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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五条清歪了下头，鬓角的发丝贴在脸颊上，下垂的猫眼微微睁大，看上去格外无害，“你是我在山脚下捡回来的，很危险呢，你差点就被野狼叼走了哦。”

　　　　“山脚？”听到他的话，麻叶童子显得有些迟疑。

　　　　“对呢。”　　五条清点点头，伸出一根手指在麻叶童子面前晃了晃。“小孩子不可以随便跑上山哦。”

　　　　“你家人呢？”

　　　　麻叶童子摇摇头，“我不知道。”五条清怔了下，这才注意到小家伙好像在颤抖似得，布满伤痕的小手正捏着盖在身上的外袍，用力到手指发白。

　　　　“我不知道。”麻叶童子低声重复了一遍，眼底尽是茫然的恐惧。

　　　　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脑子里一片空白，除了自己的名字，其他的什么也想不起来。他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他的家又在什么地方，他的家人呢？所有的一切全都不知道。

　　　　心里空荡荡的，甚至只要一去想这些，胸口就闷得慌，像是有人掐着他的心脏，不让它跳动似的。难受、憋闷，血液都像是停止流动了一般，空气渐渐变得稀薄，呼吸不上来。

　　　　滴答——

　　　　晶莹的水珠顺着削尖的下巴滴落在手背上，溅起小小的水花，沾湿了手背，声音很小，在房间里却又意外的明显。

　　　　哎呀呀，这可真是

　　　　没想到随便问问就把人弄哭了，他也不太会哄人啊，五条清挠了下脸颊，放下腿　　，身体前倾，屈起手指，然后对准小家伙的额头。

　　　　“痛！”

　　　　麻叶童子吃痛地回过神，脑门上被弹出一道红印子，那种乱七八糟的感觉一扫而空，眼泪也止住了，而凶手却像是一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多大力似得，笑眯眯的收回手，“小孩子该睡觉了。”

　　　　“其他的明天再说，不睡觉小心长不高，小童子。”

　　　　“但是——”他才刚醒啊！

　　　　□□的大人并不理会他的抗拒，清浅的笑容和不容反抗的动作完全不符。五条清将人压回榻榻米上，又将滑落的外袍拉上来给他盖好。

　　　　“乖孩子，晚安。”五条清在他身上轻轻拍打了两下，起身走出房间，合上房门前摇了摇手，像是在催促他快点睡觉。

　　　　合上门后，皎洁明亮的月光将他的影子清楚地映在樟子纸的纸门上，房间里的麻叶童子坐起身来，看着他靠坐在门口，在手边拿起什么东西，抬头饮下。大概是酒吧？麻叶童子想着，刚才这个人靠近的时候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酒味，带着果子的香甜。

　　　　奇怪的人。

　　　　让他睡觉自己却大晚上坐在门口喝酒。

　　　　/

　　　　“五条大人！”一声惊呼吵醒了麻叶童子，他睁开眼睛慢吞吞的坐起来，这才发现自己昨天晚上不知不觉的睡着了，门外的动静还在继续，和刚才浑厚有力的声音不同，另一个人说话的语调很慢，大概是因为刚睡醒，较昨晚他听到的温润多了几分沙哑。

　　　　“是村长啊。”五条清睁开眼睛，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村长正站在一边，看上去有些担忧和慌乱。

　　　　“您怎么在这里睡着了？”

　　　　小山村里昼夜温差很大，加上清晨霜露正浓，很容易就会生病，看样子这位大人好像一整夜都呆在外面，村长不由有些忧心他的身体，毕竟这个人看起来身体就不太好的样子，要是他在村子里出了什么事就不好了。

　　　　“啊，喝了点酒，不小心睡着了。”五条清站起来活动着坐了一晚上变得僵硬的身体，见村长还是忧心忡忡的看着他，笑了起来，略过这件事，问道：“村长，请问一下从这里从到京都需要多久？”

