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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六扇门大佬递烟-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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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世忠一听这等无稽之谈,恼羞成怒地喝道:“你也是奴才,你怎么不去死啊!”
“不一样的。”韩仁锋说,“我为万人,杀她一个;她会恨我一时,而万人则会世世代代拥戴我。……我的名字会载入青史,流芳百世。”
“还流芳百世?”杨世忠唾了一声,“你就等着遗臭万年罢!”
段崇却敏锐地捕捉到他供词中的信息,问道:“万人?是指哪万人?”
韩仁锋看着他轻轻笑了一声,眼神高深莫测,却没有回答。
段崇眼眸黑沉沉的,追问道:“你是从何处学来的傀儡术?”
“我以为段大人已经知道了。”
段崇一下握紧了拳头,上前提住韩仁锋的衣领,咬牙切齿地问:“是单九震?”
“单九震?我可不认识甚么单九震。”韩仁锋语气不轻不淡,即使到了这种地步,他面上都有一种从容不迫的淡然。他游刃有余地对上段崇的眼睛,道:“从庆沂逃荒到临京的途中,我跟过一个表演人偶戏的班子,为了混口饭,跟班主学过一段时间的傀儡术。”
庆沂就是他的故乡,被洪水冲垮后再难生活的故乡。
“魁君?”杨世忠不禁有些惊疑。
段崇任职以来,审讯犯人时无一不掌握着主动权,罕见他有失态的时候。
段崇咬了咬牙,沉下口气,松开韩仁锋,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杨世忠担忧地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又转回来恶狠狠地瞪着韩仁锋:“来人,将他先关起来!”
杨世忠也走出来,抬头见浅金色的晚霞悠悠洒落下来,在漫天清寒下错生出零星暖意。旋即见段崇倚在走廊的柱子上,闭着眼睛,眉头紧皱,整个人都沐在金灿灿的光芒当中。
杨世忠迈开沉重的步伐,还不及他走近,蓦地跌入段崇睁开的墨色瞳仁中。目色冷峻得令杨世忠不禁有些心惊,但他很快恢复如常。
“你今日是怎么了?少见你如此。”
“没事。”
杨世忠显然不满足于这样敷衍的回答,问道:“单九震是谁?仇人?朋友?”杨世忠察觉到他眸底一片阴翳,明了地点点头,“看来是仇家了。”
段崇说:“我一直以为单九震死了,可现在看来……或许他还活着。”
杨世忠说:“寄愁,会不会是你多想了?傀儡术又不是独门秘技,在江湖上,光我知道的傀儡师就有两三个。这姓韩的能学到并非甚么怪事。”
“但愿如此。”
段崇默然静了半晌,回过神来忽感觉到袖中的异物,一时才记起是傅成璧搁到他手心里的糖。
他口中发涩,便从袖里摸出一块墨酥糖来,剥开薄薄的糖纸,慢吞吞地塞到口中。这墨酥糖中带着一丝丝咸香,又掺有淡淡的玫瑰香气,对于不怎么爱吃甜的段崇来说,也尚可接受。
杨世忠睁大了眼,见他不光吃了一块,而是连吃三块,愈发觉得神奇,暗道:“乖乖,段崇这怕不是中邪了罢?”
以前杨世忠家里穷,少时曾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依靠苦菜叶度日,所以当生活好过起来之后,他格外偏爱甜食。
而段崇则与他截然相反,他少时就已是剑圣的嫡传弟子,衣食无忧,素日对自己身体的管理也极为严格,平常都是甜腻不沾。
偶尔见杨世忠贪嘴,段崇还会一本正经地规劝他:“作为一个剑客,无论何时何地,都要心无旁骛、规束自我,方能领悟至真至圣的剑道。持枪者亦如是。”
难不成,段崇这是有旁骛了?
杨世忠暗中观察着,想寻及蛛丝马迹,转眼瞧见这糖纸上带着金箔粉,像是宫里庆年时才用的。
他正说要开口问个究竟,那厢急匆匆跑来一个信鹰,上气不接下气地喘道:“魁君,有新发现!”
