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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菩提-第1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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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句芒再顾不得说话了,他来回看了几遍,又匆匆将信纸翻过去,一眼就瞧见了上面的印玺图样。

    翼龙翻飞,雷云隐隐,正是东荒应龙的纹章。

    怎么会怎么会?

    这位应龙宫的小殿下,难道当真会是背后的推手吗?

    他瞪着眼睛,翻来覆去地猛看,羲和刻毒地看着他,嘶声道:“拿来给我!”

    一股大力朝着句芒的手腕翻卷,句芒猝不及防,当即就被羲和夺走了信笺,神情阴仄地看了许久,然后轻轻一松手,任由它跌落到地面上。

    “你还有什么要解释的,说来听听?”羲和轻声问道。

    紧接着,帝鸿氏伸手一抓,也将作为关键证据的信纸看了一遍,看完后,他面色沉沉,只是将它传给了身侧一直旁观此事的瑶姬,待到众仙传阅完一遍,那封信最后才到了黎渊和苏雪禅的手上。

    苏雪禅周身冰冷,连视线都在刹那间模糊了。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他敢用性命担保,敢用人格担保,他从未写过这样一封信,也从没有做过这样卑鄙恶毒的事!

    “这不是我写的!”他急迫不堪,几乎是哀求般地环顾四周,“我发誓我没有我若是想要约谈望舒,大可将他光明正大地请来应龙宫,又何必偷偷摸摸的写这样一封意义不明的信呢!而且说我要暗害望舒,那就更是无稽之谈了,我有什么理由需要暗害他?”

    黎渊亦是脸色阴沉,他抽出苏雪禅手中的信笺,道:“他这几日都与我寸步不离地待在一处,从未远离过我的视线,如何写得这样一封莫名其妙的信?哪怕诸君心有疑虑,也不要被幕后主使当了借刀杀人的兵器!”

    羲和的眼神已然带上了暴戾的杀意,然而在场唯一有资格评断是非的帝鸿氏只是沉默不语。

    “您与这个杀人凶手倒是伉俪情深,肯用名誉为他担保,”云笺冷语带刺地讥讽了一句,“只可惜,我也愿意用我的性命为我说过的话做担保。”

    “搜我的魂吧。”她仰起头颅,恍惚中,似乎又看见了那个高洁皎然的月神,在无尽虚空对她露出温柔的笑靥,“——我愿意用神志尽愦的代价,来揭露这个刽子手的真面目!”

    此言一出,金阙顿时震言纷纷。

    如果说方才那番还能解释成误会或者污蔑,那这次,这个侍女愿意用神魂受损的代价自愿请求搜魂,目的又是为了什么?

第116章 一百一十六 .() 
苏雪禅的心头燃烧着一团火;却将他的面色烫成了冰冷僵硬的惨白,连嘴唇在微不可见地颤抖。

    “好。”他点了点头;“你既愿意为你的指控做出这种承诺,那便搜魂罢;我不会在这件事上阻拦你。”

    “虽是如此。”帝鸿氏身侧;一直未曾开口的瑶姬轻叹一声,“——虽是如此;这也是月宫最后一位幸存者了;如果因为搜魂而陷入疯癫狂乱;那这结果也是我们不愿意看到的。”

    说着;她自掌中托出一束枝叶曼妙,霞色生晕的香草,柔声道:“此乃巫山瑶草,佩戴在身上,可保人心神安宁;灵台清净;去吧。”

    话音刚落;就见那草自她白皙的手掌飞至云笺的胸前;做完这一切;她便继续隐没在暗处;不再说话了。

    句芒不由轻叹;他身为春神;所持神力也较为温和;进行搜魂时也不至于对神魂损伤太多;因此,他上前一步,将灵光凝于食中二指,按在云笺眉心印堂,低声道:“得罪。”

