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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走他的心-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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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那么帮她,尚有梁子的时候就替她解围付账单,后来自告奋勇开了六个多小时的车送她回家。他从澡堂里冲出来,撞见她的窘迫,是那么气急败坏,那么情绪失控。他带着她去澡堂报复唐诗,一心一意帮她出气。

    她以为他是不一样的。

    路知意伏在冰冷的水池上,翻来覆去地想,她以为他是不一样的。

    可事实却是,他们都一样。

    唐诗让她出丑,陈声救她于水火,看似天壤之别,而今时今日她才看清楚,本质上他们没有差别。他们家境富裕,不可一世,践踏她这穷人的自尊,帮她也好,害她也好,都不过是把她当成蝼蚁,轻而易举便想左右她的生死。

    她对自己说:看明白就好,路知意,将来远离他们。

    越远越好。

    可她用力扶住冷冰冰的水池,指尖都泛白了,却依然止不住热泪。

    哭什么呢。

    非亲非故的,看透了就好,有什么好哭的?

    她紧紧闭上眼,下一秒,一幕幕零散的画面凭空出现。

    他站在细碎的尘埃里,说着墙上的空气动力学发展史。

    他坐在朴素的小店里,举杯说:“路知意,敬我们共同的堡垒。”

    他开车送她回家,在二郎山顶说她家乡的人和动物都有一双干净漂亮的眼睛。

    他在宿舍楼下不轻不重咬她一口,得意洋洋地说吕洞宾把狗咬回来了。

    路知意睁开眼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用力地擦了擦眼眶。

    就这样吧,路知意。

    把他忘了。

    他不值得你喜欢。

第三十六颗心() 
第三十六章

    余下的时间;路知意擦干眼泪;若无其事继续上课。

    陈郡伟听不太进去;一直察言观色;最后终于没忍住;试探着说:“路知意——”

    “路老师。”她平静地提醒。

    陈郡伟一顿;改了口;“路老师,其实我哥,我哥他不是那个意思。”

    路知意看着刚刚给他批改过的作文;“上课时间,不要说不相干的内容。”

    “”

    “你看看这个地方的时态问题,我已经给你圈出来了;前后——”

    “那我呢?”

    路知意一怔;抬头看着他。

    陈郡伟看着她的眼睛,“我哥是不相干的人;那我呢?上课时间;你是家教;我是学生;我总不是不相干的人了吧?”

    她沉默片刻;笑了笑;“你说得对,我是家教,你是学生。你不是不相干的人。”

    握着笔;她定定地望进陈郡伟的眼里;“但我们有交集的地方,只有这里,这里每周末的四个小时,在这段时间里你是我的学生,仅此而已。”

    讲完了那篇作文,路知意收拾好背包,推门而出。

    客厅里,去而复返的陈声在沙发上坐立不安,见她出来,几乎是噌的一下站起身来。

    路知意却没看他,兀自换好鞋,离开前嘱咐了一句:“小伟,我留给你的那个话题,你自己尝试着写一篇300字的短文,练一练笔,别忘了。”

    陈郡伟神色复杂站在玄关处,低低地应了一声,看着陈声急急忙忙追出去,心里也有冲出去的渴望,但脚下却像是生了根。

    他也想安慰她。

    他也想说点什么,随便什么都好,只要她在听。

    可欠她一句解释的是陈声,他陈郡伟追出去说再多,对她来说也于事无补。

    *

    路知意走得很快,走过了印满广告的单元门外,走过了老人们下棋的地方,走过了熟悉的花草树木。

    她在半路上被陈声叫住。

    “路知意!”

    她脚下没停,还是走得飞快,直到那人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陈声挡在她面前,面色难看至极,“不是说好下课谈谈吗?”

    路知意抽回手,抬头盯着他,“我只说上课不谈别的,并没有答应过你什么。”

    “你——”

    他有些难堪,从来只有别人追着他的份,什么时候变成他这么低身下气、惴惴不安等待俩小时,结果对方还冷言冷语的?

    陈声有些烦躁地把手揣回外套口袋里,那句话憋了半天,还是说了出来,“对不起。”

    面前的人没什么反应。

    他的目光落在她过于平静的神情上,有些诧异。

    “你怎么不说话?”

    “你指望我说点什么?”路知意笑了笑,“没关系,我原谅你?”

    陈声被她堵得一滞,“路知意,我都跟你说对不起了,你要不要这么小气啊?”

    “我小气?”路知意看着他,“陈声,你搞清楚一点。道不道歉是你的事,要不要接受是我的事。”

    她绕过他往前走,可陈声不依不饶跟了上来。

    “你这人至于吗?”

    “多大点事啊?”

    “我不就嘴上说了你几句吗?”

    “你看看你,见好就收不行吗?干什么蹬鼻子上脸啊?路知意,我告诉你,我陈声从小到大说过的对不起,一只手都数的清,你——”

    那纤细的背影骤然间停了下来。

    路知意回头看着他,淡淡地说:“好的,那我谢谢你,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谢谢你把一只手都数的清的对不起,爱心奉献了一个给我。我没蹬鼻子上脸,也没生你气了,你不用再跟着我了。”

    陈声简直难以置信,看她继续往前走,下意识又跟了上去。

    路知意终于不耐烦了,“你到底要干什么?”

    他被问得一怔。

    他要干什么?

