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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个人争得不可开交，宁夏对他们的话题一点儿也不感兴趣。于是她和徐意对了个眼神，去了天台的另外一角。

　　　　两人坐在栏杆上，喝完酒后晚风一吹，头很快就变得晕晕沉沉。

　　　　宁夏看着不远处的林木森安静的穿过路灯走回宿舍。风吹得树影摇曳，他的脚步有条不紊越过小道。在宁夏的印象中，他不管做什么事情都很规则，像是机器人一样。唯一能让他有波澜的恐怕就是徐意了。

第25章　2009年　萤火虫（）　
林木森似乎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他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身望向天台。徐意和宁夏坐在栏杆上，若隐若现。

　　　　宁夏看到林木森的嘴巴一张一合，但是光线太暗，不确定他是不是在说话。她问旁边的徐意说，“他在说什么吗？”

　　　　徐意朝远处的林木森挥了挥手，“他叫我们早点回家，注意安全。”

　　　　宁夏说，“他是个不错的男生。”

　　　　“是的。”徐意点点头，走去陈年身边拿了几罐啤酒，又折回来宁夏身边。

　　　　“少喝点，女孩子家家的，想当一个醉汉么？”宁夏看到徐意拉开啤酒，大口大口的吞进喉咙里，连黑暗都吞没了进去。

　　　　徐意轻笑，“你和陈年说的话都一模一样。”

　　　　宁夏撇了撇嘴，“他那个傻子，就知道学我。”

　　　　徐意不理她，只是眼神涣散的望着林木森的背影。他是一个很好的男生，徐意也知道他对自己的感情超越了友情，但是她更倾向于把它看成是一种亲情。

　　　　他很安静，也很优秀。很多人认为他冷漠呆滞，但是徐意明白他其实是一个很会照顾人的男生。只是太过不动声色，有时候连他自己都没能发现自己原来是一个体贴热心的人。后来也就习惯了事不关己不喜不悲。

　　　　徐意觉得自己也许应该喜欢他，如果和他在一起的话，一定能携手白头到老。初恋就能够修成正果的话，那一定是件很棒的事情。她有这个信心，因为林木森是一个不情绪化，波澜不惊的人，和自己一拍即合。和他呆在一起时，大部分时间彼此都沉默不语，却也不会感到枯燥和孤独。

　　　　徐意抬头仰望遥不可及的浩瀚星空，只是自己很小的时候就被一个梦所牵引。那个梦以那个男孩为引子，自己这么多年不断完善，已经趋于完美。美好得和他无关，和她自己也无关，就是一个美好的幻梦。在无数个夜里，自我感动而已。

　　　　谁都喜欢梦幻的东西，触手可及的林木森反倒使徐意不想靠近，起码不想以那种去靠近梦的方式去靠近他。他太理性了，梦是感性不由自己的。

　　　　说是梦，其实也有所依托。徐意想起那个男孩，那时候他每天都会穿越拥挤的街道来到她家的高墙外。还没长大的他，总是笨手笨脚的爬上围墙把自己忙活了很久的成果递给院子里的徐意，有时候是蝴蝶，有时候是知了，有时候是他捏的泥人，稀奇古怪。他使出浑身解数，只为了博得徐意一笑。但是，那时候她的爸妈日复一日的吵架，徐意早就习惯了面无表情的沉默，除了吃饭和歌唱，再不愿意开口。

　　　　终于有一天，那个暗淡又闪耀的夜晚。大雨磅礴，徐意坐在屋檐下看雨珠连绵的滴下来，在水洼里荡起了涟漪。她拖着下巴，想他今晚会不会来呢，会来吧？不会来吧？一定要来啊！

　　　　在她准备放弃的时候，那个男孩大汗淋漓的出现在了门口，他全身都已经湿透，手里却死死的护住一个精心包装的盒子。他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的站在她的面前。

　　　　他信誓旦旦的说，里面有世界上最漂亮的东西。当他打开盒子，发现自己半个月以来捉的萤火虫像苍蝇一样无声的躺在盒子里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徐意看到无时无刻都在笑的男孩突然哭起来，一时也惊慌失措，想安慰他，却触不及防的跟着他哭个不停。两人都哭累时，徐意记得自己好像是对他笑了，但是笑容太过生疏，看上去像哭一样。男孩会错意，又开始哭起来。那天他们就这样哭哭停停好久。

