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纹身姑娘-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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颤抖起来,埋头哇哇大哭,哲顺走过去将她环抱住,她用哭声说“对不起,哲顺。我只是感到害怕而已。”哲顺将她拥得更紧,他感到:是的,她的害怕或许才是真正的害怕。
总算虚惊一场,哲顺将陈青抱起来,放进床里。凝视她瘦削几分的脸颊,感到侥幸,从那小盒子药里救下自己的孩子,是多么伟大的幸运。这时他又想到昨夜那个女人,像是一支毒针悬在头顶,差了丁点的气力就能扎到心脏。陈青也大有侥幸,得到拯救的生机,握紧哲顺的手说“我带了药,不是为了恐吓你,而是为了拯救孩子与自己。我害怕,我们的大床里与你躺着个陌生的女人。那样,世界就是永恒冰冷的寒冬,孩子不应该出生,然后生活在这样的世界中,我不能将他从天堂带来这个世界。而他不来到这个世界,我至少多一分自由。”哲顺清楚感到陈青那一抹淡青色的悲哀“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你能有这个可怕的幻觉。”他在内心里铺开陈青的泪脸,从未有如此刻般觉得她是个懦弱的女人,需要一个男人的保护与温柔,内心中,他不得不对自己诚恳: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陈青拥抱他,哲顺回以同样近乎能另彼此窒息的拥抱,同样流着混合泪水的鼻涕,犹如临终前力气不足的病人般,轻声虚弱破音低沉的哀嚎,互相认错而又像是祈求拯救般重复不能停止的说“对不起。”然后贪婪拥吻,吞噬彼此嘴中一切,坚硬的牙齿,沉重的呼吸。最后一切的犯错与原谅,仍在悔恨的泪水与炽热的□□交织中得到释怀与遗忘。彼此拥有,若要得到彼此认证,便是身体纠缠似乎能相互挤进灵魂里去。
隔日陈青前来名典小屋相见纹身姑娘,哲顺乖巧跟在她身后,迎着阳光他脸上的皮肤呈现琉璃般的纯净感,笑容使他看起来如最初时有学识的优雅人士。纹身姑娘还呆在被窝里,拉起了小屋门帘,看到阳光却似乎仍旧感到寒冷蜷缩在被窝里,陈青径直而来扑进她怀中,将她压在床里,手掌温柔的从她脸上抚摸而下,划过胸膛,肚皮,停在腰肢侧轻轻揉捏着。纹身姑娘任她作弄,静静看着她脸上许久不见的欢喜笑容。陈青调戏她“姑娘,渴了吗?卖身给姐姐吧!”她二人一同哈哈笑起来。哲顺站在栏杆外,静听陈青与她嬉闹,为她穿衣的声音。很快,纹身姑娘顶着乱蓬蓬的头发,在店里煮咖啡,因为是短发的缘故,头顶有一束调皮的头发翘起,像鸡尾巴。
陈青与纹身姑娘说起怀孕的事,她为此兴奋,与陈青侧脸相拥,祝福她,祝福他们。于是隔着陈青的衣衫轻抚她的肚皮圈,动作轻柔而妖娆,可比先前在床里陈青调戏她的样子多几分暧昧,若是常人见她二人模样,当以为她们是一对缠绕的蛇,或者为人,则是欲望驱使下,运行轨迹出了偏差的互为女友。闹了一番,纹身姑娘让哲顺进屋自己取一杯咖啡醒神,她端着咖啡懒懒坐在椅子里,看栏杆下看不到的小河,大概又想起河水浸泡着冲走的婴儿。过了些时间,到了中午,阳光定在天空正中,却因为冬天的太阳所向缘故,阳光不能落进暗沉的小屋里。哲顺在阳光里呆了很久,温暖已经不像停在冬天。纹身姑娘像是在椅子里睡过一会,陈青总也微微笑着,俩人没来由一同呵欠起来,揉着眼眶擦掉呵欠挤出来的泪水。陈青见纹身姑娘微弱模样,嘲笑她“你果然是个水做的人儿,呵欠也使你流泪。”纹身姑娘不接这话茬,抬手推开陈青靠过来的头,教导她“可得做个好母亲。”陈青严肃点头许诺,却也不让她独自骄傲,回她“你懂得做母亲吗?干嘛语重心长的教导人。”她像突然卡了壳,默默低下头去“曾有这样的机会,在我与哲顺都没有勇气的那岁月当头。”
