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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水的夜-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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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浠在一旁小声地:“……你们够啦。”

    吃完饭,周浠又坐了一个多小时便准备回家,周濂月下楼将她送到了车上才折返。

    南笳先洗了澡,拿了本书坐到客厅去看。

    周濂月洗完澡出来,往客厅里瞥一眼,她穿着那条白色棉质的睡裙,赤脚踩在地毯上,懒散地撑着沙发扶手。

    那单脚白鹭鸶一样的落地灯洒下月光一样淡白的光,她整个人也静谧如某种悄然生长的植物。

    南笳听见周濂月走过来了,但没抬头。

    他在身旁坐了下来,伸出手臂,南笳顿了一下,摊在扶手上书被他拿了过去。他阖上书页,置于一旁,紧跟着伸手,轻轻扳过她的肩膀。

    南笳呼吸微微地滞了一下,心脏也收紧。

    在他落下的淡灰色的阴影里,触到他温热的唇,口腔里还有薄荷的气息。

    和温柔的吻相对的,是血脉里横冲直撞的渴望。

    周濂月打算退开,南笳伸手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微喘着气,轻声说:“应该可以了……你轻一点。”

    周濂月看着她,目光幽深。

    南笳顿了一下,伸手,去摘他的眼镜。

    他手指动了一下,却没阻止她。

    她摘了下来,放到茶几上,细长的手指揪住他的衣领,凑近了,却不再主动。

    这样近的距离看一个人,甚至可以清楚看见淡褐色的虹膜的纹路。

    周濂月压抑着呼吸,极沉极缓。

    胸腔里,心脏却在澎湃地鼓动,像在一个空旷的山谷里不断回荡。

    他终于忍不住,伸手一把按住她的后脑,几分凶狠地吻下去。

    …

    周濂月将南笳抱去浴室做清洗,而后回到卧室躺下。

    北城进入秋季,天气已开始转凉。

    南笳裹着被子,枕在周濂月的手臂上。

    周濂月靠坐在床头,点了一支烟,被南笳枕着的那条手臂,小臂屈起来,轻抚她长而柔顺的头发。

    周濂月沉声问:“想没想过以后的事?”

    “没……只想多演几部片子,早点红。”

    “红了以后?”

    南笳脑中空白,“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周濂月低头,看见她散乱的头发,露在被子外面的光洁的肩膀,低声说:“我这人很自私。”

    南笳茫然,“什么?”

    周濂月没再作声。

    或许这就是周家的基因,偏执狂妄的劣根性,他管不了那么多,她的未来抑或名声。

    只要能把她留在身边。

 chapter34(夜空中最亮的星。。。)

    十月中旬; 南笳进组。

    出发前一晚,周濂月将她折腾到半夜才许她去睡觉。

    因为严岷君严令禁止任何人去探班,尤其两位主演的亲属朋友,主演必须一直保持在戏中的情绪。

    周濂月多少听过这位女导演的脾气; 知道她有过在片场和制片人吵架; 最后依然逼得制片人妥协的壮举。

    为了不使南笳为难; 他也就不去破这个例了。

    片子叫《苦芦苇》; 拍摄地在导演严岷君的家乡,一个中部的十八线小城市。

    虽然片子只有十来分钟,严岷君仍然要求他们至少留出一个月的档期。

    和南笳共演的是影帝级的人物瞿子墨,他拿奖的那部电影就是严岷君导的; 一个在国内院线未能上映的情…色故事,在国外一路拿奖拿到手软。是以这短片虽然零片酬; 瞿子墨依然主动请缨。

    南笳看过那部片子,严岷君镜头里的情…欲戏既美又肃杀; 看完之后整个人从头冷到脚。

    瞿子墨在电影里演一个同性恋诗人,性格癫狂,极具毁灭性。

    瞿子墨本人性格却是开朗又谦逊; 南笳见他的第一面是去严岷君的房间里开会。

    他正跟大家讲他接到了诈骗电话; 反倒几句话把骗子忽悠得差点给他打钱的故事,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南笳进门后瞿子墨主动给她让位子并自我介绍,一点没有一线影星的架子。