　　　　最后他们都哭得精疲力尽，长江黄河都灌满了水。河水流进不同的支流，岁月流逝，它们在烈日下蒸发，变成雨云又降落在高山和草原。

　　　　男孩说，对不起，我本来想在你离开前，抓满一百只萤火虫让你带去其他城市的。

　　　　她说，我会带走它们的。

　　　　最后的最后，在第二天的清晨，她和妈妈坐上火车，在蜿蜒不止看不见前路的铁轨上离开了那个男孩。

　　　　从此以后世界上多了一个无时无刻都带着笑容叫徐意的女孩，少了一个成天说自己是西门吹雪有绝世武功的男孩。

　　　　——那些死去的萤火虫，在之后的无数个夜晚闪耀起无与伦比的亮光。

　　　　徐意又喝光了一罐啤酒，无望的伸出手去触摸星空。她的手不足一米，离地球最近的行星，金星也离她4200万千米。或许她爬上珠穆朗玛峰可以离它近一点，不过似乎也无济于事。

　　　　但是她闭上眼睛的话，一切就都触手可及了，思维是不受距离时间或者其他一切东西限制的。

　　　　徐意兀自笑了笑，拉开一瓶啤酒递给宁夏说，“你喝光它，我就给讲我以前的故事。”

　　　　“再喝我就醉了。”宁夏急忙摆手，她可不想当一个醉女人。但是她又很想听故事，于是说，“我喝饮料可以吗？”

　　　　“不行，就是要你醉了我才讲，不然你笑话我。”

　　　　“好吧。”宁夏接过啤酒咕噜噜的把一瓶啤酒喝光，脸一下就烫了起来。她靠在徐意的肩膀上说，“快讲快讲，我已经醉了。”

　　　　徐意偏过头，打量了一下宁夏。她小眼珠珠乱转，发现徐意在看她，又闭上了眼睛。嘴巴里一直嘟囔，醉了醉了。

　　　　徐意笑了笑，犹豫再三，尽管宁夏想听的是关于那个梦的事情，但是自己还是决定给她讲现实中的事情。

　　　　梦太过虚幻，需要在醉生梦死时呈现。

　　　　她说，“我给你说说我和林木森怎么成为朋友的吧。”

　　　　宁夏有些失望，她偷偷看了一眼那边上蹿下跳的陈年，星光下的他成为了星光。

　　　　徐意笑说，“不想听吗？”

　　　　“听听听。酒都喝了，不听就亏了。”宁夏正襟危坐听徐意娓娓道出和林木森的相识过程。

　　　　徐意对宁夏说，自己从小和母亲到处漂泊，记忆中就是从一个城市搬去另外一个城市，一个房子搬进另外一个房子。她不敢太依靠妈妈以外的任何人，所以她为人和气，又善解人意，却一直都没什么朋友，起码她不敢把别人当成朋友。她怕离开的时候自己和别人都会伤心。

　　　　宁夏听到这，紧紧的抓住了她的手，生怕她会离开似的。

第26章　2009年　约定（）　
徐意笑了笑，反握住宁夏的手，“我不会再离开了。”

　　　　宁夏伸出小拇指说，“拉钩，谁走谁是小狗。”

　　　　徐意搂过宁夏的肩膀继续说起往事。

　　　　前年的时候，她随着妈妈搬到了刻溪市，妈妈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是一个事业有成的中年男人。在他的运作下，成绩很差的徐意进到了市里最好的中学，四中的初中部。

　　　　在那里她遇见了一个奇怪的同桌，就是林木森。他除了回答老师的问题外，可以一整天都不说话，甚至连头也不抬。因为徐意成绩很差的缘故，和班上的人也鲜有交流。而且，经常听见有人在背后窃窃私语，“你看那个女生，就是靠关系进来的。”

　　　　久而久之，徐意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于是她经常逃课，在校外的网吧或者台球厅一坐一整天，因为那里有空调，冷而与外界隔离。