“这是命运给你的预示,你们将分离。到如今分离,你该放下,忘了。”陈青说。
“我没试过,也没想试试。”
“我知道你心中对于原溪的固执与信任,可是你回看,你们曾有过一个放在你肚子里的孩子,但你们都没有勇气,都害怕他出生将你们二人紧紧锁在一起,再找不到分别的理由。已经证明你所坚信的爱情,从不牢固。”
“我们都欢喜这个孩子,只是生活限制,与心无关。”纹身姑娘说“我像做了一个梦,成为原溪的妻子,有我们的孩子,孩子总吵闹着,老妈,我想要一个足球,老爸什么时候给我买?我看看那间小小的房子,只容得下一家三口人,一个足球属于奢侈品。回答他,路边买个类似的。他不满,提高哭闹的声线,叫嚷着,不行,让老爸给我偷一个回来,老爸比较笨,老妈你去偷一个也行。”
“那如何是好?”陈青竟把她的梦境当真。
“梦自然碎了,原溪没去,我也没去。大概因为这个,孩子便不愿出生。我也就不愿了,不能让他是个孩子的时候就知道父母都是小偷,他总能学会的。但小偷这个职业啊……”纹身姑娘忍不住突兀的笑“偶尔能从别人身上偷些不值钱的东西,就像我常往原溪压在胸膛上的衣兜里偷他的私房钱,小小欢喜,得意。后来总会发现,偷这事,偷不了心,也偷不了未来,偷不来时光停止在偷到东西那一刻的喜悦中。”
“你可能耐了!”陈青看她的笑脸,也同她笑,捂她的脸颊说“傻丫头。”
“于是学到纹身嘛!偷不到的东西就用画的,雕刻的,水洗不掉,日光晒不黄。”纹身姑娘欣然接受陈青夸奖,附在她耳边悄悄问“门外那家伙老实吧?”陈青看一眼哲顺,稳稳点头,轻笑起来“老实!我回来见他睡着,像个婴儿。”如此,各自满足,靠在一起得意的笑。
笑着,纹身姑娘让哲顺往进屋里休息,她转个弯走进小楼遮挡,阳光的阴影里。不多时端来一盘丰盛的饭菜,摆在桌子上,开了酒瓶。
“旁边新开的店,新来的厨师,是个了不得的人,炒菜煮饭的水平几乎如我的纹身技艺一样娴熟,富有创造力。”
一顿午饭几个小菜,从盘子里取出来摆在桌上,似乎是一片美丽的森林,有几处雕花的是盛开的花朵,有几处红绿搭配惹眼的似枝头挂起的灯笼,有流油却让人不腻的如树下流过的小河。纹身姑娘端着酒,看了半晌,叹息道“如果不是小偷,而是懂得雕琢生活的厨师那该多好。”陈青说“一顿午饭,这样显得隆重。”纹身姑娘坏坏笑着说“便宜着呢!只是多了个外表卖相的花样。”
“我肯定你在使坏!”陈青狐疑的看着情绪诡异的纹身姑娘。
纹身姑娘说“他做的饭对胃口,是个帅气可爱俊俏温柔的男人呢!”俩人草草吃过饭,偷偷摸摸感到小楼后,一个角落里偷看店里的男人。哲顺略感气闷,总是不能加入他们的话题中,一旁静静看着不发一言,似乎是陌生人。二人很快回来,陈青很满意,与纹身姑娘挤眉弄眼说“是个不错的人,比哲顺俊俏许多,似乎也优雅。”纹身姑娘不知为何看起来像是在炫耀“是吧!这得感谢我的艺术追求,方能从这个世界发现这么个人儿。”
“你想试试?”陈青似从不认识纹身姑娘,惊奇问。
纹身姑娘突然消沉起来,像散成一团云“可是我已经老了啊!”
“你比我年幼俩岁。”
她便苦着脸,垮了脸,假装咳嗽“都老太婆一个,哪还能春心萌动。”纹身姑娘微微弯腰,脸上皮肤刻意皱着的时候,近乎于一个佝偻的老人。陈青与她又嬉闹一阵,平静下来,严肃说“我支持你试试。”
纹身姑娘目光游离屋外,更比陈青严肃几分说“我真的老了。同你是朋友,但却总是冷冷旁观看透你们的世界,这事是王家老太婆才能做到的,用老人睿智的目光审视你的生活,而我也能做到。”
“你总是愿深究世界的运行轨迹与固定秩序,可你只是个简单年幼的女人呢!”
