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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还记得，他过去从厨房里端东西出来的时候，就是用后背顶开帘子一点一点退出来，不过在好笑之余，他也忍不住冲德雷塞尔开了一句玩笑，“没想到啊，你一直把人藏在自己的屋里，难怪外界没有一点你的花边新闻。”

　　　　德雷塞尔没有解释，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没落，这时，女人端着食物也走到了两人面前，西格蒙抬起头，看到了盘子里盛放的食物。

　　　　包子、油条和豆浆。

　　　　“路易很喜欢吃这些东西，他也尝试过想将这些食物推广开，但最终却没有成功，因为阿贝图斯的人显然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德雷塞尔说道，“不过我却反而很喜欢这些食物。”

　　　　西格蒙没有说话，这几样原本司空见惯的食物，在这一刻却让他觉得分外亲切，他顺手接过盘子，然后随意的抬起头，看清了女人的面孔。

　　　　下一秒，他的动作却猛的僵在了原地。

　　　　他看到了一张没有五官的面孔。

　　　　“这是一个对我来说十分重要的人。”德雷塞尔的声音里满是惆怅，“但我却怎么也想不起她的样子。”

　　　　听到这句话，西格蒙的心猛的一缩。

　第一百一十二章　灭神

　　　　西格蒙放下手中的食物，细细的打量眼前这个无面女人，渐渐的和记忆里的一张面孔逐渐重合。

　　　　“她……”西格蒙深吸一口气，“我见过一个女人，和她很像。”

　　　　“哦。”德雷塞尔叹了口气，却没有继续追问，而是将西格蒙手中的盘子接过放在了桌子上，“吃饭吧，凉了就不好喝了。”

　　　　西格蒙当然能够看得出来，身边这个无脸的女人只是一个制作精良的人偶，看着人偶掀开帘子走进厨房，他不由得问道，“你难道就不好奇吗，不想知道我见到的人是谁？”

　　　　“我不能问，因为一旦知道了真相，我就会变得犹豫。”公爵笑了笑，“接下来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我不能有一丝犹豫。”

　　　　“老师，你是想要……”

　　　　“吃饭。”德雷塞尔打断了西格蒙的话，“我有我的事情要做，你也有你的。”他一边说着，一边随手打开身边的窗子。

　　　　明明进入这个房间的入口在地下深处，可此时打开窗子，西格蒙才惊讶的发现，这栋房子竟然隐藏在阿贝图斯的高空之上，在房子下面是大片大片堆叠在一起的乌云，再向下才是笼罩在白雪中的城市。

　　　　“你知道夏洛特的父亲，我们的国王陛下，弗雷德是怎么死的吗？”德雷塞尔突然问道。

　　　　西格蒙摇了摇头。

　　　　“他为了分担我的压力，冒险进入七阶，但最后还是失控了，我原本想要把他像那些失控的猎人一样锁起来，但他的力量太强大了，而那时，我还没有足够的能力，在不惊动神谕教会的情况下将他控制住。”

　　　　“所以我只能亲手杀了他。”

　　　　“路易，弗雷德，还有我想不起名字样貌的那个人，为了埃兰，很多人都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吃掉嘴中的食物，德雷塞尔公爵慢慢的抬起头，看向西格蒙的目光里甚至带着些许的骄傲。

　　　　“而现在……轮到我了。”

　　　　“我能做些什么？”西格蒙的内心突然平静下来，在这一刻原本已经无比熟悉的德雷塞尔，却突然变得陌生起来。

　　　　仿佛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王国双柱，不再是威名赫赫的德雷塞尔公爵，不再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猎人。

　　　　只是一个普通人。

　　　　一个渴望摆脱囚笼，一个想要找回丢失的记忆，一个想要安静的吃一顿早餐的普通人，他的眼睛里有对这个城市的眷恋，有对自己的期盼，但更多的，是坚定不移的信念。

　　　　“替我守护这个国家吧。”公爵笑着说道。

　　　　西格蒙微微一怔。

　　　　是不是在20年前，就是在这样一个普通的早晨，德雷塞尔向路易许下了自己的承诺，然后将自己的余生和埃兰绑定。

　　　　还真是一个轮回，转了一圈，同样的事又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而现在，他已经可以隐约猜测到一点路易的真实想法了，守护这个国家，绝不是为了单纯的家国情怀，而是因为只有这样做，才能在绝境中取得一丝生机。

