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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代3.0刺金时代 作者:郭敬明-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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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在整个上海都风雨飘摇,所有公司都在削减开销、缩紧战线的时候,我们却比谁都忙。甚至公司不仅没有裁员,反而为了即将到来的崭新刊物而组建了新的团队。别人对我们临渊羡鱼,然而我们冷暖自知。这究竟是世纪末日般的饮鸩止渴,还是釜底抽薪的背水一战,谁都说不清楚。大家都像是被突然赶上钢丝绳的小丑,战战兢兢地往前行走着,谁都不敢轻举妄动,以免全军覆没。倾巢之下岂有完卵,尽管公司还是维持着运营,没有从我们的薪水方面缩减开支,但是,在这个CPI指数就像是一个发烧的胖子胳肢窝下的温度计般猛蹿不止的时代,不加薪就等于是扣钱了。

就连Kitty最近也不再疯狂地购买高跟鞋了。要知道,她以前最羡慕的就是蜘蛛了,她一度想要在肩膀上弄一个蜘蛛的文身,面对我的困惑,她说:“因为它有八只脚啊!每天能穿四双不同的高跟鞋!”我讽刺她:“那你去羡慕蜈蚣好了!”她严肃地拒绝了我的提议:“不行,那我会破产。”公司甚至有人开始带盒饭来上班了——要知道在以前,《M。E》只有两种人,一种是不吃饭的人,比如Kitty为首的那帮死瘦子,一种是只要吃饭就可以开发票报销的人,比如以顾源、顾里为首的那帮死总监。既然做不成穿金戴银的饿死鬼,那么至少也别变成皮包骨头的穷光蛋吧——多吃一点,至少气色看起来红润,面相不至于格外带衰。

然而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过得捉襟见肘。总有一些人,是上帝的宠儿。我以前一直将这个标签贴在宫洺、崇光,或者顾源、顾里身上。我从没想过有一天,我会把这个词语放在南湘头上。她可以是“薄命的红颜”,可以是“悲伤的灰姑娘”,可以是“空谷幽兰谁人知”,可以是“空山关外清弦月”,但她怎么都不可能、也不应该是“上帝的宠儿”。可我错了。南湘对艺术品市场的了解和她自身对艺术知识的强大储备,让她在新杂志的筹备过程中如鱼得水。在近乎完美地完成了几项统筹工作之后,她就已经从美术助理晋升为美术主管,然后前几天,我刚刚听说她变成了新杂志的运营总监。她就是那条翻身的咸鱼,她就是洛阳的贵纸,她就是那条跃过了龙门的鲤鱼,大摇大摆地从浦东游到了浦西——更何况她背后有一个掌握着公司一大把股份的男朋友作为坚强后盾。

进入《M。E》已经三年多的我,现在行政级别比南湘还要低。尽管我和Kitty都算是特例,手上的隐形权限非常地大,毕竟我们都是皇帝身边的人,就算吹不了枕边风至少也能嚼舌根。但是在台面上,南湘是凌驾在我们之上的——至少叶传萍召开的每周例会上,有属于她的一把椅子,而我,只有在宫洺需要咖啡的时候,才有资格推开那扇紧闭的大门。

每一周,我都端着一杯咖啡,在众人无视我存在的目光下,走进那间会议室,领受为我特别定制的羞耻。我从来不敢抬起眼睛朝南湘看过去,因为我不知道迎面而来的眼神,究竟会带着什么情绪。我也不敢看向顾里,因为我知道她眼里一定会是,充满同情的目光。

我更加不想去看顾源,不管他眼神里对我是什么情绪,我都不想看。我恨死他了。

生活就这样日复一日地过着,没有太多的惊喜,也没有太多的悲伤。因为我们几个人只要不在一起,似乎上帝也没有了看戏的欲望,我们的生活仿佛从钱塘江大潮一样波涛翻滚的状态,终于变成了死海一样的波澜不惊。我,南湘,顾里,顾源,我们四个维持着这样每天抬头不见低头也不见的生活,尽管我们每天几乎有八个小时,都在同样一个四面围墙的空间里活动着,有时候距离近到彼此都能闻见对方身上的香水气味。