“我也这样想着。那男人给我送饭,同我打招呼,聊天,我感到他有时是多年不见的朋友。但另一个思绪却想:总会有那么一个人,在我类似溺亡,急需拯救的时候出现在我的生命里,符合我对温柔的渴求,对完美的认知,让我忍不住被他解救,放过自己。”
“总是这样子。”陈青满意确认。
“但我突然想到原溪,想到年幼时被锁在医院角落里拔牙,原溪透过门缝阻止我,送我《飘》。我惊醒过来,感到害怕。我确认,在我急需拯救的时候温柔出现的人,类似于我路过时对路边的乞丐扔一个饼,或者我在哭闹时长辈安抚我的一颗糖。我不能轻易接受,都像是原溪的影子。”
“动物世界里,饥饿的野狗常捡食草地里腐烂的蛇尸,有一天捡到一条躺在阳光里的蛇,被蛇咬了一口,从此再没勇气往草地里寻找蛇尸,即便快要饿死。”纹身姑娘说“因为原溪,我可能患上爱情恐惧症。”
“可你仍旧爱他,不是证明你仍旧信任爱情吗?”
“总是矛盾呀!”
哲顺悄悄离开小屋,绕过小楼找到店里的男人,远远观察这个被纹身姑娘与陈青同时认同的男人,高大健康又不显粗野,呆着的时候安静平和,白皙脸颊不见丝毫稚气,动态从容,手指修长,符合优雅。哲顺借着阳光看路牌里的自己,除去容貌不同,与这男人又有何分别呢?
临走时,纹身姑娘送给陈青一个袋子,袋子里装着她用整个冬天的时间织好的毛衣,陈青当即打开袋子将毛衣展开来,普通的宽大毛衣,胸膛出缝补着一块精美的刺绣,绣着一张欢快的笑脸,不知是谁的脸。纹身姑娘不舍说“本是送给原溪的,可他还是回去了,说他不快乐却不得不回去,没有离开的勇气,我想这也算是结束,很快他会被生活磨掉锐气,适应他此时的生活,也就不再以为我是唯一因为深爱而宠溺他的人,便忘了。我得花费更长久一点的时间,但失去他的消息太久太久,也总会忘记。”陈青看一眼屋外盯着满意遮掩不住欣喜与热切的哲顺,拒绝收下纹身姑娘的礼物,听到她只是愿像扔掉一份垃圾,一个包袱,才可怜她,将毛衣装进袋子里带走,而且春天快到,毛衣已经用不上。
晚饭时间,男人煮好一份莲子羹,装在罐子里送来名典小屋。纹身姑娘时隔许久正坐在栏杆上,男人将罐子放在栏杆上,陪纹身姑娘坐下,罐子隔出还能坐下人的空子。他平淡的问了一句“晚餐想吃点什么东西呢?” 
纹身姑娘回答他“午饭吃的丰盛,还想不起美味的食物。”
她不如往常般,向往的看到天空,反而瞪着河对岸。杂草堆里有一处烧过的痕迹,边上趴着一条脏兮兮的流浪狗。那狗微微颤抖中,毛发蓬起又平复,大概腰腹间长了一片吓人的红色疹子,它不懂那是病症的东西,伸着舌头舔舐。纹身姑娘看到它的时候,它回头警惕着,时刻准备逃跑去。这时候男人盛了一碗新鲜的莲子羹,从纹身姑娘眼前晃过,放在她身前,等她抬手接过,他把双手揣进兜里,紧了紧衣衫,发了个抖。不多久那处杂草后新来一只狗,低头嗅着地面,靠近草丛边上的狗,先前嗅着地面,随后嗅狗的头,往它鼻子处蹭一蹭,接着耸动鼻子往它毛发里钻,不时甩开头,又再重复。草地里的狗起身跑开一段距离,似乎是累了,又在河边趴下来,跟随它的狗仍旧不停嗅它,眼下长长的嘴,鼻子从它的腿间绕过来,停在它肚皮上的红疹处,厌恶甩头,往远处跑开。
男人问她“一个人生活多久了?”
她说“从冬天开始的那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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