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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个人在离开这个世界，对家里亲人最后的话，也是战士与这个世界道别的方式。

　　　　在众人的簇拥下，王绍文很快登上城头。

　　　　此时的固始汗在大军主帅中，他对左右说道：“明军绝不会想到，我们的二十万大军突然到了镇远关，今日中午之前，镇远关必破！”

　　　　“你们知道我这一招跟谁学的吗？”固始汗颇为意气风发，“我仔细研究了大明皇帝所有对草原的战役，明白了一点，集中优势兵力破防！”

　　　　正在王绍文登上城楼的时候，蒙古人推出了50门重炮，推到最前面。

　第551章　烽火连城（第一更）

　　　　50门重型火炮，整整齐齐排列在关外。

　　　　二十万大军的呼啸声，如同山洪海啸一般，仿佛要席卷整个世界。

　　　　往日固若金汤的镇远关，此时如同狂风暴雨中的一叶扁舟。

　　　　轰轰轰……

　　　　火炮的声音响起来了。

　　　　中午的时候，传令兵抵达银川城。

　　　　传令兵急忙吼道：“前线急报！前线急报！前线急报！”

　　　　银川城的守军不敢阻拦，传令兵骑着马飞奔进去，到了巡抚衙门，才翻身下马。

　　　　此时郑崇俭正在查看地图，与麾下诸将商议甘肃镇的情况。

　　　　郑崇俭皱着眉头，说道：“以本官对固始汗的了解，他不会5万人就贸然深入，本官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郑崇俭话音刚落，外面的传令兵已经到了门口，大声道：“报！镇远关急报，大量瓦剌敌军兵临镇远关！”

　　　　他此言一出，全体哗然。

　　　　郑崇俭更是整个人一震，他连忙走出去，从那传令兵手中拿过来信笺，当然是王绍文写的。

　　　　郑崇俭看完，整张脸都凝固住了。

　　　　王绍文在信中说这一次瓦剌敌军至少来了十五万以上。

　　　　这是什么概念？

　　　　现在甘肃镇、宁夏镇一共也就才13万正规军。

　　　　而且有8万人马都在集中在甘肃镇。

　　　　毕竟甘肃是西北边境最重要的防御地带。

　　　　宁夏有5万人，前两天调了2万到甘肃镇支援。

　　　　现在整个宁夏的正规军只有3万，镇远关有1万，银川城一共2万正规军。

　　　　“快！立刻调1万五千人去镇远关支援！”

　　　　银川总兵贺人龙说道：“郑军门，银川城现在一共就2万人，调一万五千人恐怕……”

　　　　“情况危急，没有时间顾虑了，若是镇远关被破防，后果不堪设想！”

　　　　“是！”

　　　　“速速传令全镇进入战时警备状态！”

　　　　想了想，郑崇俭无奈地说道：“全镇进入坚壁清野状态！”

　　　　“是！”

