能从主频道上听见他下令攻击敌方的驱逐舰。
“真是个精灵种。”塞弗罗喃喃地说。就连三岁小孩也听得出他声音里有着恐惧。塞弗罗害怕了。
“Hic sunt leones。”我对所有人说,“在另一边见。”
“Hic sunt leones。”众人呼应。但并非为了奥古斯都,而是因为我们期许自己真如狮子一样勇猛。
众人相互告别,我来不及阻止自己,就开启了对野马的私人频道。过了二十秒,她终于响应。
“什么事?”她的语气中充满犹豫。
“活下来。”我告诉她。
她一阵迟疑,是情绪激动还是不耐烦?
“你也是。”
她关闭通讯器,身边机械叮叮咚咚,将我送进弹射装置。
在众人面前,我一直表现得好像什么都懂,也明白铁雨作战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事实上,我面前的是一头流着口水的饥饿野兽,躲在黑暗之中,神秘难解,我只是曾看过它的轮廓。我从全息影像中稍微得到一些印象,但那就像孩童仰望鸟儿,只能揣测飞翔可能是什么感觉。
“部署坐标已送达,”洛克的声音传给舰队中每一个金种,“让铁雨开始降落吧!”
电磁力在弹射管中累积,嗡鸣声灌进来,在往前推送的过程里,我保持镇定,注视下方,避免颈部折断的风险。弹射。我的胆汁从胃部冲上喉咙,身体随猛烈的加速度穿越战场,让磁力流动,带领我钻入一片混沌。
太空里充斥着火焰与闪电,金属巨兽互相发射飞弹,以人类发明的武器撕扯彼此的身体。这片寂静太诡异、太奇妙。战舰周围爆出防护烟幕,倘若远眺,犹如风中一团蓬松棉花。镰翼艇、黄蜂机捉对厮杀,炮火绵延如同水流,它们穿梭在一团又一团巨大云朵间,想要掀开巨兽的外皮,却又忽然循着螺旋轨迹冲向蛭附艇。驱逐舰与母舰开始派遣进攻部队,一波又一波,仿佛汹涌海浪。战斗进入登船的角力阶段,蛭附艇上下穿梭,或直接穿过烟幕,依附到船壳后将杀人部队送入敌舰内部,仿佛苍蝇在伤口产下蛆虫。这些飞船、军舰都由蓝种驾驶,他们的出生与成长都只追求这个目的。贝娄那与奥古斯都双方的兵力交织重叠,纠缠不休。
但我什么也听不见。
飞弹朝蛭附艇射去,一次又一次的爆炸,只有船壳被击穿、氧气泄漏时喷出火焰,像古地球上搁浅的鲸鱼那样淌出鲜血。电磁炮射出的炮弹穿过虚空,撕裂许多蛭附艇与小型战斗机,在舰队中开出一条路。双方派出的部队都瞄准引擎,希望第一时间令敌人瘫痪或夺取战舰控制权。敌阵战舰以蓝色和银色为主,最庞大显眼的斗士号像个抓起笨重树干朝羊群挥舞的独眼巨人,护卫舰、火炬船,全都无力抵抗,被扫到天边。
我屏息以待。维克翠的驱逐舰在两支友军护送下悄悄靠近斗士号,除了电磁炮的威胁,她还得面对四面八方包围的弹幕。贝娄那家族一定以为这种距离可以轻易拿下她的船,于是展开一波火炮轮流发射的翼次射攻势,剖开驱逐舰的中腹。但敌人料想不到的是,在这种绝望的状况下,驱逐舰里一次涌出高达四十艘蛭附艇,数量几乎是正常容量的十倍。事实上,我们是刻意改装那艘驱逐舰的空间配置,以置入大量部队,而且塞进去的是忒勒玛纳斯家族。
维克翠的驱逐舰迅速远离斗士号,看似有勇无谋地冲入了她母亲的舰队里头。裘利家族的船只上挂着血日徽记,与贝娄那是同盟关系,维克翠给我们的第二份惊喜正要开演。
阿格里皮娜二度倒戈。维克翠很有信心地对我和胡狼担保,说这个计谋可以成功。果然,她的母亲瞬间派出超过两百艘蛭附艇对付贝娄那的舰队,战况更加暧昧难明。
泰坦部队与敌方旗舰接触,其他蛭附艇跟着黏上斗士号。我只能在心里默默祝他们好运。
