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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来了,你还在吗-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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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尝试接受新的事物新的生活方式新的生活态度,可是她总是说:“哎呀就这样吧!”。

    “就这样吧”就是她所有的态度,活一天算一天,我们当时都认为她的这辈子就要这样麻木地无趣地度过了。直到大三时她认识了易续,才渐渐活成了比较积极的样子。

    我喜欢这两个在我身边似乎已经呆了一辈子的朋友,就算满目疮痍也不互相嫌弃。可是我更喜欢易续出现之后,我们的疮痍变少了一些,特别他对我、对张衣有了很积极的影响。

    现在张衣和张恒礼说出要剔除易续的话,让我心寒,我知道张衣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认识易续前她的日子是生存,认识易续后才渐渐变为生活。

    现在和过去,我不相信她会选择后者!

人类活动是离家和回家

    2012年10月9日…17日

    我不想浪费更多的时间,决定自己聘请一位律师。我看过一两个电视剧,里面说一个犯人能请不止一个律师,不然哪有“律师团”这个词。我希望自己请的律师能做两件事情,第一,尽快进入看守所见见易续,看看他的身体情况和精神情况。第二,找到易续女朋友的代理律师,与之合作,集聚两人的智慧和力量,一起帮助易续,我会以老同学的身份出现,见见那位传说中替代了我身份的女孩。见到真人之前,我始终不能相信,易续会那样对我。

    我上网找到了十位律师的联系方式,网上还有《刑事案件律师收费标准》,我看了下价格,侦查阶段:5005000元/件;起诉阶段:10005000元/件;一审案件:20009000元/件。按最高标准,一万九我能负担得起。我一一电话联系约定了见面的时间。

    周六一大早,张衣扔过来一摞费用单住院费,医药费,的士费,伙食费,买矿泉水的钱,还有我没一点印象的一卷卫生纸的两块钱,以及从医院坐公共汽车回来的一块钱。她让我马上网银转账,刻不容缓。

    有四家公司先后通知我被录取了,让我去上班,我都婉拒了。

    我妈打电话来告诉我泰国的海边有多美,空气有多好,水果便宜又新鲜,连我爸都爱上喝果汁了,什么茅台威士忌以后滚一边!她还说那边的人被鲜花环绕,戴在脖子上的都是花环,多鲜多漂亮,想想以前喜欢的金子银子真俗气!

    我这边刚挂电话,那边张衣已经开始安排周六周日行程。周六我们跑超市和集市,我砸掉的那些杯子碗碟,张衣坚持要买一模一样的回来。在超市我给我妈打了个电话,例行慰问,确定他们还好就挂了电话。

    一秒不到我妈的电话就过来了,一顿骂:“你有常识没?59秒挂相当于一分多钟挂,移动就是这么骗钱的,你的书都读到别人脑子里去了?”

    “没有没有,我以后一定记得提前挂、及时挂!”我说。

    我问张恒礼和张衣:“59分钟挂移动会按一分钟内还是一分钟外算?”

    他俩都说:“当然一分钟内!”

    我摆摆手,严厉地说:“文盲!”

    那天买完碗去结账,老板居然说要大洋两千多,我从来不知道自己家用的是些高级货,以为砸掉的是两三百的东西呢!

    “张恒礼,都怪你,给我扔沙发坐垫多好!”我嚷道:“我不能乱花钱!我的钱得用在刀刃上的!买几个不漏饭粒的碗就行了!我妈不一定记得那些东西长什么样,就算记得,最多把我敲一顿呗!我是农村孩子,敲一敲,长得高!”

    “你不好好付账我现在就给你爸妈打电话!”张衣威胁我说。

    “你敢威胁我?好吧,威胁有效。”

    “不是!”张恒礼不解地说:“两千块你都没有啊?你在国外没挣钱啊?我每次给你微信你都说在打工,打的是义工啊?”