　　　　传令兵飞快从银川城向宁夏镇各个城池狂奔传信。

　　　　还有一批探子北上，朝镇远关去了。

　　　　郑崇俭深吸了一口气，转身连忙回去写奏疏和军报，还有求援信。

　　　　军报是给军委会的，奏疏是给皇帝的，求援信是给陕西西部军区总督衙门的。

　　　　郑崇俭在西北待了那么多年，这个人是一个知兵事的老手了。

　　　　从瓦剌5万人突然纵深进入甘肃镇来看，这非同寻常。

　　　　老对手固始汗是一个极其聪明狡诈的人，要不然瓦剌各部也不会信服于他。

　　　　而且听说吐蕃诸首领对他也十分看好，吐蕃人也愿意帮他。

　　　　这样一个人，不会吃饱了撑着没事干拖5万人进入甘肃镇来送死。

　　　　郑崇俭推断固始汗可能是想以快骑兵的打法扰乱甘肃镇的军防建设，掠夺一些东西走。

　　　　并且宁夏巡抚衙门的参谋部也做过多种推算。

　　　　有一种推算最有可能，固始汗想像北宋年间的李元昊那样，以骑兵的优势，快节奏、高频突击明朝西北各个防线，使各个防线疲软。

　　　　但让郑崇俭万万没有想到的是，5万大军其实是幌子，攻击宁远镇才是真正的目的。

　　　　宁夏镇位于甘肃镇的东面。

　　　　如果固始汗全力攻击甘肃镇，将面临张掖、肃州、酒泉等各个城镇的军防，战略纵深有几百里。

　　　　想要破甘肃镇，是几乎不可能的，除非有非常雄厚的后勤补给。

　　　　而一旦他绕道宁夏镇北边的镇远关，直接攻打宁夏镇，破防镇远关，就可以长驱南下。

　　　　为什么说他绕道宁夏镇北边镇远关？

　　　　因为宁夏镇北边的镇远关外是茫茫沙漠。

　　　　沙漠里缺水，一般的军队根本不会选择穿越沙漠作战，除非是像汉武帝配置霍去病和卫青那样的组合。

　　　　汉朝的北漠之战，调动大汉最精锐的十万铁骑，横穿大漠，两路大军兵锋直指漠北匈奴。

　　　　但是这十万铁骑的辎重部队是多少？

　　　　四十多万人！

　　　　这四十多万人有一大半都死在了沙漠中。

　　　　只有汉武帝这种财大气粗而且大气魄的君主，才敢这么玩。

　　　　郑崇俭脑子里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固始汗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二十万大军穿越了戈壁，来到镇远关外。

　　　　虽然这片戈壁不算广袤，但这种玩法风险太大，没有统帅会轻易尝试。

　　　　除非他早有准备，而且准备了很长时间，准备得非常充足。

　　　　如此推算下来，援军明日清晨之前可以到，但愿镇远关能够撑到明日清晨。

　　　　到了傍晚的时候，西边天空被残阳染得一片血红。

　　　　有老人说，这种天象代表着杀戮和血光之灾。

　　　　万历四十七年萨尔浒之战，大明十万精锐全军覆没。

　　　　天启二年，辽东戚家军、辽东军、白杆军全军覆没。

　　　　都出现过这样的天象。

　　　　坚壁清野的军令已经传达到各个城镇，军民们收拾好东西，将粮食、布匹全部搬运走，带上女人和孩子，往城池里迁移。

　　　　到了崇祯八年，西北早已有一套自己的战时调度体系。

　　　　整个宁夏正在快速往战时警备状态调整。

　　　　过了一会儿，残阳开始沉入地平线，将一望无际的黄沙也染成了红色。

　　　　当银川城的传令兵们离镇远关还很远的时候，就听到前方震天动地的喊杀声。

　　　　有一些民夫神色恐慌地南逃。

　　　　一个军官问一个拖家带口的男子：“这位大哥，镇远关现在情形如何？”

　　　　那男子满脸悲伤且急促地说道：“瓦剌人入关了，快跑吧，将士们挡不住了！”

