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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娇-第1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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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次你来献墨宝时孤不是心情不快么,便三言两语将你打发走了,孤便是想着那时你有话当说未说的便回去了,才传你来问个明晰。可那谢公子口口声声声称是有玄机,倘若孤将他传来,他道出了其中奥秘,那桓卿你可是欺君之罪了!”

    司马熠忽的加重了语气,那“欺君之罪”四字铿锵凿凿,吓得桓皆心中一颤,忙拜身道:“陛下,那外头流传的闲言碎语,到底是否从乌衣巷中起亦是传言,传言之所谓为传言,便是无切实证据,欲以煽动众口铄金之力而达成自己龌龊目的,倘若谢公子真知字中玄机,而王侯与世家两派素来敌对,他缘何不进宫直接向陛下禀明呢?”

    司马熠停下那来回不息的步履,凝望着膝下跪着的桓皆。二人不言语时,那殿中霎时便又死一般的寂静所填埋,桓皆心头颤颤,方才他将原先司马锡的那番说教现学现用,司马锡是皇帝的皇叔,理应最识皇帝心性,桓皆亦是急中生智来讨了个巧。

    “你说的倒也不无道理……”司马熠将手抚于下颚,虽他无须,却仍煞有介事地抚着皮肉,这话倒叫桓皆心中长舒口气,但未须臾,又听司马熠道,“可这般那般,你说你的理,他说的他的理,可世人不明白当中原委,还是需得叫世人明白才好!”那司马熠也怕世人流言似大浪淘沙,虽不及诛心之害,但他唯恐天下人觉着他蠢,有眼无珠,连如此幼稚的伎俩可将一代君王欺瞒得团团转,更错宠佞臣,沦作千古笑谈。

    “此事要了,依孤看,还得叫谢公子一道来说,孰是孰非,一对峙便知,倘若谢公子证实那流言是子虚乌有之事,便皆大欢喜,倘若谢公子道出了这字其中玄机,那桓卿,可莫怪孤翻脸不识人了!”

    “陛下且慢!倘若谢公子道出了字中玄机,也未必得证那字并非微臣所写啊——他谢公子也无举证出一个人可写出如此书法的,是空口白话来诽谤微臣!”

    “哦?那这字当中确有玄机了?”司马熠将眉轻扬,“孤平日最爱此类解谜解密之戏,你且说说,这字中有何玄机,孤自听闻那流言后对着这字已个把时辰毫无所获,叫后宫最聪慧的尔妃来瞧她也不明,孤命你速速与孤道来!”

    “陛下……启禀陛下,这陛下也解不出的谜题,微臣怎敢说,这岂不是凌驾于陛下尊威之上,折煞微臣,借微臣十个狗胆微臣亦不敢啊!”

    “你原是担忧这个,你个蠢桓皆,这有何呢!你是出题之人,设计玄机自然愈精巧愈出其不意愈叫人猜不透才为上乘,孤恕你无罪,还重重嘉奖于你,快说罢!”

    桓皆起身,缓步至那摆放了书稿的桌案前,金龙玉案,耀目之光直晃得他心乱,上头那字已虽是浓墨浆亮,却叫这光辉黯淡了颜色。司马熠在一旁屏息静待,神情无比期盼。

    这字只当是桓皆献给司马熠前也通读品味过几遍,无非是些贺寿恭祝的句子,藏头连尾读来皆不成句,他虽莽撞,可不至于武断,本不是出自己手便分外谨慎一下,生怕皇帝说来一二其中内容他答不上来。他自坐在飞驰来皇宫的马车上时便一路凭着记忆思忖字中内涵玄机,可思来想去,毫无头绪。

    如今见着这字,虽与他记忆中并无差别,可那头绪也并无差别的如一片散沙。

    那殿中又是极静,静得可听见桓皆自己砰砰心跳悸动与一旁司马熠有些促紧的呼吸。

    “陛下。”桓皆端凝着一列横排铺展的字,良久开口,“请恕微臣此刻不可将其中玄机道与陛下知。”

    “这是为何!?”司马熠当即有些怒了,“你戏弄孤呢?!”