    初春的下午,四点过的阳光算不上热烈,轻薄地笼在大地上,浅浅淡淡一层金。这样好的天气,他们却无暇欣赏。

    陈声知道她没消气,也知道自己做得太过火,可他并不知道要做什么,又到底该做点什么。

    他已经道歉了,不是吗?这人还这么不给他面子,以他的性格,根本就不该过多纠缠,扭头走掉就行,谁他妈稀罕追在人背后低声下气?

    陈声又不是没这么干过,我行我素二十年,没人见过他好言好语低姿态。

    他肯低头道歉已经很难得。

    她到底还要他干什么?

    陈声烦得要命,皱着眉头走上去,一把攥住她的背包,“坐我的车回学校。”

    路知意被他拉得重心不稳,险些朝后一倒,好在最后站稳了。

    忍了多时,这一刻终于爆发。

    她一把拍掉陈声的手,冷冷地说:“不必了,我自己回去。”

    那一下打得很重,啪的一声,干脆利落。

    他的皮肤本来就白,霎时就红了一片,顿在半空。

    难堪至极。

    陈声扯着嗓门问她:“路知意,你到底在较什么劲?”

    路知意就这么看着他,良久,笑了笑,心灰意冷地说:“就这么着吧,陈声。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我谢谢你半年来同情我家贫人穷,好心帮我那么多次。但我们差距太大,就跟你说的一样,明明是两个世界的人,为什么要勉强走在一起做朋友?”

    陈声心里咯噔一下,说不清那阵突如其来的慌乱是为了什么。

    “我都说了对不起了,你听不懂吗?那些话不过是为了警告陈郡伟!他是你学生,好的不学,偏学人早恋,还对你有想法。我他妈是为了你好,为了他好,你用不着拿我的话来气我!”

    “我没说气话。”路知意静静地望着他,“一开始确实很受伤,但后来仔细一想,你说得其实很有道理。”

    “我——我他妈有个屁的道理!”陈声已经怒不可遏,恨不能扒开她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都说了是无心之过!那些话骗骗陈郡伟就算了,你较什么真?”

    她较什么真?

    路知意仰头望着他。

    他真好看,即使逆着光,生着气,眉宇之间也依然透着水墨画的意蕴,每一个线条、每一个细微的神情,都叫人想裱框成画。

    她其实根本没有跟他较真。

    她只是在跟自己较真。

    那些话从唐诗口中说出来时,她是如此心平气和,全然不在意,可换做是他,她就觉得天崩地裂了。

    他说得没有错,她穷,黑,土,家中养牛养猪,鞋子穿旧也不舍得丢。

    这些东西陪了她十八年了,她从未因此自卑过。

    她活得比谁都坚强,活得比谁都努力。

    可是今天,它们从陈声口中说出来,第一次具备了粉碎自尊的力量。

    她,路知意,这么多年来终于明白了自卑是什么东西,这滋味比那晚赤着双腿跑出澡堂更叫人无地自容。

    路知意望着他,他越光鲜好看,她越觉得骨子里都透着卑微。

    是他的态度太友好,给予她太多,她才有了今日的错觉,以为他们不知不觉走到了一起,跨越了千山万水,跨越了重重阶级。

    事实证明,她该清醒了。

    在无可救药陷入他给的蜜糖砒霜之前,死了这条心吧。

    路知意笑了笑,眼眶蓦然一红,仰头冲陈声说:“多谢你一个学期以来的关照。”

    说完这话,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

    冷战就这么开始了。

    起初,陈声以为路知意只是一时气急,等她消气了,一切就会重回正轨。

    可路知意显然不是这么想的。

    跑早操时,陈声顶着两只黑眼圈站在那,翘首以盼着路姓师妹的到来。

    好不容易把人盼来了,他若无其事地走到她面前,把手里的烧麦和豆浆递了上去,“凌书成去步行街的老张那买的,买多了。”

    老张是步行街摆摊的老伯,摊子没有名字,卖些手工做的烧麦、包子,豆浆也是自己磨的,味道原滋原味,很受欢迎。每天早上,一群学生和步行街的居民都在那排着长队等早餐。

    因为要跑早操,众人都起得早,也没空去吃早饭,陈声知道她也空着肚子。

    他亲自去买了一顿早餐,捧在怀里热乎着,眼巴巴盼着她来,又拿凌书成当幌子——天知道那个懒鬼这会儿还在床上睡大头觉。

    “谢谢,我不饿。”路知意头也没抬,径直走进人群里。

    陈声的手僵在半空,只剩下还冒着热气的烧麦与豆浆。众目睽睽之下,他吃了瘪,却又没处申诉。

    更可笑的是,一整个早上,路知意没有向他投来一眼。

    一眼都没有。

    陈声拎着冷掉的早餐回到宿舍,恰逢凌书成起床,看见他手里的东西,欢天喜地迎上来,“呀,给我买的?老张家的吧?”

    屁颠屁颠跟在他身后,凌书成笑成了一朵花,“这感天动地的室友情——”

    话音未落,只见陈声没吭声,用脚踩开书桌旁边的垃圾桶,咚的一声把塑料袋扔了进去。

    凌书成:???

    “我艹你大爷啊!扔了都不给我?”

    陈声一脚踹开椅子,心烦意乱地坐下来。

    他对自己说,行了吧,别自讨没趣了,她的面子是面子,难道他的就是狗屎?神他妈放低姿态,他管她要干什么,爱咋咋地!

    她爱跟谁做朋友,就跟谁做朋友!

    然而这股气在晚操时又莫名其妙消失了。

    陈声站在跑道边上,看着众人做引体向上,她在离他最远的单杠上,一言不发,动作标准。

    他忍了再忍,还是没忍住,走上前去碰了碰她握住杠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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