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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月落别楚将-第2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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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恒灵光一闪:

    “你是说,那位秦墨钜子肯定会派人劫粮道?”

    “沙土只能糊弄一时不能长久,咱们的军营刚刚被人摸了一遍,他们岂能不知短缺粮食?

    撤吧,别计较一城一邑的得失,有这么多民伕,咱们已经很有收获了,记住一句话,存人失地人地两存,存地失人人地两失。

    只要咱们人还在,总有一天可以拿下秣陵。”

    燕恒低着头:“道理我都懂,只是龙且他们都已经建功立业攻城掠地,咱们的部曲寸功未立遇敌怯战,这……不好说也不好听啊!”

    “那就全推到我头上,可以说我贪恋美色一时误事。”

    燕恒反对道:“这不成的,将乃军心,若是你名声有损,以后还有谁敢誓死效力……”

    虞周笑道:“只要咱们这一千多人没有跑的就行,以后再拿战绩说话慢慢挽回吧,去收拾东西准备撤军!”

    “我们去哪?”

    “曲阿县最近,我们就去那儿吧。”

    “去找樊哙?他还不得笑死咱们?”

    “战局都这样了,还管他笑不笑话,对了,你再派人告知送粮的军队一声,让他们就近休整别中了相里业埋伏。”

    两人正说着,就见武戚骂骂咧咧的回来了:“子期,那小子招了,他说在咱们军营什么都没干,就是查探了一番粮草。”

    燕恒立马跳脚:“这你也信?还用来禀报?赶紧去把他打个半死再说!”

    武戚鼻子里猛喷气:“本来是不信的,可那小子的语气实在太气人了,不由得不信啊。

    他说本来想着烧毁我军粮草的,结果转了一圈发现粮仓全是空的,根本没得烧啊,他还骂咱们拿着沙土装样子是虚伪,雷烈听完正在那练手呢……”

    虞周接道:“话是没有错,这顿揍也不冤,可是千万别把人打坏了,伤筋动骨的伤势别留下,我还有大用!”

    “子期,那可是秦国墨者,道虽不同但是本质都差不多,想以威武胁迫屈服,恐怕难了一些,何况就算他降了也不足信啊……”

    “这些我知道,我没打算把他收归己用,而是用作施计谋的道具。”

    燕恒皱眉:“他?什么计谋?”

    “种一颗怀疑的种子进去吧……”

    只看两人嘀咕的表情,武戚就知道那位木一倒霉了,还没有谁能够扛住这二位合伙坑人。

    范增怎么样?还不是被骗得遗书都写了才知道是用惊吓的方法治疗打嗝?虽然他俩最后也没落着好,但是亲眼见到威严火爆的老头子变得目瞪口呆,值啊!

    木一能跟那位比?

    武戚十分期待接下来的好戏。

第六十八章 五毒种子() 
事实证明,一个进了秦王宫还能劝谏刘邦还军灞上切勿贪恋奢靡的人,身上不仅仅有粗犷的外表和对峙项羽的勇气,粗中有细才是他的本质。

    燕恒预想的嘲笑没有迎来,倒是樊哙顶盔掼甲的样子显得格外严肃,让他们有些不适应,很难想像这是那个总招呼他们吃狗肉的屠夫。

    见到了城池,见到了熟悉的人,总算可以放心一些。

    扶老携幼的赶路很苦,人一旦运动起来,粮食消耗直线上升,所以这一路基本就是一边走一边找吃的,野菜、生菌、飞禽、走兽、鱼虾……

    这么听起来待遇不错,可是见到衣衫褴褛的饥民为了一口吃的发出野兽一样护食的嘶吼,虞周很难过。

    粮草不足只是暂时的,那些民伕身上的习惯却是由来已久,谁吃得多谁吃得少谁先吃谁后吃……像极了大牢里的狱头按资排辈,让人咬牙之余不由心酸。

    都是同病相怜的役夫,何至于此呢?只因多吃一口饭就能多一点活下去的希望。

    大秦的律例把他们变成了底层,在这里,礼仪不在、公序不在、良俗不在甚至亲情不在,只留给这些人微弱的希望作为光明,却要用灰暗的手段去争夺。

    虞周忽然明白为什么会有英布那样先受黥刑再封王的家伙了,这是个养蛊一样的过程,时间久了,即便没有刘邦项羽陈胜吴广,照样会有沉默中爆发的人愤起抗秦,到那时才是真的洪水滔天。

