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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然闷闷的哭声，渐渐地大了，更大了，她像是想要发泄出所有的情绪一样，狠狠地大哭起来。顾墨寒摸着她的秀发，心柔软地犯疼。

　　　　“真的是杀人……杀人，他杀了爸爸……妈妈……”抬起红肿的眼，她的声音嘶哑却又带着浓重的鼻音，“为什么要杀人？为什么……”

　　　　“你……看到他的样子了？知道他是谁了？”他问得很是艰涩，心疼地揩去她眼角不断涌出的泪，“一一……”

　　　　“我不知道……想不出来，很陌生的脸，却又熟悉……”

　　　　心里也不知道是提起还是放下，从来没有过如此纠结如此矛盾的心情，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是长痛不如短痛，还是……明明知道应该的做法是什么，却终是不忍开口，怕看到她更为崩溃和绝望的脸。

　　　　“别想了，一一，你太累了……”他摸了摸她的脑袋，吻了吻她泪湿的眼角，“很久没吃东西了，肚子饿不饿？就当我们到安泽度假，收拾好所有的心情，爸爸妈妈不会喜欢看到自己的宝贝女儿这么伤心，是不是？”

　　　　他像是哄着小孩似的说着，满满的心疼。红着眼睛，她才想起，抽噎着问道：“你……你怎么会到这里……”

　　　　“谁让你逃的……你知不知道，我又要疯了，就跟那次你去了新加坡一样……一一，有什么事，有什么疑问，都可以交流，不准这样突然之间消失……”

　　　　“……是为了我吗？”她的眸子微垂，“是不是怕我伤心难过，才不让我恢复记忆？……是这样吗？”

　　　　顾墨寒轻叹了一声，把她拥入怀里：“是……我怕极了。沃克医生说，这样的记忆凶多吉少，你需要有足够的勇气去接受一切的事实，那事实，会比想象中的残忍一百倍。”

　　　　是很残忍吧……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比就看着自己的双亲被人杀死还要残忍的？

　　　　“死了，一枪打在太阳穴……还有一枪，打在心脏的位置……好多血，好多血……为什么要这样残忍，为什么要杀人，为什么……”

　　　　“一一，一一！”看着她越来越激动的样子，他捧起她的脸，深深地望进茫然无措伤心欲绝的眸子，“你听我说！都过去了，过去了……不要沉溺在过去之中，你要让自己快乐坚强起来，那样，对爸爸妈妈来说是最大的安慰，知道吗？”

　　　　“我要找到他，那个男人……当初判的是入室抢劫，他还没有绳之以法，他还活着，他还在逍遥法外！……可以帮我找到他吗？那个杀人凶手……”

　　　　盈盈的眸子，凝视着，从来没有一刻，他的心情如此凝重，苏伊一却已经从床上跳了起来：“我可以画下他的样子，我可以画得很像。”

　　　　狠命地抽烟，烟雾一圈一圈地喷吐而出，站在窗边，看着那个女人一笔一画如此认真地勾勒着那个杀人凶手的样子，心一阵绞紧。每一笔都是凌迟，每思及一分，便会是更入骨的痛。他该把真相告诉她的……只是画到嘴边总是咽下，他不敢去看那双眼睛，得知了更多的真相更受打击的眼睛，只能，把目光移到窗外，看着那无心欣赏的风景。

　　　　“啪”地一声，轻轻的，手里的画笔已经落到地上。画好的画像，她看了几个来回，竟是在脑海里浮现出一张几乎同样的脸来，除去那道额头上的疤痕……

　　　　不，她简直疯了……怎么可能呢？怔怔地望着画面，脑海里交替闪过那熟悉的脸，眼睛，鼻子，嘴，面部的轮廓……越看，越是惊然。闭上眼睛，又睁开，又闭上，她遥遥地往后退了两步，血色尽褪。

