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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约子时吧。”凌若话音刚落，便觉手一紧，一只厚实大手牢牢抓了她往外走，一直走到蒹葭池边方才站住，凌若抚着胸口喘气道：贝勒爷带妾身来这里做什么？”

　　　　胤禛没有回答，只是抬起手拍了拍，只见刚才出现过那个狗儿与另一人捧了几个黑黝黝盒子放地上，又恭敬地将两个火折子递给胤禛，然后躬一躬身退向远处。

　　　　“贝勒爷你……”凌若话被一声尖锐破空声打断，循声望去，只见紫禁城方向升起无数道火光，一齐夜空中绽放，极致绚目后化为星星火光隐去，再绽放再隐去，周而复始。与此同时，京城其他地方亦再度燃放起烟花来，耳中是噼哩啪啦烟花声音，比原先加热闹。

　　　　凌若看到胤禛嘴巴动了动，但四周太吵听不清他说什么，直到他将其中一个火折子吹亮递给她又指了指地上那些黑盒子附耳边大声道：你去把烟花点燃。”

　　　　原来这些是烟花，凌若恍然执了火折子一步步走过去，心中不仅没有害怕反面有几分兴奋，以前家中境况尚好时，过年也有燃放过烟花，不过那时阿玛额娘怕她受伤从不让她点火，只能一旁与弟妹一起看着大哥放。

　　　　凌若与胤禛一齐各自点燃引线，然后速退开，引线星火中急剧缩短，等完全消失时，只见一团团火光从眼前闪现，夜空中绽放出自身美姿态，面对自己亲手燃起绚丽，凌若不觉看痴了，并未发现胤禛异常。

　　　　平滑如镜蒹葭池面如实倒映出夜空中唯美，胤禛默默地望着池面，脸上却看不出任何欢愉之色，他本该与湄儿一齐这里放烟花，可是湄儿终却选择老八而背弃了他，湄儿，你明知我是如此爱你，明知我将你视作生命，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怎么可以！

　　　　手紧紧握成拳，指节因太过用力泛起了白，青色血管仿佛随时会破肤而出，压抑太久悲伤于一瞬间暴发出来，令他痛苦到极至，胤禛近乎崩溃时候，一双柔软小手握住了他手，缓慢却坚定将他手指一个个掰开，当全部掰开时他掌心多了一个碎裂玉扳指。

　　　　“您要折磨自己到什么时候才肯罢休？”迎向他阴冷毫无暖意目光凌若长长叹了口气，握紧他微微颤抖手一字一句道：这个世间不是只有湄儿姑娘一个女人，您人生也不仅为了一个湄儿姑娘。您是四爷，是四贝勒爷，是大清王朝尊贵皇子，不是一般庸碌无为平民百姓，您人生应与大清万里锦绣江山一起，与天下百姓一起。湄儿姑娘不过是您生命中一个过客，不是全部，现不是，将来也永远不是。”

　　　　“你越僭了。”他冷漠声音恍如从地狱而来，带着浓重死亡气息。

　　　　凌若凝眸一笑，嫣然生姿，“若能让贝勒爷放下心中执念重振作，就是越僭一次又何妨。”说到后一句神情已是无比严肃，广袖一展，端端正正跪下去道：请贝勒爷治妾身越僭之罪！”这番话既是算计却也有几分真心里面，他痛苦她感同身受，区别只于她克制住了，尘封于心底，而他没有。

　　　　地，坚硬如铁，双膝跪上面生疼，许久，跪双腿都有些麻木了，才听到一声疲惫叹息，一双大手扶住她双肘，“起来吧，地上凉。”

　　　　凌若从未见胤禛脸色如此难看过，一片惨白，仿佛刚刚大病一场，扯着嘴角露出一抹难看笑容，“你很有胆识，这些话就是福晋也不敢说。不过，确实，即使我将自己逼疯了湄儿也不会回心转意，反而会教人看笑话。”第一个就会是老八！胤禛并未将这句话说出口。

　　　　“贝勒爷能想通就好。”凌若暗吁一口气，她还真怕胤禛一怒之下会治她罪，幸好……幸好一切如她所想。

　　　　“叫我四爷，我喜欢听你这样叫。”胤禛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是，四爷。”凌若乖巧地答应，目光一垂，落胤禛手心那枚裂掉玉扳指上，“四爷能将这个送不跳字。