　4。　第　4　章

　　　　村子位于京都北边的方向，村长说，沿着村外的小路走大概半天的时间，穿过一座山看到官道，到了官道再走上两三天就能抵达京都，要是有牛车的话大概只需要花一两天左右。

　　　　牛车五条清是没有的，他身上唯一一块儿小判金都给了村长，现在身无分文，但他并不着急，总会有办法的。

　　　　之前他拜托村长帮忙准备一点路上的干粮，村长想着这位到京都以后肯定也不愁衣食，就让自家女儿绫女帮他准备了路上用来充饥的草饼，五六天的量，刚好够他们到京都。

　　　　离开的时候绫女用家里洗干净的旧布包上，让麻叶童子背在身后，还给了他们两个用来装水的竹筒，其中一个装着五条清的酒。看着小家伙被两个装满液体的竹筒压得摇摇晃晃。

　　　　虽然知道对方以后是个极为危险的人物，但五条清还是没忍住笑了起来，问他：“确定要跟着我？”

　　　　这会儿的五条清头上多了一顶绫女特意准备的市女笠，友情赠送，五条清个人感觉那枚小判花的挺值。

　　　　笠下垂着薄纱，挡住了毒辣的阳光直射，麻叶童子将身上的竹筒固定好，不让它摇晃，听到对方的话后点了点头。“跟着你。”

　　　　他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也不知道自己要去什么地方，只好先跟着这个把他捡回来的人。

　　　　和村长们见面后麻叶童子发现了自己身上的秘密。

　　　　他可以听到那些人心里的话，那个女人将东西放在他身上的时候麻叶童子清楚的听到了对方在心里说：‘这个孩子没问题吧？跟着五条大人去京都’

　　　　‘真希望他不会被其他贵族欺负。‘

　　　　离开村子的时候一路上脑子里充斥着各种叽叽喳喳的声音，有在讨论五条清的，也有在讨论他的，吵得脑袋都要爆炸了，麻叶童子想不去听都不行。

　　　　那些声音就像是围在他耳边窃窃私语，一声又一声得，像是几百只蚊子嗡嗡叫唤。

　　　　直到这个人看他脸色不太好，主动牵起自己的手，冰凉的触感像是一盆凉水，将周围的喧闹一下子全部浇没了，安静的只能听到他们的脚步声和自己急促的心跳，

　　　　麻叶童子仰起头，面前的男人正对着他伸出手，手腕上青紫的血管若隐若现，指节分明，白皙如玉的手上看不见一丝茧子，和自己的完全不一样。

　　　　他到底是什么人，自己又是什么人，为什么可以听到别人心里的声音，为什么会听不到这个人在想什么。心底的疑问像是雪球，越滚越大越滚越多。

　　　　他不正常，麻叶童子想着，即使没了之前的记忆，但常识他还是知道的。没有人可以听到别人心里在想什么，只有物语里看透人心的妖怪可以。

　　　　“小童子。”看他半天没反应，五条清弯下身在他眼前摇了摇手，看小家伙眨了眨眼睛，语气多了几分无奈。“别发呆啊，把竹筒给我。”

　　　　麻叶童子后退了一步，摇头。“不行。”

　　　　“嗯？”

　　　　“村长说不能让贵族老爷自己拿东西。”

　　　　五条清挑了下眉，干脆蹲下身，用手指戳着他的额头。“谁跟你说我是贵族老爷了？”

　　　　“东西给我。”

　　　　“不行。”麻叶童子又退了一步，躲着他的手指，“村长还说做人要知恩图报，你救了我，我给你拿东西。”

　　　　五条清：

　　　　所以你为什么这么听村长的话，他怎么没听到村长说这些？

　　　　五条清站起来，“一会儿要是累的受不了我可不管你。”

　　　　“不会。”麻叶童子肯定道，五条清在斗笠下翻了个白眼，逞强的小家伙吃点亏就吸取教训了。

　　　　他们这会儿正走在小路上，马上就到村长所说的那座山峰，周围已经看不到什么人烟，偶尔只有飞过的鸟雀。一路上，麻叶童子还发现了一件事，这个奇怪的男人很受动物欢迎。

　　　　鸟群飞过时总有那么一两只会飞下来，落在对方手上，叽叽喳喳的叫上几声，再展开翅膀飞回天空。

　　　　到了山上这种情况更加明显，麻叶童子眼睁睁地看着一只兔子傻愣愣的撞在五条清腿上，翻滚了几圈，等停下后又一蹦一跳的凑了过来。五条清弯下身拎着兔耳朵提起来，低下头笑着和麻叶童子说：“晚上吃烤兔子要不要？”