留在军营中搜查韩仁锋住处的信鹰子,翻到了他日常穿得武靴。因禁卫军的武靴统一定制,鞋底花纹都一样。
但韩仁锋这双武靴是重新纳过鞋底,底部用糙线履出繁复的花纹,可以防滑,所以韩仁锋鞋底的花纹与其他的禁卫军有所不同。
如此一来,脚印就有了特殊性,也有了比对的价值。
几个信鹰子到环山园去,满园子里尝试地找了找,看能不能找到韩仁锋的脚印,从而推断他去过的地方。却不想就在一个枯井旁边,找到了一些踪迹。
因为前不久刚刚下过雪,枯井处本就人迹罕见,更无人接近,一旦踩到雪泥,脚印自然是留得清清楚楚。现虽已过了几天,脚印不是那么新鲜,但他们依然可以断定那是属于韩仁锋的。
前来报信的人皱着个眉头,脸色很难堪,说:“几个兄弟将井盖打开一点缝隙,就闻见了臭味。”他单是想想,胃里就一阵翻江倒海。
段崇肃容,对杨世忠说:“你负责押着韩仁锋,让他跟去环山园辩白。”
“遵命。”
环山园的确有一口水井,还有名字,唤作“月洞天”,在井上还盖了一处作遮蔽用的亭子。
但因前朝有一妃子在此处投井而死,既晦气也不吉利,先皇就命人以巨石压口,封了此井,从此便再没有人打开过。
起初还能听见井里的水声,这些年淤泥堆积,“月洞天”就渐渐变成了一口枯井。
段崇一行人赶到的时候,天已黑下来。火把熊熊燃烧着,如同火龙一样盘亘在黑漆漆环山园中,将一方月洞天照得亮若白昼。
料峭的寒风席卷而过,两个禁卫军上前合力将堵住井口的巨石搬下来。
是时浓郁的恶臭阵阵扑鼻而来,两人一时没忍住,俯身作呕,一下吐出大片秽物。
段崇缓缓皱起了眉。
杨世忠口含香丸,半屏着息走上前去,将风灯吊在绳子上,从井口处一点一点放下去。明灭不定的烛光落在井壁上,照出干涸却狰狞的血迹。
风灯却还没有落到底,就仿佛碰到了什么东西,晃悠悠地站住了。
杨世忠借着模糊的灯光定睛一看,饶是七尺男儿也猛地一哆嗦,大喊道:“魁君——!你快来看!”
段崇走过来,低头望向井底。
那风灯映射下的一小块光芒里赫然一张惨白的死人脸,脸旁边还环绕着胳膊、头颅、小腿,却来自不同的身体,在这一方逼仄的空间里扭曲地挤着、叠着,如同淤泥一样将井堵死死的。
“去叫人帮忙。”
段崇这一声携着风刀霜剑,比隆冬的冰雪都要冷厉上几分。
铐着手镣、脚镣的韩仁锋看到如斯反应,有些失意地哼笑一声:“这么快就发现了?段崇,你果然如传闻中的一样有本事。”
段崇回身,双眸森然一冷,一步就夺至韩仁锋面前,剑鞘抵住他的咽喉,将他狠狠按在亭柱上。
韩仁锋被扼得舌头长伸,喉咙间疼痛和窒息感接踵而至。他挣扎不得,憋得脸色青紫,几近断气。
段崇拿捏有余,眼见他只剩一口气时,松开了手。
霜冷的寒气争先恐后地涌入喉管,韩仁锋一阵剧烈地咳嗽,弯着腰倒在地上。
段崇冷着眼:“你武靴的鞋底重新做过,若是本官没有料错的话,应该是芳芜帮你做得罢?”
“是她又如何?”韩仁锋有些疑惑,他没料到问题会出在这里。
段崇上前,一脚毫不留情地踩在他的胸膛:“韩仁锋,你知不知道何为因果报应?”
韩仁锋吃痛,齿间已溢出了些血沫。
“你既杀了芳芜,她就算死了,也能在冥冥中置你于死地。”
韩仁锋沉默了片刻,复而呲牙咧嘴笑着,讪皮讪脸地说,“是了,因果报应,岂非天道也?顺者昌,逆者亡。杀人偿命,我认就是了。”
段崇想到井中的尸体,字句像是从齿间咬出来似的,“你就是死千次万次,都不足以偿命!”