    猝然大放的光华里,唯余一声女子喑哑的痛呼,数道流光灿然飞出,在金殿上空交织成了一副模糊变幻的画卷。

    众仙凝神细看,羲和低下头,伸手为望舒擦去面上残存的血色泥渍,又将他腥腻残破的外袍轻褪至一旁,裹上自己织金绣锦的长袍。

    画中隐隐传出声音。先前还是人影绰绰,往来无序的混乱场面,过一会,就见光幕朦胧波动,现出无数个宫娥的玉白色身影。

    亲眼看着万千月侍在力量衰竭之际扑下月宫的悲壮之感,远比听人口述的冲击力要强许多。那些眉目如画的美人手持长剑,奋不顾身地拿命堵住了交错的利爪尖牙,黝黑深暗的密林中四起非人的嗥叫,在一阵剧烈的颠簸后,云笺的视线很快就被一袭染成猩红的白衣罩住了,一只鲜血淋漓的手掌死死抓着一把泥泞,强撑在一旁

    那是望舒的手掌。

    观此情形,唯有惨不忍睹一词可以描述,正当苏雪禅眼眶通红,想要将头偏至一旁,避过这个令人窒息的场面时,就听其中又传出了依稀谈论的声音。

    喊杀撼天,女子凄厉的呼嚎不绝,然而,就在这样使人震悚的背景音中,却徐徐传出一个温和清澈的声音,对比眼前惨象,所造成的反差简直令人感到浑身难受。

    “最好尽快解决,在羲和日车赶来之前就将这一切做好,免得节外生枝!”那声音似乎还带着隐隐的斥责之意,在一片血光喷溅里居高临下地指挥道,“我们的人就快死完了。”

    ——金銮玉殿倏然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面色惨白的苏雪禅身上,唯有黎渊勃然色变,闪身挡在苏雪禅的面前!

    光幕上的对话还在继续。

    另一个明显苍老浑厚的声音道:“我听说,月神与你素有交情?殿下倒当真狠的下心。”

    “若我记得不错,从混沌初开至今,妖族就一直居于人族之下吧。”环顾四周遍地杀伐,先前那个声音却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另开话题道,“现下东夷作乱,风伯雨师也不甚安分,不趁现在混水摸鱼,一步登天,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届时再来个栽赃嫁祸总归他们身上扣的罪过够多了,也不差这一个。”

    “殿下深谋远虑,实在非吾等所不能及”

    其后,外界再说什么,再做什么,苏雪禅都听不见,也看不见了。

    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这怎么会是他说出来的话!

    然而当光幕粼粼波动的最后,那袭竹青衣袍与俊秀容颜暴露在清晰天光的那一刻,在场诸神看着他的眼神彻底发生了变化。

    从可疑的信笺,到最后一个幸存者信誓旦旦的指控,再到搜魂后展示出来的种种画面

    一个巧合是不虞之隙,两个巧合是栽赃陷害,那三个巧合呢?又算是什么?

    苏雪禅的唇瓣剧烈颤抖,从口中呵出的气息一丝温度也无,冰得人心脉挛缩。

    他只能肯定一点,就是他被人算计了,而且是被人以最阴毒卑劣的手段算计了!

    那光幕徐徐蜷缩、凋落,很快便化为了空气中袅袅离散的一缕柔软青烟,可殿上的气氛却紧绷得就像一根随时都会断裂的弦。句芒虽然有心缓和一二,但就在他刚刚踏出一步,想要好言相劝的瞬间,羲和猝然爆发出一声凄厉的咆哮,炽热若岩浆的大日神力轰动如雷,朝苏雪禅悍然贯穿过去!

    黎渊王袍倏而翻卷,后背展开的双翼铺天盖地,海渊之力亦如龙嘶嚎,同羲和神力重重对撞在一处!

    “下贱竖子,我杀了你——!”

    “我看谁敢伤他!”

    羲和丧失理智的尖叫与黎渊不可抗拒的怒喝交叠,金殿热力崩散,摧枯拉朽,滚出一片强大气浪!在这个紧急当口,帝鸿氏掌中金印骤放华光,声如雷霆:“切莫妄动!”

    金光如海,嗡然波荡,帝鸿氏沉声道:“事出突然,当中必有蹊跷,诸卿都冷静点罢!”

    羲和搂着望舒的身躯,披头散发,歇斯底里地哀嚎道:“无耻之徒,无耻之徒——!”