　　　　“你要来何用？”这个玉扳指是胤禛成人礼那年康熙赏，上好老坑玻璃种，这么多年来一直带手上，他很是喜欢，想不到这次无意中弄裂了，不免有些可惜。

　　　　“这个扳指玉色这般好，若就此扔了实可惜，妾身想着左右只是裂了几道并不是碎得很利害，用金边包了之后还可以戴。”

　　　　“你？”胤禛哑然失笑，拉过凌若纤巧手与自己一比，两人拇指大小相差极多，“你确定可以戴吗？”不跳字。

　　　　凌若娥眉微微一皱，旋即又舒展了道：即使手上带不了，妾身也可以拿根丝线串了挂了脖子上啊。”

　　　　“这倒是个不错主意，也罢，就赏你吧，改明儿我叫工匠补好后再给你送来。”胤禛想了想答应了她要求。

　　　　“谢四爷。”凌若回给他一个淡淡微笑，就是这个浅息即止微笑，却让胤禛铭记了一生一世，之后数十载岁月，不论恨不论爱，这个微笑始终不曾泯灭，长记心怀。

　　　　三生烟火，换来一世迷离，是缘是孽，终是难以分清了……

　　　　第十九章　三生烟火

　　　　第十九章　三生烟火*

第二十章　温情（）　
这一夜之后，胤禛虽依旧未召幸凌若，却不似以前那般不闻不问，得空时经常会来凌若居所坐坐，与她说几句话或是喝杯茶再走，偶尔会说起朝中发生一些事，每当这时凌若就一旁安静倾听，于平静中流淌着一丝温情，细微而珍贵。｜胤禛正像凌若所希望那样慢慢抚平曾经血淋淋伤口。

　　　　从墨玉口中，凌若得知如今贝勒府中，得宠是年前刚入府年福晋，真可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每回赏赐她都是丰厚那一份，胤禛留宿朝云阁日子也是多。嫡福晋因身子弱兼要抚养幼子，甚少有精力打理府中之事，所以一切事宜皆交给了年福晋，李福晋一旁帮衬打点，一时间风头无人可及。

　　　　胤禛当真宠爱年氏吗？当凌若站蒹葭池边时，答案便无比清晰，年氏所得到只是宠，远远不能说爱，胤禛心是属于湄儿，其他女人能得到唯有一个“宠”字，包括她内……

　　　　有宠无爱人生只是一个泡沫而已，小小一刺就会破灭，若这个过程中付出了心，那么等待她唯有粉身碎骨一途。

　　　　所以凌若心中发誓，永远……永远不会将心交给胤禛！

　　　　可是，事情当真可以由得她控制吗？

　　　　正月不知不觉中悄悄逝去，转眼已是康熙四十四年二月初二，龙抬头日子，这一日家家户户设案焚香，供奉龙王，以求这一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家家男子还要剃龙头，希望龙抬头能走好运。

　　　　按例，这一天是动不得针线，所以凌若只得将绣了一半香囊搁置一边，又见春光明媚，天气极好，干脆与墨玉一道将受了潮书拿到外来晒，去去那些个潮气，省得到时候发霉。

　　　　凌若正弯腰仔细地将每一本书抚平后摊晒架子上，忽地眼前一暗，一道阴影遮住了日光，抬眼望去，却是胤禛。

　　　　“四爷什么时候来？”凌若将书递给墨玉直起身问道，处得久了两人之间随意许多，不再像初时那般拘瑾。

　　　　“刚到。”穿了一身石青色绣宝相纹常服他睨了一眼摊架上那些书，发现大都是一些经史之类书籍，略有几分惊讶地道：你喜欢看这些书？”

　　　　“倒不是喜欢，只是妾身身边唯有这些书而已。”她被赐给四阿哥为格格事，到底被家中知道了，前些日子阿玛托人捎来这些书与一封信，信中未多说，只叫她好生保重，不需操心家中，但她能猜到阿玛和额娘必定为此伤透了心。

