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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张父“夸奖”了，张大妞却没有任何得意与欢喜。

　　　　她甚至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张父正满意着，也就没有计较张大妞的冷淡。

　　　　当然，张大妞的这种反应，也可以解读为“决心已下”、“荣辱不惊”！

　　　　“……我张大妞，生是魏家的人，死是魏家的死人，就算埋到坟地里，也是魏家的尸体！”

　　　　张大妞有些恶趣味的说了句后世某部情景喜剧的台词。

　　　　但她却没想到，这么一句充满讽刺意味儿的话，却引得张父连连拍桌叫好：“说得好！说得真是太好了！”

　　　　连尸体都是魏家的，只能埋进魏家的祖坟，足以表明他们张家女儿的节烈啊！

　　　　魏秦氏：……

　　　　你们父女一唱一和的，真当自己是跑江湖、说相声的？！

　第715章　娘道女杀疯了（十七）

　　　　“张大妞，你到底什么意思？”

　　　　魏秦氏那个恨啊，眼睁睁看着众人相继离开。

　　　　张父以及张家人是莫名的得意与骄傲，仿佛自家女儿做了让人称赞的大事。

　　　　而魏家人呢，从族长到族老们，他们根本都不关心张大妞这个女人到底是守节还是改嫁。

　　　　他们更想知道，魏秦氏什么时候过继、过继谁家的孩子！

　　　　要不是魏家这些人步步紧逼，魏秦氏险些都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大麻烦事。

　　　　但，事情必须一件件来，而麻烦也该一个个解决。

　　　　首先，她要尽快把张大妞弄走！

　　　　张家、魏家的人相继离去，堂屋里只剩下了魏秦氏和张大妞婆媳两个。

　　　　没有了外人，魏秦氏的心情又格外糟糕，她也就没有心思再去装什么慈爱长辈。

　　　　“张大妞，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魏秦氏枯瘦干瘪的老脸上，闪过一抹阴鸷，真当她没有别的办法了？

　　　　她、她选择退让，只是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

　　　　张大妞的一身怪力，不只是魏家的下人害怕，就是魏秦氏也颇为忌惮。

　　　　她想着，她们婆媳俩好聚好，她作为婆婆出点儿血，好歹把张大妞请出魏家，也算是全了她们婆媳一场的情分。

　　　　魏秦氏事事都为张大妞想到了，可张大妞却、却

　　　　好哇，既然人家这么不领情，那么自己也不必退让了。

　　　　“我想把你当成亲闺女般，让你改嫁，你非要不答应。那就别怪我这个做婆婆的不顾婆媳情分！”

　　　　魏秦氏咬牙切齿的说，“张大妞，你真以为你死赖着不走，我就拿你没办法？”

　　　　“我告诉你，我是你婆婆，我可以把你休回家！”

　　　　前朝虽然亡了，民国虽然有了新的婚姻法，但在民间，寻常百姓还是遵循古礼。

　　　　婆家要休掉儿媳妇，只要有个过得去的理由，周围的人也不会多管闲事。

　　　　当然，婆家一旦这么足了，两家就算是彻底撕破脸。

　　　　之前魏秦氏宁肯忍气吞声、自掏腰包也要好生劝张大妞改嫁，就是不想和张家结仇。

　　　　但，现在，备受烟瘾折磨的魏秦氏，却顾不得这许多。

　　　　她说得斩钉截铁，态度也无比强硬。

　　　　仿佛下一秒，她就会真的把不听话的儿媳妇休回家！

　　　　“休我？”

　　　　张大妞笑了，“娘，我忽然发现，咱们婆媳两个还颇有些相似呢！”

　　　　魏秦氏愣了一下，她和张大妞相似？

　　　　有什么地方相似？

　　　　难道是说她们都是寡妇？

　　　　魏秦氏心里很不舒服，她没有说话，只阴恻恻的看着张大妞。

　　　　张大妞并没有被魏秦氏那老虔婆一样的恶毒模样吓到，而是继续笑嘻嘻的说：“当年公爹刚刚去世，夫君还不到三岁，魏家的族长也曾经劝婆婆您改嫁！”

　　　　魏秦氏咯噔一下，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当年的事，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魏秦氏只记得过得很苦，魏家的族人们各个都是贪心狼。