    后来瞿子墨得知南笳跟他一样都是北城电影学院毕业的,就不让南笳叫他“瞿老师”; 非要开玩笑地让她叫他师哥。

    电影没有立即开拍,南笳他们到的头两天; 严岷君带着他们在城里四处转了转,尤其是河边的那一大片芦苇地。

    河对岸就是工厂; 规整的灰色厂房,直指天幕的巨大烟囱,喷出灰白雾气,森然、冷峻。

    严岷君说,她小姨当年就是在这儿投河自尽的,孩子刚满周岁,产后抑郁症像个黑洞吞噬了她。她死之后,家里人反而指责她,孩子还这么小就丢手不管了,太没责任心。

    是的,《苦芦苇》这个故事,其灵感就从严岷君小姨的这一段经历里诞生:

    一个被家庭和婚姻磋磨得比一粒灰尘还要黯淡的女人,有一天发现楼下搬来了一个男人。

    那男人是从外地来做调查采访的记者,英俊、沉默却有潜藏的满腔热情。女人总在将孩子送去幼儿园之后,与男人偷情。

    男人调查结束,准备离开,女人半夜去敲男人的门,男人吓得差点报警,称两人从来不认识。

    原来,一切都是已有精神分裂征兆的女人幻想出来的一场春…梦。

    男人走的那天,女人也走进了那片芦苇地。

    拍摄的地方是剧组工作人员找人租的民居,楼间距极密集的老楼房,打开窗就能看见对面楼里有个男人在打女人。

    锈蚀的防盗网,垢腻的灶台,层层堆叠的塑料置物架,阳台头顶散发着霉味的内衣裤、散乱一地的儿童玩具与图画书……

    女主角就被困在这些里面,日复一日。

    这样的生活离南笳很遥远,她家庭虽然算不得富裕,但从小吃穿不愁。

    因此,她迟迟没找到状态。

    严岷君展露了她“暴君”的那一面,在片场严厉批评南笳演的就像是纡尊降贵的大小姐来偶尔体验体验凡间生活的变形计。

    南笳主动叫停了拍摄。接下来一周多的时间,她就呆在那房子里,不要任何人陪同,也不与任何人交流。

    每天早上六点钟起来做饭、洗衣服、拖地、买菜……听着电视里的连续剧,一遍一遍地重复这些枯燥。

    到后来,她感觉到自己人格和精神力的一部分被彻底摧毁了。

    严岷君来看她,看到她毫无生气的眼神,这才重新开机。

    进入角色之后,拍摄也没有变得容易太多。

    严岷君会不断不断地要求南笳重来、再重来,即便那一条已经足够得好,她仍然觉得不够。

    她要看到演员和角色面对外界压力,无力抗争,陷入一种相同的缄默的绝望,却无人拯救的境地。

    南笳感觉每一天自己都在死去。

    而比死更难受的是她并没有死,第二天,她依然要面对镜头,面对那些无期徒刑一样的“再来一遍”。

    也因此,当拍摄到她和瞿子墨的对手戏时,她展现出一种几乎出于本能的癫狂,每一场床…戏,都极其酣畅淋漓。

    投河的戏是最后一天拍的。

    彼时已是十一月中旬,整日阴霾的天气冷极了。

    女人穿着自己幻想中与男人偷…情的红色连衣裙,走入芦苇地,对面依然是那些无休止喷吐出烟雾的巨大烟囱。

    随着拍摄推进,严岷君喊重来的次数也越来越少,最后这一条,摄影手持摄像机跟在南笳身后,穿过芦苇地,趟入河中,严岷君全程没有打断。

    最后,当南笳穿红裙的身影,在灰白一色的河流中,只剩下一个点,严岷君终于喊卡。

    南笳仿佛没有听见,继续向河流更深处涉去。

    小覃意识到了,急忙喊:“笳姐!严导喊卡了!”