    喝骂犹在耳畔回响,羲和金红绚丽的袖袍中已如流星般飙射出一道雪白流光,朝苏雪禅狠狠钉去,立即被黎渊腰间昆吾雀锵然一声格挡开来,打着旋没入旁侧玉壁,霜色剑柄还在不住嗡鸣。

    苏雪禅浑浑噩噩,下意识转眼看去,唯见玉壁中露出的剑锋皎白,剑脊韧长,刃如雪光,菱花纹路交缠于剑格之上

    何等眼熟,何等心惊!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那剑居然是!

    “望舒曾言破劫的方法非一人所不可得,若他于此劫中身陨,让我记得将这把剑,交还给它的主人”羲和泪水长流,用恨毒至极的目光死死瞪着苏雪禅,“可惜他想错了!你不是应劫之人,你就是他的劫难!”

    这一声简直如同万钧雷霆,猝然劈断了苏雪禅混沌茫然的思绪,他端详着震颤不休的流照君,已然痴了。他是望舒的劫难吗?这一切当真因他而起吗?可伤害望舒的人明明不是他啊!

    金銮无声,唯剩羲和余音震荡,绕梁不休,帝鸿氏双目幽光一闪,抓住了羲和话语中的关键字:“破劫?你是说”

    “现在的重点是追查幕后真凶!”黎渊双翼延展,将苏雪禅的身影护得密不透风,“这件事绝非菩提所为,就算要追查,也不应该降罪在他身上!”

    羲和攥着望舒冰冷的手掌,哮喘般疯狂吐息,听黎渊金石般坚不可摧的声音低沉响起,犹如四野间的青铜磬,震响在整个大殿内:“其一,他有何理由为妖族谋划这一切?他既不是大族要员,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难道仅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目标,他就敢与不知何类的妖族勾结,暗害月神吗?”

    他的声音冷静而清晰,就如寒冰乍入滚水,瞬间便令愈扬愈沸的局面稳定了下去。

    “其二,从出事再到月碎之时,他都与我待在一起。若说我愿一力为此事担保,难免有偏袒之嫌,然而他来到金銮玉殿,身上有无妖气血腥,我闻不出来,诸位难道还闻不出来?”

    他环顾四周,再次道:“其三,如果要猜测栽赃陷害的主使和原因我想,在座一些人心里比我更清楚,就不用我直接点明了罢。”

    安静片刻,蓐收开口,打破沉默道:“此言不虚,确实有理。”

    他能看见苏雪禅的灵魂,那是足以令任何人惊惧避让的一片纯白,可就在这一刻,却有一股莫名的力量阻止他——阻止一位神明将这个事实宣之于口,于是他也明白了,他只能在黎渊之后接一个无足轻重的首肯,将更重要的事实吞进自己的喉咙深处。

    望舒的死亡难道真得仅是人力设计,而无天意允诺吗?

    握着黎渊炽热的手掌,苏雪禅觳觫不停的身躯总算感到了一丝平和之意,就在此时,座上良久不曾说话的帝鸿氏终于道:“两方皆是疑窦多生,既然如此,孤有话要问菩提木。”

    苏雪禅蓦地抬头,看向高坐主位的帝鸿氏。

    帝鸿氏掌中金印骤放光华,竟在刹那分开了苏雪禅和黎渊相握的手掌,苏雪禅猝不及防,当下惊叫一声,被隔绝在一片薄薄金光后!

    身后护着的人被一下抢走,黎渊回身怒道:“帝鸿氏!”

    “稍安勿躁。”帝鸿氏并不对黎渊在众目昭彰下的无礼而感到介怀,他的面色依旧平静如昔,“只是此事非同小可,须得严肃以待,想必诸位金仙也会赞同孤的做法,莫要违背众意啊,应龙神。”

    黎渊双拳紧握,但前有心怀叵测的帝鸿氏,后有疯癫如魔的羲和,更不用说满天金仙注目,他就算再怎么肆意放纵,也只得在没有万全把握的情况下强行按捺住自己。

    看无人有异议,帝鸿氏对苏雪禅道:“菩提木,孤且问你,这信笺上的气息,你可承认是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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