　　　　但，他们具体做了什么，自己都经历了那些磋磨，魏秦氏早已忘记。

　　　　而张大妞的话，却渐渐唤醒了魏秦氏的某些记忆。

　　　　“婆母没有同意，因为您知道，魏家人劝您改嫁，并不是真的为你好，而是想侵吞魏家的财产！”

　　　　魏秦氏脑海里开始闪现当年的一幕又一幕，耳边张大妞的声音却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是啊，魏家人嘴上说得好听，什么不忍心她青年守寡，想让她再走一步。

　　　　他们不但积极劝自己改嫁，还热心的表示：“英杰这孩子你也不用担心，我们族里有好几个没有子嗣的族人，他们会收养英杰，把他当成亲儿子般抚养！”

　　　　“如果你还是不放心，我这个做族长会亲自出面，照顾英杰一直到他娶妻生子、成家立业！”

　　　　魏家人还对外放出风声，再三表示：“秦氏是个贤惠、节烈的好女子，但我们魏家也是开明人家，哪怕背负不好的骂名，也要让秦氏幸福”

　　　　魏秦氏又恨又怒，明知道魏家人阴险算计，可恨他们太能伪装，竟赢得不少乡邻的赞誉。

　　　　最后，魏秦氏为了保住产业，为了不让魏家人随便把他们母子安置了，彻底豁了出去，靠着一把菜刀，成了远近闻名的泼妇。

　　　　魏家族人恼羞成怒，也翻了脸，由族长出面，准备休了魏秦氏。

　　　　魏秦氏拿着菜刀，当众驳斥魏家人，并强词夺理的说道：“休我？你们凭什么休我？”

　　　　“当初娶我进魏家的人是我的夫君，如今要休我，也当由我夫君出面！”

　　　　“你们魏家真是好生奇怪，别人都想着劝着让未亡人为亡夫守节。我不用你们劝，自己想为夫君守着，你们却死活不同意？”

　　　　“你们想谋夺我夫君的财产就直接说，何必装得这般大义凛然？”

　　　　魏秦氏也是真的豁出去了，不但甘为泼妇，还偷偷拿出五分之一的家产贿赂了县衙的官员。

　　　　一通折腾下来，魏家族人怂了，魏秦氏成功保住了自己和儿子，坐稳了魏家当家太太的位子。

　　　　脑海里还在闪现当年的某些画面，魏秦氏神情有些恍惚。

　　　　隐约间，她听到张大妞说：“当初娶我进门的是魏英杰，现在想休我，也当由他出面！”

　　　　“胡说！”魏秦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本能的斥责一句：“英杰已经、已经他如何休你？”

　　　　让一个死人休妻，这不是胡搅蛮缠嘛。

　　　　等等

　　　　忽然，魏秦氏反应过来，当年她跟魏氏族人骂架的时候，就曾经说过这样的话。

　　　　她、她这是被“以己之矛攻己之盾”了？

　　　　“张大妞，你、你到底要干什么？”

　　　　魏秦氏有些崩溃了，她是真的无法理解张大妞。

　　　　魏家确实有些钱，可也不是富可敌国。

　　　　顶多就是有些田产、工坊的乡间富绅，跟那些大富商比起来，根本就不值一提。

　　　　张大妞为什么非要赖在魏家不走？

　　　　“婆婆，您为什么要这么问？我们做女人的从一而终有什么错？”

　　　　张大妞却故作疑惑的问道，还有些感慨的说：“自我嫁进魏家后，不管是夫君还是婆母，都对我极好，所以，哪怕不是为了规矩，只是为了你们，我也会留在魏家！”

　　　　魏秦氏猛地瞪大眼睛，她、她恨他们母子，所以，她要报复他们？！

　第716章　娘道女杀疯了（十八）

　　　　张大妞恨他们母子两个！

　　　　她恨魏英杰新婚之夜逃婚，让她成为人人耻笑的弃妇。

　　　　她恨魏秦氏是个恶婆婆，不但不怜惜她，还把儿子失踪的事，算在她的头上，对她百般凌虐。

　　　　她、她宁可不要终身幸福也要留在魏家这个幽深的大院里，不为别的，就是想报复他们母子两个。

　　　　魏英杰可能已经不在了，张大妞唯一能够报复的对象只剩下一个魏秦氏。

　　　　“难怪啊！难怪张大妞会砸了我的烟枪，烧了我的大烟，还整天盯着不许我抽大烟！”