　　　　说完，他便带着妻儿快速赶路。

　　　　军官们闻言先是一怔，随即脸上也露出了几分痛苦。

　　　　这些传令兵原本是来告诉王绍文援军已经在路上了。

　　　　但现在似乎已经徒劳。

　　　　高大的城墙已经被轰塌，在垮塌的城墙边，到处都是鲜血和碎肉。

　　　　尸体堆积如山，鲜血汇聚成河。

　　　　但是城内的明军还在抵抗。

　　　　一支支身披重甲的步兵快速冲出来，挥舞着他们的长枪，刺杀敌人。

　　　　鲜血将他们的铠甲彻底染红，完全变成了血人。

　　　　有的人手中的铁枪的枪头已经弯曲，有的人因为长时间的近距离鏖战，铁甲都镶嵌到肉里。

　　　　他们当中最年轻的才十八岁！

　第552章　人在城在！（第二更）

　　　　没有人退，因为师长王绍还没有退。

　　　　王绍全身甲胄都是刀痕，甲片之间的铁丝都被砍断，甲片脱落了一大片，那地方血肉模糊，不知道被砍了多少刀。

　　　　远处城楼的火焰越烧越旺盛。

　　　　晚秋的风从沙漠尽头吹来，干燥的空气中漂浮着一层层血雾。

　　　　为了尽可能长的时间抵抗，不少明军都隐藏在屋子里。

　　　　只要瓦剌人路过屋子旁边，就会有火枪手开枪，有长枪刺出来。

　　　　瓦剌人很快开始集群往屋子里进攻。

　　　　战场被切割成无数小块。

　　　　屋子里的尸体越来越多，有明军的，有瓦剌人的。

　　　　鲜血从门口渗出来，流到街道上，将街道染红。

　　　　每一分钟都在死人。

　　　　1万明军，现在只剩下最后两千人。

　　　　他们尽力了。

　　　　他们用血肉之躯，抗住了二十万大军的进攻，整整抵抗了一天。

　　　　所有人的铁枪都报废了，所有人的长刀都砍出缺口了。

　　　　没有一个人的铠甲是完整的。

　　　　连火枪手的子弹都打完了。

　　　　人是多么的脆弱，被稍微锋利一点的东西刺一下腹部，可能就会死。

　　　　脆弱的人，在长期的进化中，有许多弱点。

　　　　例如贪婪、自私、懒惰。

　　　　例如胆小害怕。

　　　　这些都是人类的本能。

　　　　但人类的明薪火相传，历史中，总有一些人性光辉，照耀着黑暗，让活着的人砥砺前行。

　　　　例如此时的镇远关。

　　　　它已经是一座半废的古堡，在血与火中崩塌。

　　　　但是它的意志却如同钢铁一样。

　　　　让固始汗都震撼的是，瓦剌人已经填进去了两万多人，明军的反抗依然还在继续。

　　　　整整一天。

　　　　镇远关已经成了地狱。

　　　　但是，就是这一天，镇远关为宁夏镇赢得了时间。

　　　　后方已经开始坚壁清野，已经开始回防，开始军报传入陕西。

　　　　还有许多军民南撤。

　　　　至少保住许多普通百姓，保住了无数家庭。

　　　　这一天的时间，完全出乎固始汗的意料。

　　　　按照他原本的计划，此时应该已经兵临银川城下，大军分几路对宁夏镇开始秋风扫落叶一般进攻。

　　　　但却卡在了镇远关。

　　　　火炮将城墙轰塌，将城墙上的明军轰城肉泥，却并没有震慑住这里的明军。

　　　　城内的防线如同钢铁一样坚固。

　　　　瓦剌人只有硬着头皮一点点凿开。

　　　　王绍的左手臂上甲胄的铁丝线已经断开，甲胄尽数脱落，左手臂被砍得不知多少刀，连白骨都能看见了。

　　　　也许人到了极限，就没有疼痛感了。

　　　　他的身后是镇远关南边的城门，这是最后一道防线了。

　　　　城门后面，有几万老百姓正在南撤到银川。

　　　　前面还有无数瓦剌敌军潮水一般涌来。

　　　　最后的2000明军全部集中在城楼处。

　　　　所有明军都无声地伫立在那里，没有人说话，他们沉默着。

　　　　火枪手手中握着枪，步兵披着甲，握着刀。

　　　　王绍呸了一口血水，淡定道：“儿郎们，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今日，咱们同年同月同日死！”

　　　　“万岁！万岁！万岁”

　　　　高呼声在城楼处此起彼伏。

　　　　小伙子们一个个神色坚毅，眼神锋利。

　　　　前方的瓦剌人下一波的进攻如同洪水一样冲来，双方在南城楼出展开了最后的决战。

　　　　枪声响起，弥散着火药味和血腥味。

　　　　一个个瓦剌人倒下，一个个明军也在刀剑和火枪中倒下。

　　　　无数母亲失去了她们的儿子，无数孩子没有了父亲。

　　　　西天的残阳彻底沉入地平线下后，只剩下余晖。

　　　　整个天幕是深青色到淡黄色、黄色、淡红色、红色，最后是血红色。

　　　　王绍的刀砍断了，尤其手臂上的伤，他用不了火枪，被士兵们护起来。

　　　　城楼上的火枪手子弹也打完了，开始亮刺刀。

　　　　刀子从腹部对穿过去，将内脏搅碎，将血肉撕开。

　　　　一个个明军在瓦剌人一波又一波的攻击下倒下。

　　　　最后的防线，在天黑之前的那一刻，终于只剩下十几个明军。

　　　　王绍挥舞着同袍的刀，还在继续砍人。

　　　　他身边的护卫一个个倒下，一个个死去。

　　　　最后，只剩下他一个人。

　　　　瓦剌人将他团团围住，没有立刻杀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