    安置完饥民,虞周拒绝了樊哙给他安排的府邸,不战而走稍损军心,这个时候就该同吃同住安抚一番才对。

    “虞小子,到底怎么回事啊?老樊还从没见你吃过亏咧,这次怎么无功而返了?”

    还是那副兵不离手甲不离身的打扮,樊哙帮他们安营扎寨完了,才有空询问起来,从其他同伴的只言片语得知遇了强敌,他很好奇什么人能算计虞周。

    “是墨家的人,背后可能更复杂,具体的是这么回事……”

    ……

    樊哙听完没什么吃惊神色,也没对木一那样的家伙品头论足,他皱着眉头说道:“应对起来困难吗?要不求助田老头他们?”

    “不用,我已经想好办法了,到你这里来就是为了脱去桎梏,也好甩开膀子干一回!”

    樊哙担忧道:“你千万别逞强,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招呼,自己顶着可不是好办法!”

    虞周有点不习惯樊胖现在的模样,点头道:“放心吧,我绝不会硬撑的,倒是你这一身怎么回事?以前穿戴盔甲就嫌气闷,怎么现在这么郑重其事了?”

    “别提了,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打进了这曲阿城,一到夜里就睡不着觉,也不知道什么毛病。

    后来俺发现,穿戴齐全反而睡得更香,所以啊,一直这个样子了……”

    虞周太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因为他在镇守吴县城头的时候就这样,遭遇了相里业和秦墨之后也这样,心有重担浑身难安,是樊哙太紧张了而已,不过以他的粗线条不应该啊?

    两人说着话,燕恒来了,一身浓烈的血腥气能把人熏个跟头,一坐下就咕咚咕咚往嘴里灌水,看他贪婪的模样,好像历经了沙漠久未喝水一般,配上那身气味,更像长眠之后刚刚醒来的吸血鬼。

    “这小子让你养废了,小小年纪戾气这么重,以后还了得?俺杀过那么多生灵都比不上他,啧啧啧……”

    燕恒把水瓢一扔:“这世道没点戾气哪能活的自如?你以为那些庙堂之上的高官就干净了?”

    虞周回道:“以后刑狱的事情不要亲自动手了,容易坏了心性,怎么样,事情办的如何?”

    “都办妥了,当真这么轻轻巧巧的放过他们吗?还什么东西都没问出来呢……”

    轻巧?虞周可不觉得,相里业所领的秦墨最让人头疼的一点就是他们行踪飘忽,追又追不上、抓又抓不完,想反击都找不到个确切目标,楚军只能挨打没法主动出击,人家能不逍遥吗?

    现在不一样了啊,数十个腿脚不便的伤者往回一放,秦墨总得现身照顾他们吧?跑又跑不掉、走又走不快,还不是那种完全废掉的伤势,也不能弃之不顾啊。

    虞周的设想很好,如果他们被接走了,完全可以派人跟上来个顺藤摸瓜,哪怕捣毁几个行馆这种小反击也比什么都做不了强,起码能让对方收敛一些,别那么肆无忌惮。

    如果他们选择附近的民户安置下来先养伤,那就轮到另一颗种子慢慢发芽了。

    身上带伤的秦人墨者只是一部分,这些家伙历经了严刑拷打死活不吐露分毫,就被别有用心的燕恒装作没耐性的样子打断腿丢到一旁,然后……他们见到了好几位丝毫未伤的昔日同伴。

    凭什么老子挨打你没挨?是不是说什么了?