    南笳依然没听见。

    几个工作人员赶紧纷纷下了水,趟过去一把将人拽了回来。

    河水冷得刺骨,南笳被工作人员扛上保姆车的时候嘴都冻乌了。

    有人提过来接电的小型暖风机,小覃将暖风机拿进车里,催促南笳赶紧脱掉湿衣服。

    南笳哆嗦着说:“问,问严导这条过了没……”

    “问过的!过了过了!快换衣服吧!”

    脱了一身湿衣服,擦干净身上的水,再套上保暖内衣和羊毛衫,在电暖风的吹拂下,南笳活过来。

    车门打开,瞿子墨第一个过来,递了他助理准备的暖手袋给她,笑问:“还好吧?”

    南笳还有点儿未出戏的恍惚,眼前的人似乎不是瞿子墨本人,而是戏里最后点燃过她生命的记者 。

    南笳顿了下,接过暖手袋,“……还好。没事。”

    “这就最后一场,你已经杀青了。”瞿子墨笑说,“我叫助理定了桌,晚上我们吃火锅去。”

    南笳缓过来后,披上羽绒服下了车。

    大家纷纷过来祝贺她顺利杀青,南笳捧着场务献上的花,环视一圈,没找见严岷君的身影,问:“导演呢?”

    有人朝河岸边指了指。

    严岷君蹲在那儿,萧索的背影与环境融为一体。

    南笳踩着鹅卵石的石滩走过去,在严岷君身旁站定,低头,发现她抽着烟,正凝望着河流的最中央。

    南笳蹲了下来。

    严岷君边抽烟边说:“我小姨投河的那天晚上,我就在她家留宿。我听见外头有动静,醒了,爬起来一看,小姨正要出门。问她做什么,她笑了笑说,出去走走。我觉得不对劲,因为那时候是凌晨四点钟。但我没多问,也没跟家里人说……第二天下午,尸体就在河里发现了。这么多年我都在想啊,要是那晚我采取了行动,是不是……和解不了,跟我自己,跟他们那些人。但好在……我用我的电影记住了她。”

    南笳没作声,一直陪着严岷君坐了许久。

    晚上,大家一块儿去吃火锅。

    彻底脱离了戏里那黑洞一样的压抑,南笳反倒觉得周遭一切轻飘飘的让人不适应。她跟瞿子墨坐一桌,两人几乎是全场最沉默寡言的。

    南笳吃了少许,就起身走去店外面透气。

    她倚着路肩上的绿化树,点了支烟。片刻,瞿子墨也走了出来,他也从口袋里拿出烟盒,抖出一支叼在嘴里,双手摸打火机,没找着,就笑着问南笳借火。

    南笳把烟递过去,他捏着对准烟头点燃了,再递还给他。

    两人对视一眼,都笑了。

    可能自身灵魂仿佛还未彻底归位的恍惚,只有共演的彼此能理解吧。

    瞿子墨说:“你知道我现在想做什么吗?”

    “什么?”

    “演个恋爱剧,越无脑越好的那种。”

    南笳笑说:“你经纪团队不会同意的。”

    瞿子墨打量她,“你戏这么好,怎么现在才入行?”

    “就……一些原因耽搁了。前些年在演话剧。”

    “难怪。不然早该是一线了。”

    南笳笑说:“听明白师哥夸我戏好了。”

    瞿子墨又问:“你住哪儿?北城还是东城?”

    “北城。”

    “我现在长居东城,你以后有空可以过去玩儿。”

    “好啊。看有没有什么去东城工作的机会。”南笳笑着把话题拉回到安全距离。

    他们一支烟没抽完,小覃从店里跑了出来,神色几分焦急。

    南笳当她是担心她跟瞿子墨单独相处不好,刚想说马上就进去,小覃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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