这段日子里,有线电视台又开始重新播放起了《老友记》,我们几个当年都是《老友记》的死忠粉丝。但是美国已经播放到了第六季的时候,上海才刚刚开始引进第一季,那时候还没有那么多网上资源,更没有层出不穷的牛逼字幕组,也没有现在动不动就10M、20M的光纤带宽供人们下载720p甚至1080p动辄三四个G的高清视频。我们对美剧的认识还停留在电视台的配音演员们熟悉的声音上。我还记得当初上海有线收费台在2006年《老友记》第十季最后一集播出的时候,我们四个买了几大瓶可乐,三大桶肯德基的全家桶外卖,我们抱着一床巨大的被子一起挤在顾里的床上共同欣赏那个万人期待的大结局——几年过去之后,我们才知道,当我们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欣赏着最后的落幕时,其实这个时刻迟来了两年,在大洋彼岸,《老友记》早就在2004年就迎来了最后的谢幕。

而时间行进到了2010年,人们似乎又开始怀旧了。小时候记忆里的五颜六色的平面机器人,变成了3D的《变形金刚》,它们用炸药和激光横扫了全世界的票房;我们从小学四年级就开始看的第一本《哈利·波特》,终于迎来了电影版最后一部的欷殻Ц叱保蹦暝诳巫览锶攀橐槐吡窖鄯殴饧⒖试亩粒槐呋孟胱抛约阂材芄换游枳拍д鹊男⊥冕套用牵衷谝卜追自谖⒉┥弦槁圩怕薅鞒げ辛耍鼓谄樟亮耍げㄌ氐亩映さ孟衤矶#坏蹦旮崭斩檬裁词鞘鄙惺裁词切缘呐笱欠杩衩粤档摹队际小罚部寂钠鹆说缬埃锩婕父雠鹘堑乃晔悠鹄闯肆桨偎辏馑亢敛荒茏璧菜抢萌嗣嵌运暝碌拿寤扯杩竦亓膊疲缬暗慕讲唤鼋鲈谟诳梢杂肅G幻化出阿凡达或者蓝精灵,也在于可以把五十岁的莎拉·杰西卡·帕克拍得看起来依然是我们记忆里的三十九岁的凯莉,当然,肉毒杆菌也帮了大忙。

此刻,连《老友记》也翻出来重新播放了。不过好在它依然停留在当初的样子,而没有整出一个什么最新季或者电影版出来。

那天我无意中网上闲逛,看见当初几个主演们目前的状况,似乎都不怎么乐观,虽然大家都还在纷纷拍电视电影,但人们却不再愿意为他们停留下手中的遥控器了。

我盯着网页屏幕发呆,这多像是我们啊。

曾经我们四个聚在一起,似乎就能掀翻上海滩,搞垮南京路,而此刻我们分开了,就纷纷被打回原形,变成了再平凡不过的路人。就像是每一个曾经叱咤风云的歌唱组合,在解散单飞之后,就迅速地被人们遗忘。

我甚至也渐渐习惯了巨大的别墅里只有我和顾里两个人的生活。没有了唐宛如和南湘,我和顾里的聊天也渐渐少了,而且最近的她也变得神秘兮兮的,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不光是经常在别墅里看不到她,有时候在公司也看不到她。

但是经常我送文件或者咖啡给宫洺的时候,却能够看见她坐在宫洺办公桌对面的那把椅子上和他低声地交流着什么。大部分时候看起来,都是很正常的工作交流,顾里拿着手上厚厚一叠对宫洺喋喋不休地汇报着各种财务项目的情况,看上去和新闻联播里那些对着提字器一脸苦大仇深的女主播没什么区别,而宫洺只负责两件事:摇头,或者点头。

只有一次,我看见顾里和宫洺争吵了起来,我推开门的时候正好看见顾里拍着桌子站起来的样子,我被她面红耳赤的激动模样吓了一跳,手上的咖啡泼出一半在宫洺白色的地毯上,当时我觉得宫洺的眼珠子都变白了,他二话不说刷地拉开了抽屉,感觉像是要拿枪,又像是要拿魔杖对我“阿瓦达索命”,但他飞快地丢了一张吸水毛巾过来,伸出他修长的手指指着地上那摊污渍哆嗦着嘴唇,激动得像要休克过去了。