　　　　魏秦氏越想心里越忐忑。

　　　　如果是曾经的张大妞，她才不会在意这个晦气儿媳妇很不恨自己。

　　　　但，现在不一样啊，张大妞一身蛮力，还狡诈的占据了道德的制高点，拿捏住了魏秦氏这个做婆婆的人。

　　　　魏秦氏如果还想强行把张大妞休掉，魏家的族人肯定会翻旧账。

　　　　魏秦氏的独子魏英杰已经死了，魏家还有辈分比魏秦氏高的长辈，完全可以把当年没有做成的事儿再做一遍！

　　　　另外，魏秦氏如果强行休掉儿媳妇，还要面对与张家的决裂。

　　　　张家确实不如魏家富贵，但张父是私塾先生。

　　　　整个玫瑰镇的读书人，有三分之一都是他的学生。

　　　　张大妞作为张家的出嫁女，不但没有做出不守妇道、勾搭奸夫、生下野种的丑事，反而满嘴的贞静节烈，张家自然要为张大妞撑腰。

　　　　估计就是那位天天怀念前朝、嫌弃如今“人心不古”的县长，也会站在张家这边。

　　　　一旦事情闹起来，魏秦氏都不好收场。

　　　　“张大妞，你、你”魏秦氏彻底没招了。

　　　　她抖着手指，指着张大妞好半晌，也没能说出一句斥责的话。

　　　　最后，她颓然的垂下手，佝偻着身躯，慢慢的离开了堂屋。

　　　　算了算了，以后她大不了不在家里抽大烟。

　　　　她还就不信了，张大妞敢跑到别人家，当众撒野！

　　　　事实却告诉魏秦氏，张大妞还真敢！

　　　　“四婶娘，您怎么能做这样的事儿？我夫君一直都劝我娘戒大烟，为了夫君，为了婆母，我冒着被人骂不孝的危险，也要帮婆母戒掉大烟。”

　　　　“可您呢，居然让婆母偷偷来您家里抽！四婶儿，您觉得您这是在帮我娘吗？错，您这是在害她！”

　　　　张大妞拿着魏英杰做旗号，摆出把夫君的话当成圣旨的贤妻模样，直接砸了魏秦氏妯娌俩的烟枪，还把魏秦氏刚刚托人买回来的大烟又一把火给烧了。

　　　　四婶娘被张大妞骂得老脸通红，心里觉得羞愤，可又说不出斥责张大妞的话来。

　　　　她能说张大妞什么？

　　　　不孝？

　　　　人家张大妞说了，孝顺也不能愚孝，明知道大烟是毒药，却还要纵容婆婆去抽，这才是真正的不孝。

　　　　她言辞间，还内涵了四婶娘的儿子儿媳妇一番。

　　　　弄得这家的儿子们齐齐变了脸色，纷纷表示：“就是，娘，以后您也别抽了！”

　　　　张大妞一个做儿媳妇的，为了婆婆好，宁肯背负不孝的骂名也要劝阻，难道他们这些做亲儿子的，还不如一个寡妇？！

　　　　四婶娘：

　　　　她也抽了二三十年，大烟这种东西，又其实能够轻易戒掉的。

　　　　戒不掉，那就索性别招惹张大妞这个煞星。

　　　　魏秦氏什么的，也就别来他们家了！

　　　　魏秦氏气得浑身发抖，更可恨的是，经过张大妞这么一通闹，跟她交好的那些妯娌、邻居，再也不敢收留她在自家抽大烟！

　　　　一天、两天魏秦氏被烟瘾折磨得欲生欲死。

　　　　最疯狂的一次，魏秦氏都爬到张大妞面前，哭得老泪纵横，毫无尊严，毫无体面，就像一条摇尾乞怜的老狗，完全没有了往日恶婆婆的气势。

　　　　张大妞却一脸看老小孩儿的模样，嘴上说着“娘，你别这样，我是为了你好”，然后继续帮魏秦氏戒烟。

　　　　望着魏秦氏崩溃、疯狂的丑态，张大妞半点怜悯都没有！

　　　　哭？

　　　　哀求？

　　　　曾经的她，又何曾没有哭过、哀求过。

　　　　但魏秦氏可怜她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