    凭什么我吃猪食一样的饭菜你有好酒好肉?是不是把墨者行会出卖了?

    凭什么我腿断了再也没人理,你隔三差五就被贼人宴请一番?你什么都没说的话,他们怎么可能再也不追问?

    怀疑的种子可以浇灌出世上最恶毒的花,能看透的人着实不多。

    感同身受这是身见,自认为坚守了底线的家伙执著的认为只有自己是对的,这是见取见,如果再有愤愤不平带来的心态失衡,那叫邪见……

    现在,这颗谓之五毒的种子已经种下了,正在数十个被俘的墨者心中发芽,以后的以后,甚至会对相里业也有一些影响,谁让他的手下掺了不少沙呢。

    定了定神,虞周回道:“问不出来就对了,都是些虾米一样的小喽啰,能知道多少东西?”

    “你不是说可从一叶落而知天下秋,可以见微知著嘛……”

    “那是骗相里业的,你真以为我是神啊?放了吧,别浪费时间和精力了。”

    燕恒迟疑一下,又问:“可是这样能让他们上当吗?相里业身为钜子,不会这点分辨能力都没有吧?”

    虞周扶额:“三人成虎的典故知道吧?我就压根没想对相里业用计,而是冲他那群蠢货手下去的!

    你看咱们养的白白胖胖那几位解释清楚了吗?没有吧?在这里都解释不清,回去就能解释清楚了?

    对啊,咱们确实什么都没问出来,可这只有你我知道,他们不知道啊,而且越这样那几位越没法解释。

    等到所有人都认为他们是叛徒的时候,相里业不那么认为也不行了!”

第六十九章 兵者诡道也() 
子曾经曰过:人之患,在好为人师。

    一通长篇大论说完,虞周有点后悔,也许樊哙说的没错,燕恒这孩子就是被自己时不时的“百家讲坛”带坏的。

    人心有黑有白,虞周何能例外?

    好容易到了一个新的世界,好容易可以重新开始,趋吉避凶的本能让他掩盖了自己的另一面,那些残忍的、血腥的、恶毒的、对错难辨的如同烂泥塘一样的过去,通通被他封印在了一个角落。

    遮掩并不意味着消失,面对另一个自己似的的燕恒,这个行走于边缘的替身,虞周一边希望他过的阳光一些,另一边又忍不住倾吐更多灰暗。

    所以燕恒再次追问“不过是几个小喽啰何必大费周章”的时候,虞周没有回答,而是以一句“慢慢体会”结束了对话。

    ……

    断腿断脚的家伙很可怜,必须有人搀扶才能走路,可恨的是主谋和侩子手就在身后注视离去,让他们连坐下来喊声疼都羞于所为。

    奇怪的是,明明有几个没受伤的家伙上前搀扶,看他们的服饰也是一伙儿的,可这些人没有一个领情不说,还在恶声恶气的驱赶昔日同伴,直让热脸贴了冷屁股的人更加心凉,拒绝了“叛徒”的人更笃定对方心虚。

    眼前的情形预示着成功了一半,虞周没看多久就离开了,追踪的事情自有燕恒操心,他得再想良谋与敌交战才行,因为这法子见效太慢,还需要快刀挥落破局才行。

    结果来来回回想了一圈,脑袋都大了,因为按现在的局势来看,那位秣陵县长根本不是主兵之人。

    相里业虽然难缠,但他年纪轻又没守过城池,游侠思维还是未曾转变,应该也不是主将,那么问题来了,这次到底跟谁作战?为何没有一点风声?

    更让人担心的是,对方闹出这么大阵仗,连秦墨的钜子都请来了,下的本钱岂能只有五百城卒?其余的人马在哪猫着呢?

    想着烦心的问题,虞周已经不自觉的在军营了逛了一圈,抬起头,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在清理前路,谨防他摔着磕着。

    此情此景,一股热流立刻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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