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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能有多少爱-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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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这老头,那么老,退休那么多年了,还不闲着,四处研究民谣,比我都有活力,他当然还是我心里的英雄。”又大笑两声:“我现在还没结婚,连男朋友都没有,就因为没找到一个比我爸爸强的英雄。”

这时另一位女作家插话进来:“也不见得找到男朋友或结婚之后,爸爸就不再是英雄。像我,结婚那么多年,反而愈来愈怀念我爸爸,觉得他才是真正的英雄。”

“为什么?”大家都瞪大眼睛看她。

“因为我老公愈老愈讨厌,愈老愈丑,而且愈老愈腐化。不像我爸爸,记忆中,总见他梳理得整整齐齐,抱我坐在他笔挺的西装裤上。我一年比一年,一年比一年怀念爸爸。”

儿子的女同学多明尼卡·芭兰写了一本《我独自走过中国》,儿子翻成中文拿来请我出版。一个独生女,居然在中亚的乌兹别克作完研究,突然打个电话给她美国的老爸,说她要独自一个人由哈萨克穿越天山到中国。“她老爸不是紧张死了?”我才读完前两篇文章,就对儿子说,“一个宝贝女儿,独自冒那么多险,到沙漠,到深山,身上带的钱又不多……”

“有什么好紧张的?”儿子居然不以为然,“她又不是小孩子。”

我没多说,只是很同情那女生的老爸,继续读了下去。

一系列冒险的文章,都没写题目。我既然要为她出版,只好帮她各取个章名和篇名。由乌鲁木齐看到敦煌,由西安看到北京,又看到深圳、香港和台北、花莲。看到最后一篇,写她想为父亲买个礼物。

“这篇文章就用《爸爸我想你》做题目吧!”我对儿子说。

儿子居然笑了起来,摸着额头对我大声喊:“爸爸,你有没有搞错?多明尼卡都二十五岁了,她还会想爸爸吗?”

“当然会想,”我指着书里的一段,“你看看,在这儿,她说她打电话回家,爸爸叫她波兰的小名,她很想告诉爸爸有多想念,只是觉得用波兰话说,太肉麻了,所以没讲。”我把书放下,对儿子正色地说:“人年岁大了,可能不好意思说,但‘不说’不代表‘不想’啊!”

儿子上楼了,九岁的女儿跑了过来,跳上沙发,跟我并排躺着。

“你将来长大了,还会不会想爸爸?爱爸爸?”我搂着女儿问。

“当然想!当然爱!”女儿贴着我的脸。

“当你交了男朋友,结了婚,或有了崇拜的明星偶像之后,还会不会爱呢?”

“我没有明星偶像,而且我没有男朋友,也不要结婚。 

女儿的话,使我想起一个台湾的女学生——

许多许多年前,那女生还在冈山读高中,我到高雄演讲,她跑到后台找我。隔不久,又来了台北,考上大学之后,则成为我座上的常客。
“老师,你知道吗?”有一天,女生对我说,“以前我在家里总提到您的名字,有一天,我爸爸问我:‘你一天到晚提刘墉,你到底比较爱你爸爸,还是比较爱刘墉?’”

我吓一跳,急着问:“你怎么答?”

“我说我比较爱刘墉。”女学生耸耸肩,“我老爸跳了起来,对我吼:‘你给我滚出去!”

她停了一下,又笑笑。“他何必生气呢?偶像是偶像,爸爸是爸爸,那种爱不一样啊!”
前两天,在朋友家的电视上,看到一个颁奖典礼的实况转播。
一位得奖的女明星,擦着眼泪。
“我得到这个奖,要感谢一个人,他给我鼓励、给我爱,不过他现在已经不在我身边……”

她突然哽咽地说不下去。
“一定是她男朋友死了!”
“一定是她丈夫走了!”
“一定是她男朋友吹了。 

大家都这么猜。只有我猜:“她是讲她爸爸。 

果然话才完,就听那女明星压住哽咽:“他是我死去的父亲。 

大家都把脸转过来,问我:
“怎么听,都像说她男朋友,为什么你能猜到是讲她爸爸呢?她那么大了,当然说的会是丈夫或男朋友,怎么会是爸爸?”