　　　　某一天，不知是为了什么事，一个小混混一直找徐意的麻烦。徐意从台球厅退到马路上，那人还不肯善罢甘休。刻溪市的夏天，划一根火柴，空气都会燃起来，正值正午大家都在屋里休憩，马路上空无一人。徐意突然感到很害怕。

　　　　这时，林木森低头穿过对面的马路。她想呼救，但是想到自己和他不熟，何况以他上课专心的程度和自己逃课的频率。他认不认识自己都还两说呢。

　　　　在她犹豫之际，那个小混混已经追上来抓住了她的手，周围跟上来的其他小混混也在旁边起哄。

　　　　徐意说到这对宁夏眨了一下眼，大笑说：“当时我就想，我要跟他们同归于尽。”

　　　　宁夏也很气愤，把拳头举到胸前说，“我帮你。”

　　　　徐意继续说，“我猛的抬起脚，踹开一直抓着我的那个小混混。其他的小混混就准备冲上来打我。一直在低头往前走的林木森突然捡起一块石头冲了过来。然后和他们打成一团，那些小混混几下就把他打倒在地，一直拳打脚踢。他也不躲，只是一直让我先跑。”

　　　　宁夏问，“后来呢？”

　　　　后来动静太大了，有大人过来帮忙，那些混混就跑了。林木森全身到处是伤，惊动了学校的老师。因为他爸爸是副市长，事情一下就闹大了。徐意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了林木森受伤还是被蜂拥而至的人吓到了，或者两者皆有，一下就哭了起来。

　　　　原本对什么事情都很冷淡的林木森竟然一直在旁边安慰徐意。从那以后，他们就变成了朋友。尽管两人在一起时，而以前一样经常是长久的沉默。林木森还总是劝徐意不要逃课，不然以后碰见喜欢的人，人家都不会和你做朋友。于是徐意才痛改前非，成为了一个品学兼优的女孩。

　　　　宁夏听完，感叹的说，“原来徐意身边，也有一个英雄。”

　　　　后来两人又喝了很多酒，陈年们劝都劝不住。不胜酒力的宁夏连走路都摇摇晃晃，陈年只好背着她回家。秦风也自告奋勇的提出要背徐意回家，但是被她婉拒了，因为看上去秦风好像更加需要人照顾。

　　　　在回家的路上，陈年一直唠唠叨叨，“叫你少喝点。”“女生家家的喝那么多酒。”

　　　　原本就头晕脑胀的宁夏被他唠叨的很烦，进到巷子的时候她再也受不了，伸出手捂住他的眼睛，含糊不清的说，“摔死你，让你一直说。”

　　　　陈年真想把她从背上放下来打一顿。还是徐意在旁边劝慰，“宁夏呀，你在他背上，他摔倒了你不也会摔下来吗。”

　　　　宁夏晃了晃沉重的脑袋，觉得似乎有道理。把手从他眼睛上放下来，捂住了他喋喋不休的嘴巴。

　　　　陈年默不作声的把宁夏背到她家的院门外，把她从背上放了下来。他很郁闷，郁闷的原因就是宁夏让他默不作声。不过令陈年欣慰的是，她脸上被钱前划伤的伤口已经愈合，和她红彤彤的脸连成了一片。

　　　　宁夏发现陈年在盯着她看，以为他是在嘲笑自己。她摇摇晃晃站都站不稳，还要试图打他。

　　　　陈年无可奈何的将宁夏扶到徐意的怀里说，“你送她进去吧，不然他爸爸肯定会骂我的。”

　　　　徐意笑着接过宁夏，把她搀扶到她的家里。刚打开门，一直在等她的爸妈就从沙发上站起来。

　　　　他们闻到宁夏一身的酒味，问道，“这是怎么了？”

　　　　徐意正要回答，原本都闭上眼睛的宁夏突然睁开眼睛，大声说，“陈年非要让我喝酒，真坏！”

　　　　宁夏的爸爸听完二话不说拿起靠在墙角的扫把就追了出去，然后就听见陈年渐行渐远的嚎叫声。

　　　　宁夏和徐意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