　　　　“我答应你。”在做出这个承诺的同时，精神微微一震，西格蒙感觉自己的意识中那一直求而不得的部分变得圆满，他有一种信心，只要愿意，他随时都可以凝聚黑骑士，进入六阶。

　　　　“对了，还有夏洛特。”公爵突然眨眨眼，接着补充了一句。

　　　　“这种事就不需要你来操心了吧？”西格蒙一阵无语，现在的他可不是当初那个随性的猎人了。

　　　　“我只是让你守护她，你在胡思乱想什么？”公爵打趣道。

　　　　被德雷塞尔调笑西格蒙刚想反驳，可就在这时，远处的天空上一道光柱凭空出现，乌云被击穿，整个城市似乎都在可怕的力量下瑟瑟发抖。

　　　　看到这一幕，西格蒙脸上的表情凝固，德雷塞尔也收起了全部的笑容，他优雅的擦干嘴角，慢慢的站起身，环视了这个房间一眼，然后消失在西格蒙眼前。

　　　　“我的时间到了。”在离开前他对西格蒙说道，“我会证明给你看，猎人契约是你最正确的选择。”

　　　　西格蒙冲出房门，随后来到了公爵府的废墟顶层，他抬起头，一群人从光柱中走了出来，走在前面的，正是大地古神，埃尔坦，在埃尔坦身后是费尔迪南、乌戈和一群六阶的神职人员。

　　　　不久前他们出现的时候，时间还是深夜，阿贝图斯的绝大多数居民都陷入熟睡之中，虽然后来埃尔坦摧毁了大桥，将公爵府砸成了废墟，但这一切都发生在极短的时间之中，直到人们醒来，才发现破坏的痕迹。

　　　　这就导致大多数人对当初发生的事情并不知情。

　　　　可此时，太阳已经升起，埃尔坦的出现在第一时间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有的人躲在房间里，有的人走到街上，人们昂起头，小声的议论着，但在这一刻，大多数人脸上并没有太多的恐惧。

　　　　因为他们知道，无论敌人是谁，这个城市都有一个绝对值得信赖和依靠的人。

　　　　“德雷塞尔，我来了。”埃尔坦的声音如同闷雷一样传遍四方，“我来履行我的承诺了，用整个城市为你陪葬！”

　　　　埃尔坦漂浮在半空中，在他脚下，大地裂开一条缝隙，周围的一整条街区都被扯碎，房屋倾倒，直到灾难降临的那一刻，生活在里面的人们才刚刚反应过来。

　　　　人们奔跑哭喊，却只是在一瞬间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

　　　　下一秒，伴随着沉闷的嘶吼，一个由岩石泥土组成的巨人拔地而起，只是短短几个呼吸，那巨人的身高就超过了伫立在苏瑞文河畔的钢铁巨偶，更可怕的是，巨人身体的每一次移动都会引起大地的抖动，带来一连串的地震。

　　　　只要给他充分的时间，仅凭埃尔坦一个人，也许就能毁掉整个城市。

　　　　“你还是来了。”德雷塞尔公爵踏上半空，“生活多么美好，为什么你就不愿意多考虑一下呢？”说到前半句的时候，德雷塞尔公爵的声音里还满是惆怅，可随着他身形的拔高，他的语气就逐渐变得坚定，身上的气势也在飞快攀升。

　　　　直到他来到和埃尔坦平行的高度。

　　　　“既然这样，那我就只能选择弑神了！”

　　　　而与此同时，西格蒙的耳边响起德雷塞尔温厚的声音，“你知道吗？西格蒙，你知道猎人七阶的名字是什么吗？”