“当然会是爸爸。”我笑笑,“爸爸就是爸爸,女儿对父亲的爱,不是任何其他男人能够取代的。她们可以不说,但总是藏在心底。而且可能像酒一般,愈藏愈醇,愈藏愈美,愈老愈怀念……”“我只想知道女儿死前说了什么,”老人说,“从小,我看着她长大,如今她死了,
我只想知道她最后的那几个小时,告诉我,让我在记忆里陪她一生吧! 


第一章 男人·丈夫·父亲·女儿 第四节  你是我绑来的人质

到西安参加祖国大陆的全国书市,一个老朋友跑来请我吃饭,还临时把他太太从办公室叫了出来。

“你们临时赶来,家里怎么办?孩子谁管?”我不安地问,却见老友已经拨通大哥大,对着话筒喊:

“爸爸,我们不回去了,你做饭,先吃了吧!”

“爸爸?”我问,“你那位退休的将军老岳父?”

“是啊!”

“由他做饭?”

“是啊!”他笑了起来,拍拍身边的妻,“你没听说那句话吗——‘太太是你由岳父那里绑来的人质。’抓住他女儿,你还怕老将军不低头吗?



到杭州去,一个年轻小伙子奔前跑后地帮忙,旁边还带了个女朋友,据说已经好得偷偷去登记了,只是没敢让家里知道。

“我妈怪!我交什么女朋友,她都不喜欢。”小伙子笑道。

“这个她喜欢吗?”我偷偷问。

“不喜欢成吗?”小伙子耸耸肩,“有一天,我带她回去吃饭,我妈拉了张臭脸,一顿饭下来都不说话。我就也把脸拉下来,我妈一看,害怕

,脸就不拉了。”小伙子搂搂身边那个女孩子,得意地大笑了起来。

到北京,饭店里居然举行台湾美食节,摆出的自助餐全是家乡风味。

“真地道呢!”我尝了一口肉羹,对服务员说。

“当然地道,是台湾来的人做的。”服务员笑笑,“要不要我为你介绍?他说他读过你的书。”

出来的是位中年男士,穿着一身白,还戴个高高的白帽子,跟我使劲地握手点头,白帽子一下子掉了,露出个光头。

“在台湾我才不戴这鬼帽子呢!我当老板,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他自嘲地说,“可是现在为人打工,没办法。”

“为什么到这打工,不留在台湾呢?”

“不放心啊!”

“不放心?”

“不放心我那个在北京念大学的女儿啊!一个人,到这么远来,多害怕。天天吃不好,睡不好。”

“女儿不适应北京的东西吗?”

“不是啦,是我和我太太吃不好、睡不好啦,就把店关了,跟来北京,我太太在台湾商人家当管家,我来这里做大厨……”

读祖国大陆旅行文学家余纯顺写的《壮士中华行》。

一个上海青年余纯顺,居然不爱十里洋场,独自走向祖国最偏远的地方。

他一个人以无比的毅力,进入被称为“天堑”和“生命禁区”的川藏、青藏、新藏、滇藏和中尼公路。

一九九六年,余纯顺不但突破了五个天堑,而且继续挺进,完成了五十九个探险项目,走了四万二千公里,眼看就将打破阿根廷探险家托马斯

的世界纪录。

但是,他终于倒下了,以一个左腿向前,双手握拳的“走路姿势”,死在了罗布泊。

消息震惊了全国,余纯顺写的游记成为了畅销书,大家一起向他致敬,说:“这是一尊倒下的铜像。”