贝娄那同盟的蛭附艇掉头回去想助阵,旗舰内部大概已经杀得腥风血雨。镰翼艇呼啸而过,将依附在旗舰上的蛭附艇一艘艘炸碎,希望减少攻入内部的兵力。星战就是一场主动与反制、进攻与还击交错的优雅舞蹈。
我仍只能在弹射轨道上继续前进,对外界的一切无力干预。左右两边有几万名装在星战机甲内的金种和黑曜种,灰种也以十二人一组的模式搭乘弹射舱加入作战。所谓铁雨,就是人体和金属如雨滴洒落。除此之外,还有大型运输机载运更多黑曜种与灰种,想要硬闯。只要降落地面、攻下滩头阵地,军舰和航母就可以派出更多部队,搭乘登陆船支援。
无论贝娄那同盟有什么盘算,也不可能阻止我们登陆——火星周边轨道范围太辽阔了,因此守住都市对他们而言格外重要,就如同海战中的第一优先是守住岛屿要塞。对我们来说,唯一可以夺取城市控制权的办法,只有落地后从碟形防护罩下两百米的破绽钻入,因此我们才需要大量地面部队,组织上百万的兵力进行作战。
登陆部队将会抢下上百个滩头阵地,准备下一阶段的大战。太空的混乱中,飞弹往星战机甲直扑而来,背后友舰释放防空烟幕,侧面有黄蜂机支持,可是敌方战斗机也不断涌来。我身边已经死了数十人,机甲像是燃烧后的纸张蜷缩裂解。我痛恨这种场面,恨不得扯开嗓门呐喊。通讯频道上已经有些人忍不住尖叫,我们只能将那些人的通讯暂时封锁。
我对这一切无能为力,唯一能做的是在心里祈祷,自己别去陪葬、希望朋友不会出事。但问题是到底要向谁祷告?金种没有神,红种只有往生谷之中的老人。那位老人不干预现世,只是静静在彼方等候我们、守护我们。
我的心脏狂跳,呼吸越来越急,皮肤好像快要剥离。我觉得又回到孩提时代,想回家过着舒服的日子。我好怀念母亲煮的猪血汤、她粗糙的手,还有每回我逗她开心之后的笑容。我想寻回能使自己感受伊欧爱意的一切。
我还记得那些冰凉宁静的夜晚,我们在做爱之前浑身的欲望和饥渴,偷偷接吻,两颗心跳得飞快,如同两只小鸟,还以为可以筑起爱巢、一生相伴。那是我们生命原本该有的样貌、家庭和所爱的人。我活着不是为了冲破大气层,面对一群满脑子只有如何将红热的金属插进我的身体、将我的朋友全部杀光的怪物。
我的心思飘到远方,不过身体仍继续前进。
火星在面前不断放大,终于占据我全部视野。显示屏上信息太纷乱,我无法知道到底谁死了、谁还活着。突入大气层后,我终于又听到声音,颤抖躯体外的机甲摩擦出灿烂光晕。我的两侧还有其他准备登陆的士兵,看起来像从雕塑师的幻想中来到现实的怪异萤火虫。左边的同伴背着赤褐色阳光,只剩一团轮廓,剎那间的画面化为永恒,仿佛弥尔顿笔下的天使坠落——我一辈子也忘不了。他的机甲包覆着抗摩擦外层,一点一点剥落飘散,像是路西法甩开天堂的桎梏,染了火焰的羽毛在身后飞舞。接着,一颗飞弹划过天际,在强烈的爆炸中,他被贬为凡人。
突破大气层后,地面部队开始对我们展开扫射,铁雨被打出好几个洞。我军如同倾巢而出的黄蜂展开对应,启动反重力靴,霎时分成上千支小队,朝着各自分配的坐标散开。敌方的镰翼艇追到高空,不过反重力靴比镰翼艇更灵活,反而能轻易将它们击坠。号叫者随我朝其中一架战斗机冲去,锐蛇一劈,镰翼艇打着旋,撞过云层,跌进下方汪洋。
防空炮迎面而来,一阵轰隆之后,我右边一名金种阵亡,是号叫者成员,但我第一时间无法分辨是谁,看了数据终端才知道是鸟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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