　　　　西格蒙抬起头，然后他听到了一声悲伤的兽吼。

　第一百一十三章　悲怮野兽

　　　　整个阿贝图斯的上空都回荡着悲伤的兽吼，随后昏沉的天空都变得暗淡下来，德雷塞尔公爵张开右手，在他身后的虚空里，一股压抑了不知多少年的力量突然爆发。

　　　　那种原始的纯粹的，源于一个人血脉里的本能，反复锤打磨练，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在这一刻，彻底释放出来。

　　　　很多阿贝图斯的居民都出现在街道上，他们仰着头看着漂浮在天空中的那道身影，一种名为悲伤的情绪，在所有人的心间缭绕，就连泪水从眼角滑落都没人注意到。

　　　　“发生了什么？”

　　　　“我为什么感到很伤心，那种感觉就像即将失去一个重要的人，忘掉一件重要的事……”

　　　　这一瞬间，整个城市都和高空中的那个身影形成了精神上的共鸣。

　　　　德雷塞尔轻轻的挥挥手，就像摘下一颗星辰化为自己的武器，没有庞大的灵力压迫，没有呼啸的破风声，他的手臂抬起。

　　　　但这个简单的动作，却仿佛耗尽了他余生的全部精力。

　　　　悲怮野兽。

　　　　“我等了十年，也许就是为了完成今天的这一击。”

　　　　就在这时，原本一脸张狂的埃尔坦却脸色大变，他身体飞快地向后退，但周围的空间似乎都被彻底禁锢住，无论他逃向哪个方向，瞬间过后都会出现在原地。

　　　　“这不可能？！”

　　　　“这不是七阶可以掌控的力量，甚至八阶……”

　　　　“你说的没错。”德雷塞尔轻轻的吐出一口气，“这当然不是我一个人的力量，杀掉你的不是我，而是为了阿贝图斯失控的每一个猎魔者！”

　　　　在德雷塞尔身后出现了一只巨大的黑色野兽，野兽的每一根毛发都如同黑烟般与虚空连接，在那些缭绕的黑烟里，西格蒙看到了许许多多不同的面孔。

　　　　少年青年，男女各异。

　　　　他们脸上或有青涩或有坚毅，还有的带着些许的茫然，但所有人都认真的做着猎人礼，口中重复着一句让西格蒙无比熟悉的箴言：

　　　　“出发时是猎人，归来时是野兽。”

　　　　他想起来了，就在他签订契约的时候，马雷克对他说过类似的话。

　　　　德雷塞尔是最强大的猎人，但同时也是最悲伤的野兽，他吞噬了那些失控猎人们的绝望，悲伤，然后将这一切转化为自身的力量，于虚空之中孕育了一头悲怮野兽。

　　　　而现在这只悲伤的野兽，第一次露出了自己的獠牙。

　　　　他们要完成一个从未有人完成过的壮举。

　　　　弑神！

　　　　庞大的野兽突然消散，在野兽的额头中，一个高大的身影站了出来。

　　　　“是弗雷德陛下！”街道上有人大声喊着。

　　　　“啪！”

　　　　弗雷德站在德雷塞尔身后，将右手拍在他的肩膀上。

　　　　“为了阿贝图斯。”

　　　　空气震动，众人仿佛听到了一个声音。

　　　　随后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这些失控猎人们的精神体排成一串，随后涌入到德雷塞尔的身体之中。

　　　　然后，德雷塞尔将高举的手臂缓缓落下。

　　　　“为了阿贝图斯！”所有的精神体发出一声怒吼。

　　　　“为了猎人的荣誉！”

　　　　悲伤蔓延开来，全部的力量像一柄尖刀，在手臂挥落的同时，德雷塞尔的身体崩裂，在落下之后，他的右手彻底消失。

　　　　但与此同时，无法想象的力量封锁了整个空间，埃尔坦发出怒吼，他身体飞速膨胀，皮肤表面浮现出诡异的花纹，身后的虚空里投射出一个顶天立地的身影。

　　　　但他所有的抵抗都没有意义。

　　　　摧枯拉朽。

　　　　聚水成川，控制这股力量的不是德雷塞尔一个人，而是一代人的不甘，埃尔坦身后的虚影被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