但是,当我读余纯顺的书时,除了感动于他的坚毅,更佩服一位老人——余纯顺七十岁的老父余金山。

余纯顺远征西藏时带的手推车,是老人为他在上海订制,再亲自送到重庆的;余纯顺“壮士行”最初几年的经费,全是由老人去张罗的。

老人把退休金拿出来,不够,又帮人修东西赚钱,并且十二次为儿子送衣、送钱、送装备,远达哈尔滨和新疆的库尔勒等地。

老人甚至对儿子说:“你这一计划很好,能打破世界纪录……但你一个人破,还不‘绝’,除非我也加入这一行列,我们父子双双打破世界纪

录……”

老人居然陪着儿子走过三千里的路,直到经济支撑不下去,才退出,回去工作。

我眼前浮起一位老人的面容,不像余纯顺那么刚毅,而是慈祥。

他为什么走?他真想打破世界纪录,还是只为不放心,只为陪儿子去冒险?

想起美国的一个电视专题,有位女儿被人奸杀的父亲,想尽办法,希望能见两个凶手一面。

他终于见到了其中一人。

在监狱里,老夫妇和奸杀他们女儿的凶手,面对面坐着。

“我没动手杀她,是另一个人干的。我还叫他不要干,但是他有枪……”这凶手还不认错。看得出老人按捺着怒气,缓缓地问:

“我只想知道女儿死前说了什么,从小,我看着她长大,如今她死了,我只想知道她最后的那几个小时,告诉我,让我在记忆里陪她一生吧!”

长江水患总算过了,中央电视台播出记录片的精华篇,记者的镜头在滚滚浊流和一望无际的水面上摸索。

救生艇跟浪搏斗,忽左忽右地摇摆,突然远远看见一棵树的梢头挂着一个小小的影子。

“是个孩子!”有人叫。

船开过去,又因为浪急,被荡了开去,差点撞上孩子。多危险哪!那孩子的脚离水只有几英寸,一旦落水,就将立刻被洪流吞噬。

船掉回头了,小心地驶近,有人伸手,一把抱住那看来不过六七岁的娃娃。抱上船,孩子居然只穿一件小小的上衣,光着屁股。

我一个人,深夜,在常州看电视,流了一脸泪。并在第二天记者会中,说出了我的感动。

“你知道那娃娃凭什么能挂在树上九个小时吗?”有记者问。

“真是奇迹。”我说,“真难以相信。 

“告诉你吧!后来孩子说了,原先她下面还挂了外婆,外婆在水里托着她,托了几个钟头,实在撑不住了,临松手,对孩子说:‘娃娃啊!要是

外婆被水冲走了,你可拼命抓着树,别松手!别松手!”

想起那位西安老友的话。我们都是人质,只要离开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就会牵着他们的心,成为一种“人质”。

每个被爱的人都是“人质”,每个爱人的人都是“赎金”。赎到最后,把自己也贴了上去。已故诗人梅新有一首诗——《家乡的女人》

家乡的女人

总是醒在

家的前面

家总是醒在

黎明的前面

天还未亮

我们的家

屋顶先醒

一缕缕的炊烟……

上帝先造男人,后造女人,大概就因为女人总是先醒吧!她就算不为丈夫醒,也为儿女醒。当有一天,女人迷失了,她也可能先醒,就算不为

外面的情人醒,不为家里的男人醒,也会为家里的孩子醒。

下面三篇作品,谈女人的爱,也谈女人的迷失。但无论怎样迷失,作为母亲,女人总是比较先醒……一个个白发的妇人,拿着父亲当年的日记

,抱着父亲生前的照片,问:“我的阿爸在哪里?”

第二章 女人·妻子·母亲·孩子 第一节 女人的爱,真长!

十七年前,台湾出现了一个贩婴集团,许多孩子失踪,被偷偷卖到海外。

十七年后,一个叫卡雅的女孩,终于靠着一点线索,由澳洲找回台湾,找到她的生母。

当年的悲剧,以喜剧落幕了。

但是报纸上、电视上,出现了更多的问号,一个个失踪儿女的父母问:“我的孩子在哪里?”

在纽约卫星传送的电视新闻中,看到一个年老的妇人哭诉: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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