    “我打工是为了挣生活费,得生活就得用掉!学生签证只能打180个半天,能挣的有限啊!也不是没存钱,可是……”我懊恼地抓着脑袋:“我的欧元,花给那娘们实在太冤了!”

    “哪个娘们?”张恒礼问。

    “哎,你不认识,反正就是花了些冤枉钱。”我掏出手机算着:“三万八千多,靠!”

    “你花给一个我不认识的娘们三万八千多?”张恒礼觉得不可置信。

    “赶紧出钱!废话这么多!张恒礼都累成这样了!”张衣踢了我一脚。

    我这才发现张恒礼像刚跑完马拉松似的,脸色泛黄,嘴唇乌干,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再看看张衣,张恒礼的脸色确实不对。

    “你怎么了这是?”我问他。

    张衣也踢了他一脚:“姓张的,你必须减肥了啊,胖也是病啊!”

    张恒礼靠在她身上:“姓张的,你轻一点!”

    第二天周日,张衣命令大家进行大扫除,三个人好一顿干活,张衣特别严格,角角落落都不放过,一次又一次让我们返工。张恒礼直喊:“惜佳都没说话啊,这简直是大臣夺了王位、河妖镇了宝塔啊!”

    为了让干活变得有趣一点,我开了电脑播放球赛,边干活边听球赛。只要解说员说米兰进球了,我就欢呼!张恒礼说你去了趟德国,比易续还易续了!

    突然很想跟他们讲讲易续和米兰的故事,ac米兰的队服和那个叫保罗马尔蒂尼的男人对他的影响,还有07年欧冠决赛那个凌晨忍辱负重意气风发的易续。很想跟他们讨论讨论,我因由易续理解到的“忠诚”二字。

    其实我大三下学期就跟他们说过。可是一个看课本一个玩游戏,我仿佛就是对着空气说了一遍。

    现在再说,更没可能听进去。当年也就是充耳不闻,今天我敢提,他们搞不好敢干架。算了,难得和平的一天,就放大家一条生路吧!

    好不容易大扫除完毕,张衣又将新买的碗、盘子、杯子整整齐齐地摆在客厅,买来钢丝球,让我们反复摩擦把它们做旧。

    张恒礼擦到手软,滑手跌碎了两个杯子。我也觉得意思意思就可以了,爸爸妈妈回家发现杯子新了只会觉得小别胜新婚,看旧货都明亮了,不会想别的。张衣不肯就此放过,硬是一个一个通过她检验了才行。

    擦完了外表,又每个里面都泡满浓茶,要连续泡三天。张衣倒茶的时候享受极了,以为自己浇花呢,脸上还带着笑。她把水壶高高举起,放下去,又高高举起,再放下去,维持这样步骤和频率,使得水声哗哗作响,张恒礼说最受不了这高山流水的声音,引尿意,跑了三次厕所。我没觉得声音有什么,但从房间里望过去,我家客厅像被安了许多拔火罐似的。

    张恒礼从厕所里出来直嚷嚷:“张衣你可太操心了,到底谁是这家的女儿啊?”

    这话张恒礼几天前说过一遍,那天我回家,张衣从我身边走过,身上一股稀奇的味道。

    “什么味道?你抛尸了?”我抽抽鼻子,问她。

    她踢了我一脚然后自顾自地进洗手间洗手。

    张恒礼倚在门框上,“张衣说你们家的这些锁,关门的时候都有咔呲声,她给所有锁都上了一遍油。”

    “什么声?我怎么没听到?”

    “我也没听到。你就当她是闲的吧!她一见你就咬牙切齿的,你不让她把门上的咔呲声解决了,我怕她把你咔呲。你说到时候她要抛尸,我帮还是不帮?”

    我一脚踢过去,“帮,帮!求你帮!”

    张恒礼怒道,“你就不像这家的女儿!”

    张衣洗澡的时候,张恒礼匆匆把我拉到阳台:“你能把张衣赶走吗?”