　　　　她一定是疯了，才会在同时闪过苏旭的脸。颤抖着捡起画笔，在画像的眼睛上画上眼镜，又颤抖着手把额上那道伤疤擦去……

　　　　惊然地瞠大眸子，白纸上的，是一张跟苏旭一模一样的脸，这怎么可能！颓然地靠在墙上，苏伊一的脸蜡白如纸，太阳穴又开始突突跳动起来，针尖扎着一般。

　　　　“爸爸，妈妈这次是要去见谁啊？好几天都没有回来……”

　　　　“是一个叔叔，你没见过的。”

　　　　“是谁啊？叫什么名字？我以后可不可以见他呢？他是妈妈的朋友吗？”

　　　　“……不知道，也许有可能以后会见到的吧……他叫苏九，是你外公酒坊里的徒弟，不过跟妈妈感情很好……”

　　　　“苏九？这个名字怎么这么奇怪呢？是不是他家里有九个孩子，他第九个，所以叫苏九？”

　　　　“小朵儿说得也有道理呢！不过，这个名字总归儿戏了一点，你妈妈都说要让他改个名字，在九旁边加个‘日’字，那就是旭，苏旭这个名字就大气了很多……”

　　　　苏旭……

　　　　小九……

　　　　定定地望着白纸，有两个人影在脑海里挣扎。一个是举着枪的刽子手，一个是戴着眼镜总是温和地笑着的父亲……太荒唐了，这简直太荒唐了……

　　　　凄厉的哭喊声近在耳侧，温柔的关怀也近在耳侧，身子无力地滑下，她痛苦地抱紧了头。难道说，那个真正的杀人凶手一直生活在她身边，而她，却是一直把他当成父亲一样敬重吗？

第二零四六章他是凶手（）　
246、

　　　　“一一！怎么了？”丢掉手上的烟头，顾墨寒急步跑到她身侧，目光触及到白纸上苏旭的脸，他的心也一下子陷入了冰冷之中。

　　　　“他是凶手……是他……”苍白的唇在颤抖，又狠狠咬紧，她的噩梦，究竟是开始，还是结束？眼前镜头急速闪过，她想起了看到他的第一眼，那样温润的男人，带着眼镜，风度翩翩，他的额头上没有疤痕，他的身上没有戾气，他那样温和地微笑着，他的手那般温暖，厚实，握着，就好像握住了所有的希望……

　　　　她想起了他把她带到那个家，想到他蹲着身子，摸着她的头发跟她说的那句话：“……一一，就是唯一……”

　　　　好一个唯一，他既是杀害父母的凶手，又为什么要假惺惺地把她接到身边？他知道，他一直知道她就是白嘉的女儿，他的手沾染着血腥，却在用这样沾染着父母血腥的手在给她温暖吗？他的一直不想让她恢复记忆，是怕那个现场，会有让她发现的一天吗？如果是这样，那么他为什么没有杀死她？还要把她留在身边……

　　　　“一一……”握着她颤抖的肩膀，她整个人像是被抽离了空气，又游离于世界，泪眼婆娑间，她缓缓抬眸，“告诉我，这个人是谁……”

　　　　她的目光望着画面上的人，笑了笑：“不是真的是不是？我在做梦……我一定是在做梦，这一切不可能是真的……怎么会是他呢？他是爸爸，爸爸带着我离开孤儿院，给了我一个家……他不会是毁了我的家的那个人，不是那个人……”

　　　　“……”

　　　　“告诉我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你为什么不说话，你告诉我告诉我啊！”抓着他的衣襟，她的眸光甚至带着乞求，神色几近崩溃。心如刀绞，他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状况，如何承受？她只是一个人，一个女人……

　　　　“一一……”他舔了舔干涩的唇，小心翼翼地开口，“你听我说……事情发生了，要学会面对……”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泪水已经无法表达将近崩溃的情绪，这么多年，她在认贼作父？她在喊着那个杀人凶手“爸爸”？寒冷的冬天，她怕他动着？炎热的夏天，她怕他热着？生病的时候，她给他端茶送药？呵呵……

　　　　她摇了摇头，忽地狠狠地朝着自己一个耳光，顾墨寒心痛地扣住了她的手，低喝道：“一一，你做什么！”