　　　　“我书房中有许多书，你若喜欢可以去取来看。”说出这话后，胤禛自己也愣了一下，书房府中近乎禁地，除了他贴身小厮狗儿和高福之外，谁都不许任意出入，包括福晋内。

　　　　“当真可以吗？”不跳字。这些书凌若早已倒背如流，现听得这话立时喜形于色，眼中有不加掩饰渴望。

　　　　这样欢喜让本有些后悔胤禛无法拒绝，点头道：自然是真，待回去后我知会高福一声，由着你出入就是，但是除了那些书之外你不可以动其他东西，尤其是公文。”

　　　　“妾身遵命。”凌若赶紧答应，胤禛能让她出入书房已是莫大信任，她怎会不知轻重好歹。

　　　　胤禛点点头取出一物递给凌若，“扳指我已经叫人修补好，可惜裂痕终究还。”翠绿玉扳指包了一层金边，阳光下极为温润，翠绿之中仿佛有水流淌，唯一美中不足是那几道细如发丝裂痕，不过这并不妨碍凌若对它喜欢，小心接过后先是套拇指上，那松垮模样连她自己看了都笑，解下项上赤金细链将之串好后正要挂上，胤禛接了过去道：我帮你挂。”

　　　　凌若俏脸一红，背过身去任由胤禛为她挂上，当手无意中划过那一小片晶莹如雪肌肤时，自持如胤禛者也不禁心神微微一荡，这还是从未有过事，感觉到凌若身子战兢了一下，他方才有些艰难移开手，“好了。”

　　　　凌若低低应了声，不敢抬头，唯恐让他看到自己满面通红窘迫样，手指不住绞着帕子，直到把帕子绞烂了才挤出一句话来，“四爷您饿不饿？”

　　　　胤禛下朝后换了便服直接来这里，根本没吃过东西，起前还不觉得此刻被她一提还真有些饿了，“你这里有什么能吃吗？”不跳字。

　　　　凌若笑一笑对墨玉道：去厨房给贝勒爷下碗面条来。”

　　　　自上回胤禛雷厉风行处置了厨房那帮人又训斥了高福后，府中跟红顶白之风有所收敛，兼之这阵子胤禛常来，凌若大有一跃成为贵趋势，有些人甚至猜着她有可能继叶氏之后成为揽月居第二位庶福晋。这样情况下那些人自不敢再轻视凌若，反而想着法子讨好，下一碗面条自不是什么难事。

　　　　“只有一碗面吗？亏得我还特意将修好玉扳指给你送来，可有些得不偿失了。”胤禛难得心情大好开起了玩笑。

　　　　凌若抚着项下玉扳指笑道：四爷这回可真冤枉妾身了，今日是二月初二，龙抬头日子，民间这一天吃东西皆要以龙为名，譬如吃饺子是‘吃龙耳’；吃馄饨是‘吃龙眼’；皇上是真龙天子，四爷是皇上儿子，吃这些东西岂非对皇上不敬？”

　　　　“哦，还有这么一种说法？”胤禛还是第一次听说，颇觉鲜，略一想便明白了，“这么说来吃面条就是吃龙须了？那岂非还是对皇阿玛不敬？”

　　　　凌若摇头道：民间将吃面条称为扶龙须，是以这个不算不敬，所以四爷您可放心大胆吃。”

　　　　“真是有趣说法。”胤禛笑笑转身进了屋，凌若陪着说了阵话后，就见到墨玉捧着朱漆托盘步走来，行了个礼后将面端至胤禛面前，虽她已走得很了，但此地距厨房甚远，面条免不了有些涨糊。

　　　　“四爷等等。”凌若自柜中取出一小瓷瓶，打开后一股清甜香味扑鼻而来。

　　　　“这是什么？仿佛是蜜，但还有桂花香里面。”胤禛好奇地问。

　　　　凌若一边勺了一小勺面中拌匀，一面回答道：这个就叫桂花蜜，取秋天正开桂花洗净晒干后与蜂蜜合一起然后封上盖子，随时都可打开就可食用，又香又甜且颜色也极好看。”

　　　　确实那一勺金黄色混着桂花瓣蜜教人看了食指大动，胤禛挟了一筷面放到嘴里，顿觉清甜可口，美味异常，三两下便将一碗面都吃光了还觉有些意犹未，接过凌若递来帕子拭一拭嘴道：果真不错，真亏你想得出这些个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