　　　　然后麻叶童子就看到兔子就跟听懂了一样，后腿夸张地蹬了几下，然后一动不动，像是在装死。

　　　　“你其实是妖怪吧？”麻叶童子发出灵魂的质问，一边向后退，躲在身旁的大树后面，小心翼翼的探出头。五条清将兔子抱在怀里，回过头就看到他那副紧张兮兮的样子。

　　　　“世界上哪有什么多妖怪，小孩子不要经常看什么妖怪物语，小心长不高。”

　　　　五条清懒懒散散的说完这句话，迈开步子继续朝前走，路过草丛的时候他将兔子放在地上，兔子蹦蹦跳跳的走了。

　　　　村长说大概走上半天的时间就能看到官道，但拜慢吞吞的五条清所赐，一直到天黑他们都还在山上，看天色不早，五条清找个颗大树就坐下休息了，麻叶童子在附近找了干树枝，堆起来，从包裹里拿出村长送的火石点燃。

　　　　五条清坐在大树底下，斗笠放在一边，麻叶童子拿出干粮给他，五条清笑着谢绝，扬了扬手上的苹果，说：“我吃这个，你要吗？”

　　　　麻叶童子看着他手上的苹果，半晌，摇头，沉默不语地走回刚才的位置坐下。他吃着干燥难咽的草饼，一边悄悄的打量着那个全身上下都神神秘秘的男人。

　　　　总感觉自己跟过来这个举动好像完全错了，这个人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说出来可能都没人信，他刚才亲眼看到山上的动物叼着各种各样的果子跑过来给他，除了苹果外那个人身边还放着一小堆山莓和枣子还有一些说不出名字的野果。

　　　　这个人其实就是山里的精怪变得吧？

　　　　“我是人类哦。”五条清突然出声，吓得麻叶童子喉咙里的东西卡住了，没咽下去，他用力的拍打着自己的胸口，一边慌慌张张的拿起一旁装水的竹筒打开盖子灌下去。

　　　　五条清靠着大树，一条腿屈起，手臂放在上面，撑着脸，笑吟吟地看着他狼狈的样子。

　　　　他绝对是妖怪！

　　　　把喉咙里的东西艰难咽下去甚至差一点被噎死的麻叶童子恨恨地想着。

　　　　到了官道路面就好走很多，地上被砂石铺平，也没有什么坑坑洼洼的地方，但他们前行的速度依旧缓慢，五条清像是在散步一样，慢悠悠的走着，时不时还要停下来歇息。

　　　　算下来总共五六天的路程，然而他们走了整整四天连一半都没走到，经过这几天的时间，麻叶童子已经麻木了。

　　　　那个人完全不像赶路，反而跟饭后散步似得，悠闲的不得了。没事儿还要找找干净的河流清理下身体，一路上能多磨蹭就有多磨蹭，麻叶童子甚至想问他是不是压根儿不想去京都。

　　　　“唉”

　　　　一天又过去了，夜空上繁星点点明月高挂，蝉鸣鸟叫不绝于耳，他们正坐在官道旁边的大树下，火光耀眼。啪地一声，麻叶童子拍打着手臂上的蚊子，愤愤不平地盯着那个一点没被蚊子骚扰的男人。

　　　　这家伙不是很受动物欢迎吗！蚊子怎么不咬他！

　　　　小家伙黑溜溜的眼睛里像是燃烧着火焰，他盯着坐在对面的五条清，面容扭曲地咬着干粮，像是在咬对方身上的肉一样。

　　　　五条清悠悠闲闲的喝着酒，完全无视，鸟儿叽叽喳喳的落下，停在他的肩头。

　　　　估摸着时间，他等的契机也快到了。

　　　　/

　　　　轰隆——

　　　　半夜的时候，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惊醒了睡着的两人，火堆已经熄灭，夜空中乌云渐渐挡住了月亮，俨然一副马上有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