傅成璧闻讯赶来时,他们已经将枯井里的尸体全部都捞了上来。一排排尸体躺在地上,用白布作掩,堪堪能保全些死者的体面。
玉壶跟在傅成璧的身侧,被眼前所见之景震慑住,下意识地细细数了数,越数就越心惊。
这是天子所在的紫气盘浮之地。金顶碧瓦,皇殿朱楼,大周王朝所有的歌舞升平皆在此处,可就是在宫中这一处小小的枯井里,竟然接连捞出来二十八具尸体。
在场的所有人都陷入极致的沉默当中,唯有暮色的风穿过,携着遥远而低沉的嘶鸣。这些尸体如同石头猛砸进波澜不生的皇宫,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环山园中积沉着经久不散的腐臭味,与这寒风一起侵到人的骨头里,令傅成璧战栗不已。她纵然见识过再多害人的毒辣手段,却没有哪个能像今日所见来得震撼,惊得她长久不能回神。
傅成璧轻蹙着眉,在脑海中细细理顺近来发生的事。
皇上这段时间以来郁郁不安,夜里常做噩梦。
梦有时候很真实,他在浅眠的时候常常能看到面前半空中横浮着一个宫人,近在咫尺,有一次他甚至能摸到那张冰凉的脸……
这样逼真的梦出现得次数多了,饶是真龙天子也不禁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被邪祟缠身了。
文宣帝的惶恐不安,也让满朝文武忧于心。宰相沈鸿儒进言,说大理寺少卿段崇的骄霜剑主阳,曾有镇山河之功,可定一方妖魔,所以文宣帝将段崇召入宫,奉他为散骑常侍,令他夜间值守巡逻寝殿。
说来也是神奇,自从段崇入宫,文宣帝再没有做过相同的噩梦。
只不过他夜里还是不大能眠,多日的忧思、惊惧和疲怠将他的精气一点一点消耗殆尽,一时病来如山倒,以致文宣帝缠绵病榻多日,未能上朝。
而被做成傀儡的芳芜在环山园的出现,终于让这一切都露出了马脚。
现在段崇已经锁定凶手是禁军副尉韩仁锋。面对芳芜的死,加之这环山园二十八具尸首的死,他一点都没有为自己辩驳,承认得十分干脆。
为甚么?目的何在?难道只是为了杀人而已?
傅成璧实在想不通。
仵作连夜来验尸,二十八具皆系各宫里的宫女,死前被人强暴过,手腕上都有绳子捆缚的痕迹,而致命伤依然是在颈部,被银丝割断喉管而亡。
之所以长久地不被人发觉,是因这些宫女到了出宫的时候,所以即便是失踪多日,熟识的人也只当她们是回到老家去了。
韩仁锋对此供认不讳,当夜就被关到了死囚牢中,签字画押,配合得不像话。
傅成璧心中存疑,就向段崇仔细问了问韩仁锋的事。
听到他提及韩仁锋有在家中供奉狐仙,傅成璧不禁大为惊惑:“这倒奇怪,怎有男子做此等事?”
狐仙多为女子所供。前世在后宫中,就有嫔妃私自供奉狐仙,以求容颜永驻、恩泽常在;寻常百姓人家也就罢了,皇室却是最最忌讳这等邪术的。
当时李元钧知晓此事后,龙颜大怒,不仅将这个嫔妃打入冷宫,更是株连其九族。只因这狐仙养起来着实不易,要年月里以人血供之……
难不成,韩仁锋杀那么多人就是为了供奉狐仙?
她正长久地思索着,验完尸的仵作挂着箱子出来,见到两人行之以礼。
仵作面色铁青,心中惶然不安,他纵然验尸多年,也不禁被这么多具尸体吓住。见了段崇,他支支吾吾地说:“有一事,小人需再向大人禀明。”
段崇问:“怎的?”
“上次验过宫女芳芜的尸首后,小人、小人隐瞒了一件事。本以为是无关紧要的,如今得见此情此景,又唯恐会是甚么重要的线索……”他有些艰难地说,“芳芜腹中怀有鬼胎,胎相不过三个月。”
段崇一时盛怒:“这种事,为何现在才说?”
仵作跪地不起,道:“小人来验尸前,静嫔曾差人嘱托,请小人务必瞒住此事……小人想她死得凄惨,想留个清白名声也无可厚非;加上她的死因与腹中死胎无关,故而才选择、选择瞒情不报。”
“简直荒唐!”
段崇并非动辄喜怒无常的人,一时发起火来竟也骇人得紧。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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