    “微臣前时所言此中无玄机,便是不想将此中玄机道破出口。有道是不好之事需道破,而好之事道破便不灵验了,桓某作此书作时,将对陛下与江山社稷的无限祝景蕴藏其中,可倘若道破,便枉费了微臣一片苦心,微臣听闻,一人道破,那祝景愿力衰减一些,万人道破,那祝景也便失效了。故而微臣不知,那谢扶瑄究竟是何居心,竟要将此机密在外头传播,非使得人尽皆知不可。”

    “何意?!说不得?”司马熠挑眉凝着桓皆,“兜了个大圈,说来说去你还是不与孤说,这借由那说辞,孤是天子,祝福天佑,不在乎你这些有的没的道破还失效的鬼祝景,孤想知晓,你给孤说!”

    “陛下,怪力乱神之事不可诽谤啊——”桓皆浑身一激灵,急中生智,“倘若陛下当真想知,那明日此刻,微臣再进宫来见陛下道与陛下知。微臣明日一朝便命法师做法将其中祝敬封存,想必法师应是此道中人,总可有些办法,也不枉费微臣一片赤诚苦心,鬼神之事,陛下还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为好。而明日再会,陛下也可多一日思索,倘若这玄机是由陛下自己解出,那又不同,祝景天成,成效增益不可限量。又道是陛下素来人中蛟龙,当真如此轻易便认输于这谜题了么?”

第一百八十二章 信美改求() 
司马熠顿步而思,良久,竟被说得又有些动摇了,桓皆诛心,司马熠年轻气盛,不堪落败,正中了桓皆激将之计。他道:“那……好!明日此刻,你再敢欺孤,你这项上人头便给孤割来当小球踢!”

    桓皆心中稍觉松懈,连连拜谢了司马熠,虽又得了一天宽裕,可时间紧迫,当下不再多言便退离了太极殿,那马车早已在掖门外候着他。

    “桓冼马,陛下那处澄清妥了么?”驾车车夫亦是很心焦,桓皆身子还未入车内便问个不停。

    “不回南岭王府,将我送去一处地方。”桓皆若有所思似的,又道,“此事千万保密,我不会亏待你。”

    车夫迟疑了下,旋即听得那马鞭又扬起落在马儿丰腚之上,车轴激荡着往漆黑夜幕下奔驰而去。

    今夜星辰寥落,虽马车所行之径一路灯火幽暗不明,但仍是望不见夜空之星,两旁街景参天古木悉数蒙上了黑色面纱,一幕一幕飞快往身后急速倒退,来不及判断身处之地,那景又登现了新楼宇,又换了香树花,一切转瞬即逝。桓皆往外望了片刻,也无处可望出些所以然来,便放下车窗帘子兀自静思,可又哪里静得了心,如今已是皇帝的刀架在脖子上,千钧一发,迫在眉睫,明日此刻,需看分晓。

    “到了未?”桓皆想着想着便更急了,不住地催促着马车夫。

    “桓冼马,快了快了!已是抄近道去了,可容小的多一句嘴,这深更半夜的,桓冼马去那处做何,要说玩乐,这时辰也应属摆花街上热闹呀。”

    “不该问的莫问。”桓皆训道,“你只管快些将我送去,好处少不了你,但倘若你与旁人多一句嘴今夜我的行踪,那坏处你也自己掂量去!”

    车夫赶紧收声不敢再说,又狠狠挥斥了一道马鞭似回应桓皆似的,过了少顷,马车便止步于蓬莱酒舍门口。

    “回去罢。”桓皆伸手掏衣,将他整袋荷包赏赐给了车夫,“回去倘若成济管事或王爷问起,便说我去摆花街了,若他们问起皇宫之事,便答我自心中有数,按部就班,安定稳妥,叫他们不必多虑。”

    车夫有些惊诧这沉甸甸的赏,但不敢多言,回了声“好”便依照吩咐驾着马车回了。桓皆直至目送那马车听不见铁蹄之音才敢动身,粗略环顾四下,只见一片苍茫夜色,此地大抵阴湿又起了些雾霭,四下无人烟,也无跟踪的迹象,眼下事态紧急,也无暇顾及旁的,先是解皇帝那处杀头的燃眉之急要紧。