    “怎么啦?”

    “你知道啦,我的公司在你家和她的公司的中间,她让我明天一起去上班呢!”

    我幸灾乐祸:“起不来吧?不愿意提前五分钟到公司吧?不迟到受不了吧?”

    “你跟我同一种货色,就不要说风凉话了好吗?”

    “是你把她带过来的!”

    他舔舔嘴唇,立刻想到反驳我的方式:“爱迟到的臭毛病是我们俩一起养成的!”

    “早跟她坦白不就行了?每次迟到公交,她还真以为地铁建好了你就不会迟到了呢!”

    “她一瞪眼珠我就吓成死猪,不撒谎行吗?她一来气大庭广众地就开始动手,谁受得了?再说你没公交?你没说地铁建好就再也不迟到?”

    我的头发松了,我把皮筋扯下来再绑好:“地铁建好是14年的事,现在是公元2012年,你提前两年自己送上门我有什么办法?”

    “你说她以后老了什么样?”

    “我不知道。”我说:“可是易续知道。”

    “易续怎么说?”

    “易续说搞不好就是funny那样。”

    “不会吧?”他哀嚎:“你把她赶走吧!”

    “你也得走!”我说。

    “为什么?”

    “我们孤男寡女同一个屋檐下算什么?邻居看到还以为我跟臭男人同居呢!我妈回来不剁了我!我这儿可不是张衣那儿,背着我爸妈名声的!”

    “那……那我们还是都留下吧!”他妥协地说,我发现他胖吧胖吧,月光下显得五官比以前还端正了。

    “干嘛啊?上班都不能迟到了,活着还有意思吗?”我嘲笑他。

    “哎!”他无奈地叹着气:“我忍了!”

    我在月光下鄙视他,心里却微笑着。他们来后,特别是张衣也住进来后,这个家里有了生气,有了精美的味道,更有了熟悉的味道。

    人类活动其实就是离家和回家。我们总是愿意回家,不光是因为家里的物件和人是属于自己的,还因为这个家周遭的人和物件是我们熟悉的,那些人和物当然会变样,就像张恒礼会长胖,楼下的树也高了许多。这样的变化并不给我们陌生感,而是让我们觉得,这些人、物,陪着我们经历了岁月,这是老天的恩赐。

    对他们的熟悉,让我们更舍不得离家,更愿意回家,他们让我们觉得安全,觉得不孤单。

张恒礼是我的杠杆

    2012年10月

    我按照约定时间,赶场似地见律师。有不听我询问相关法律知识只一味催促当天付全款的;有约好了时间忘了约定让我一等三小时最后也没见到的;有拿不出律师执照的;有看我年轻不懂法还着急就坐地起价的;有派助理在外应付我,自己跟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关在办公室里打情骂俏的;有拿到执照没几年经验尚浅我不敢把易续交给他的;有信誓旦旦说好办好办一听说已经有其他律师先行介入了就转念认为我闹着玩、告诉我女朋友不是家属没有资格请律师的,我还没说我有可能只是个前女友呢!

    那天回家张恒礼在街上遇见我,跟在我后面回家,说我撞了两个老人一句对不起都没说,说资本主义国家迫害了我,尊老爱幼的基本做人道理都不懂了!我有跟人擦肩而过的印象,真不知道自己撞上了人,撞的还是老人。我就想,就算易续在感情上、案件上犯下了某些错误,他会不会跟我一样,不是有意的、不是有心的、甚至不自知呢?按往常的习惯,即使在语气里就能听出张恒礼玩笑似地夸张,我也一定会反驳和解释,不会让自己受一点冤枉。可是这一次我打算沉默,我就想感受感受,在张恒礼面前做了次哑巴、吃了点黄莲,尝到了一点苦。易续在被认定为负心人、杀人犯的时候,是不是等于吃了千倍的黄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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