我趴在地上用力地擦着地毯,但是我的好奇之心和八卦之耳却在全范围地捕捉着各种蛛丝马迹。但是顾里却什么都没说,转身沉着脸出去了。

除了工作之外的其他时间,我们都相处得异常平静。只要晚上我们俩都没事儿,我们就会挤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起看《老友记》的重播。顾里把她卧室那张雪白的巨大皮草毯子拖出来,裹在我们两个身上——那条毯子是她在成为《M。E》的财务总监之后第二天,她冲去恒隆五楼的一家寝具用品店里买的,当她回家把这张仿佛能够包裹进十个唐宛如般巨大的皮草毛毯铺开的时候,我一不小心瞄到了标签上还没来得及撕下来的价格,“我靠!一床被子而已啊!一万二!你要死啊你!”我尖叫着招呼唐宛如和南湘过来,共同抨击顾里的资本主义不正之风。顾里冲我翻了个白眼,把雪白的毯子朝身上一裹:“你少看了一个零。”她的话音刚落,唐宛如和南湘两个禽兽就已经身手矫健地钻进毯子里去了,她们三个裹在毛茸茸的皮草里,看起来就像是森林里的两个仙子和一个女兽人。

而现在巨大的毛毯有一大半掉在沙发下面的地毯上,我和顾里只需要一半大小就足够我们裹得风雪不透了。

平静的生活里偶尔还是会有惊悚的事情发生的。就像再平静的池塘,也偶尔会有一只蚂蚱从草丛里跳河自尽。

有天晚上我下班刚到家,刚打开门,迎面一个长发过腰的纤细背影站在走廊里面对着我,我手上的钥匙一滑,掉在地上一声脆响,“南湘?”我下意识地呼唤着,喉管里陡然一阵酸楚的胃液往上涌。

然而那个长发女子转过头来,却是耗子精顾里,她抚摸着自己刚刚弄上去的一顶假发,媚眼如丝地对我说:“林萧,看老娘这个样子,觉不觉得我应该去葬个花或者刺个绣什么的?”我压抑下刚刚狂乱的心跳,说:“你应该去找个道士收个惊。”

我一边换拖鞋,一边说:“你弄得这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你是要去新版《倩女幽魂》的首映礼上演聂小倩么?我可告诉你,听说那货在电影里可时尚了,就算在荒郊野岭,也每天拖着礼服长裙到处跑。而且她整天吃糖,也不怕发胖,更不怕被多余的糖分造成肌肉糖化作用产生皱纹,你不要被她活活气死。”

顾里抓起后腰的头发,用力朝右边肩膀一甩,看起来就像是云南那边围着火把不断甩头的少数民族:“不,我是要去参加一个洗发水品牌邀请的晚宴,我准备把他们拿下,凭我这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他们怎么说也得买上半年的广告版面吧!”说完,又把头发往左边一甩,于是,一个花瓶惊恐地从置物架上摔下来,碎了。

我:“……”

顾里:“……”

快要出门的时候,顾里还是跑进卫生间,把那顶惊悚的假发摘了,倒腾了十几分钟之后,就恢复了维多利亚贝嫂的模样,她自己也承认,冷不丁地在街上撞见这么一个长发如云的女子,确实会倒吸一口凉气(以便让自己不要轻易殴打她)。她一边对着镜子整理着妆容,一边不经意地说了句:“要是南湘在就好了,她那一头招魂幡随便甩一甩撩一撩,应该就能忽悠对方把半本杂志都买下来吧。”

我看着顾里的背影,不知道该接什么。我的沉默也让顾里意识到了自己刚刚语气里对南湘的怀念,她几乎不提到南湘的。但她显然不准备在这个话题上和我聊下去了。

但我想,我说:“顾里,过了这么久,你心里有没有觉得对不起她?”

顾里从镜子里找到我的脸,她望着我的眼睛说:“哪个他/她?你指的是谁?”

我突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因为我脑子里,突然闯进好多个他,她,她,他。

谁又对得起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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