    桓皆火急火燎,手忙脚乱扒开前时捉维桢时劈开的乱草藤蔓小门便跻身入内,除了冰室外的三层连环锁,推门便入。

    室内一片漆黑,无人添烛之下,那烛火早已撑不过一日灭了。

    似人听闻有人来了的声响,维桢奋力扯起嗓,却虚弱沙哑地喊着:“来人……呐……救……命……”

    “腾”的一声,桓皆用火信子引燃了冰室中备下的烛火,一张半明半暗,利欲熏心的面孔又如幽魅般在这阴冷洞内飘荡起来。

    维桢微微睁开眼,虽她丰肥,可到底娇贵,数顿未进食便叫她觉着分外虚弱支持不住了,正半睁起倦怠的眼,桓皆那狰狞面孔直愣愣地往她眼内送,桓皆面孔离她极近。面下秉着烛火,更添阴森,惊得维桢瞬时失声惊叫,臂身乱颤,一阵急促的锁链响动狂躁而起。

    “桓……桓冼马……维桢错了……求赏维桢……一口……吃食罢……”维桢好容易拼劲全身气力讲话讲完,可桓皆充耳不闻,理也未理,他方才凑近维桢身旁不过是为了秉烛寻人。

    可桓皆要寻之人却一动不动,如蔫败落花般垂首俯身而卧,毫无生机。

    “初梦——”桓皆轻唤着她名,将她翻弄过来,胆战心惊将两指伸至她鼻下,心中祈求着不要……

    静候了片刻,那温热略带湿润的鼻息淡淡萦绕桓皆指隙,叫他无上大喜,忙将榻上女子肩头扶起,一声声恳切唤着她名。

    她身子仍是烧得滚烫烫,如这阴寒之地怀抱暖炉,可桓皆心头却并不觉暖融。

    初梦伏在他身上,任由摆布,虽气息尚存,可这情形也未好到哪里去。

    “初梦——醒醒——我问你几句话你再睡!”

    可桓皆当下又未带太医过来诊治,长夜漫漫,她病情须臾之间皆会恶化,可将她带离此处又不可为,毕竟她此刻是桓皆手中最后筹码。

    “我瞧她是死定了。”那一声哼笑自维桢口中发出,奚落初梦起来她倒比前时有了力气。

    “初梦——你醒醒啊——”

    桓皆咆哮如雷,一腔怒气正无处发散,偏赶上那维桢戏谑,二话未说抬掌便又赏了维桢一巴掌,男子打人力道到底与女子不同,维桢在幽暗中被这一掌扇懵了神,良久未苏,只不可置信地睖睁着眼,口中似有血腥之气淡淡弥漫,顺喉而下,而耳畔仍是嗡嗡作响。

    “初梦——你说啊!那字里可有玄机?”

    回应他的却仍是死一般的沉寂,冰室四茫,空余桓皆自己的回声焦急却无力地回荡。

    桓皆凝着初梦那面庞,虽火烛不明,但她却是实实在在的清沥面色,白惨惨比那石灰包浆过的墙壁更清白。桓皆也知大事不好,心中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忽的双臂一撒,将她撇在床榻上,兀自跑了出去。

    半是为了寻太医来救命,他心中对初梦若说全然斩断情丝便是假的,而更多一半是为了他自己荣华富贵,桓皆素来务实得很,初梦这头无迹可寻,便欲去寻谢扶瑄来要这字中玄机。

    桓皆去蓬莱酒舍借来了马,夹马翻身而上,动作极是爽脆利落,马儿长啸破空,那一阵铁蹄清脆之响透过冰室门缝,在将晓未晓时分分外清晰。初梦虽身不能动,但仍有意识,那阵铁蹄伴着凛冽彻骨的气息灌入耳孔。

    方才桓皆那声叫嚷,不知怎的竟叫她昏沉之中生出憎恶与厌离心来,虽她未辨出那声的主人是桓皆,但竟不愿意醒。

    彼时梦中,宝花祥云缭绕周身,初梦回望自己,只见自己身子浮在半空中轻飘飘的,身在之处很明亮,七彩圣光各显光明,眼前不远处有一道更庄严神圣的光自天撒下,她便这般静静地躺着,心中无限美好喜悦。

    可总觉,心头仍有何牵挂未了啊……

第一百八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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