　　　　“我该死……这么多年，我究竟在做什么……你说，我究竟在做什么……”身子被狠狠地抱入怀中，她的呜咽声还在继续，“我认贼作父……我恨死自己，恨死自己了……为什么要对我撒这样的弥天大谎，为什么会是这样的事实……我一直都真心真意地把他当成亲人啊……”

　　　　“关你什么事！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什么都不知道，他有预谋，是不是？不要再埋怨自己，爸爸妈妈不会怪你的，一一……”一句一句，他忽地觉得自己的笨嘴拙舌，终是无法用言语来劝解和表达，无法让她觉得舒缓一些。

　　　　她的痛，直直地嵌入他心底，一样切肤。

　　　　“可是……我没有办法原谅自己……这么多年，我竟然跟着仇人这么多年，喊他‘爸爸’……”

　　　　“我知道……”只是把她抱得更紧，他不知道怎么样才可以让她不那么痛一点。苏旭……他确实是要把他千刀万剐了的，不知道让他入狱，这样的决定算不算太轻。不过，他的末日已到，已是既定的事实。

　　　　低低的哭泣，掩埋在他胸前，好似有一把匕首在心间反复地刮碾，那样的钝痛却又无措。不知道这样多久，她的哭声渐渐地低去，抽泣声却是不时地响起，他只是抱着她，不曾言语，环着她的身子，连手都不曾妄动一分。

　　　　世界只剩下安静，好久好久的时间。苏伊一不曾言语，只是靠在他怀里。不知道需要多久的时间才可以淡化这样的伤痛呢？顾墨寒低了低头，怀里的女人依然紧紧地把头埋在他怀里，安静如月。

　　　　抬眼，天已经好黑了，他轻轻地唤了一声，没有回应。这样的折腾，她是睡着了吗？夜已深，他抱起她的身子，才发现整只手臂已经发麻，轻轻地放到床上，她的手依然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襟，他也跟着和衣躺下，目光柔柔地注视着那悲戚的脸。

　　　　轻轻撩开贴在额前的湿发，她的面容苍白而疲惫，一夕之间，在她身上的变故太多，汹涌而来，她怎么扛得住呢？还是抱住了她，一样的姿势，虽然手臂又酸又麻，他还是没有妄动一分，只怕稍稍一动，她便会醒来，再也睡不着。

　　　　夜色无边，都是黑暗，所有的一切都是冰冷的，好漫长好漫长的时光，她分不清梦跟现实，只是这样，看着不知道是曾经还是现在的岁月，在眼前流转。

　　　　天似乎亮了，沉重地抬起眼皮，依然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脑袋一片空白，不会思考，只是茫然地坐着，像是在观赏多年之前的影片，一幕一幕的镜头接连出现。

　　　　“一一！”身边的声音有些焦急，她缓缓地转过头去，看了那个声音的源头一眼，又缓缓地望向窗外。

　　　　顾墨寒手里拿着的早餐一下子掉落到地上，她的眼神，冰冷而又陌生，像是不认识他一般。她像是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之中，看着窗外，没有任何的表情。

　　　　“一一！”他疾步上前，走到她面前，按住心头的恐慌，咽了咽唾沫，“一一，你醒了？吃早饭……”

　　　　她没有言语，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又淡淡地望向了窗外。顾墨寒的心一下子坠入了谷底，她的眼底，竟是没有了他的存在。她究竟是……怎么了？

　　　　一个上午，她就这样坐着，没有说话，甚至也没有怎么挪动位置。

　　　　顾墨寒彻底慌了，他宁可她是大哭大叫歇斯底里地发泄，可是现在的她，这样安静，安静得让他发怵。

　　　　另一种极端，若不是心扉痛彻，不是有这样的极端。

　　　　不过是出去给洛克医生打了个电话的时间，回到房间，苏伊一已经没有了人影。

　　　　又是这样的状况！他很快地冲了出去，这样的状况，会发生什么状况？无数个可能性在眼前，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