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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御殿两侧，一位位面露菜色的“殿上人”摇摇晃晃立在自己的位置上，景光甚至腹诽这群人一会儿会不会饿晕过几个去。
　“右近卫少将！右近卫少将！陛下问话呢！”景光转过头来，发现是一身穿黑袍的瘦高公卿，立在正亲町天皇近前，想来应当是哪位身兼关白的左大臣近卫晴嗣。
　“恕在下失礼，只是初入这仙境福地，在下这东国乡野之人有些忘形了，特别是见陛下天颜肃穆，众位大人丰姿俊逸，难免自惭形秽，这才不甚走神了，”景光说着，还行了一礼表示恭顺。
　一旁的长尾景虎嘴角抽了抽，知道这位又开始胡说八道了，但在此场合又不好出言训斥，倒是有些后悔带着这活宝来御殿。
　景光“夸”的有些过了，殿内立着的众位脸色都不大自然，场面立时有些尴尬，此时却听正亲町天皇终于开口，似乎是在告诫：“右近卫少将大人还是这么风趣，不过此乃朝廷中枢，不可恣意妄为。”
　“我等粗鄙之人，行事孟浪，还请陛下不要介意。”长尾景虎几乎是用手把景光脑袋按在地上，为失礼向正亲町表示歉意。
　正亲町与长尾景虎两人都知道景光的“尿性”，因故在之后的时间里，几乎没有给景光任何说话的机会，两人一问一答，把本日觐见的事情都办了。正亲町如先代后奈良天皇一样，代表朝廷赐予了长尾景虎天杯和御剑，以及讨伐周边不法之徒的权限，算是延续了对长尾景虎原先的所有授权，长尾景虎则是对朝廷信赖深表感恩，奉上了一大笔献金。当然，这钱主要是景光出的。
　听到长尾家的献金数目，景光感觉到整个大殿里的人眼睛都绿了，有几位年纪大的，似乎头有些晕，站在那里整个人开始打颤。看着殿内明显有些过于亢奋的君臣，已经达到目的的长尾景虎和景光委婉回绝了正亲町提出留两人用餐的建议，直接离开了，想想也知道这帮人日常吃什么，不论是景光还是长尾景虎都不想凑这个热闹。
　“今夜我约了近卫关白大人。”出了御所，长尾景虎拦住准备骑马开溜的景光，说道，“你也要来，关白大人有意帮本家联络关东各豪族，我思前想后觉得可行，你在下野要给予其最大程度的配合。”
　“馆主大人下决心了？”景光道。
　“万事俱备，”上杉谦信攥了攥拳，“明年初返回越后，最迟于后年，我将领兵出阵关东。还有，你前两日给我送来的后北条家消息我看了，‘小田原众所领役帐’，北条氏康的想法倒是很有些意思？借此次上洛之机，返回本家后，我欲效仿北条家梳理拟定领下一门、国人及直属臣属之谱系，你觉得如何？”
　“那殿下可要把我排的靠前些。”景光伸了个懒腰笑道，心想关东的大幕算是要正式拉开了。
第二十二章　尾大不掉
　“前面便是不动山城了，怎么样，都安排好了吧！”长尾景虎看着远方已经隐隐显出全貌的城池，对着骑马在一旁的景光问道。
　此次长尾家上洛，所耗甚巨，但效果也是极好的，京都各方面政治势力均是对长尾景虎继承山内上杉家并入关东平乱表示了支持，大义、名分已经来到了长尾家这边，只等着最后以武力解决问题了。
　受到北条氏康编制属臣清册的启发，为了理顺长尾家，或者说未来新生的山内上杉家的各级臣属关系，同时也为了庆祝此次上洛成功，长尾景虎决定以接受朝贺的名义，将所属各势力，划分门籍次第，为统筹整合做准备。景光作为随行上洛中身份最高者，自然是参与了该名单的拟定，并被长尾景虎赋予了“总导演”的职责，负责统筹整个典礼仪式。
　为了着重体现臣属各国人朝贺这一核心主旨，以突出长尾景虎各家共主的地位，典礼仪式未选择在春日山城，而是定在了越中国进入越后国的第一站重镇，越后上杉家（原越后守护上杉定实的一门）分家山本寺家的居城不动山城，领内各家的家督及本家重臣将要来此觐见长尾景虎，以彰显府内长尾家此时的正统性。
　其实之所以选在不动山城，景光还是有些私心的。处理完这件事就算是上洛任务达成了，景光想直接经越中飞弹前往尾张国，亲自与“大魔王”商谈一下合作的事宜，如有可能，这种合作可能将不仅仅停留在贸易领域，有可能的话，未来的十来年，两家的合作可能将是方方面面的。
　“都已经安排好了，各家大人预计十月前就能赶到不动山城。山本寺胜藏大人对此事很上心，前几日便派人传信说典礼所需事务均已安排妥当了。”景光回禀道。将各家朝贺仪式安排在不动山城，景光倒是方便了，可是苦了山本寺定长忙前忙后。景光之所以将地点选在此，也是看准了山本寺定长必然会尽心尽力这一点，其不仅仅是越后上杉一门，还有另一层身份。这位与原越后守护上杉定实一样，其正室也是长尾为景的妹妹，这么论起来的算是“军神大人”的姑父，因而一直与府内长尾比较亲近，将此事交托给他，不用担心会搞砸。
　“怎么样，对此次安排你的席位是否有不满呢？”长尾景虎看似不经意问道。
　景光听到长尾景虎的话语，知道这位是在说朝贺顺序的安排，说实话其是多少有些不大高兴的，盖因为自己作为此时长尾家中势力最大的一支，在家内排序上却是极其靠后，虽然知道这种排序主要出于各势力政治平衡的考虑，但多少心里还是有些不大舒服的。
　“全凭馆主大人安排就好啦！”景光装作不在意道。
　长尾景虎侧头看了景光一眼，悠悠道：“你要知道，本家内部对你的争议声音很大。”
　景光一愣有些不解，说实话，虽然其手下扶植起了以加藤一族为核心的情报体系，但情报刺探多是对外的，还真没怎么关注越后方面的信息，听到长尾景虎这么说，开玩笑道道：“争议？为什么？总不会是觉得我对本家贡献太大了吧。”
　“不是贡献，是势力！”长尾景虎纠正道。
　景光拉下脸来，问道：“什么意思？”
　“现今，足利长尾家所领几何？”长尾景虎未回答景光的问题，而是发问道。
　“大概有七十万石吧，”景光不确定道，“最近家内的检地数，在下倒是没有看。”
　“你可知本家总领有多少？”长尾景虎见对方景光答不上来，直接给出了答案，“不算你这边，越后、越中、信浓北四郡、佐渡在内也就八十万石出头，而本家直领还不到二十万石。”
　景光徒然一惊，冷汗立刻就就下来了，但看对面长尾景虎一副坦然之姿态，心下稍安，知道军神大人倒是未曾怀疑自己什么，便恢复了往常的样子，笑道：“馆主大人，您是了解我的。”
　这次贫嘴却是失去了以往的效果，长尾景虎打断了又想耍宝的景光，直接说道：“在这方面，我确实信你，但我信与不信实际上并不是最重要的。自从你包庇了大熊朝秀那次，虽说我这里没什么，但本家内传言都没断过，多是在传言你蓄意引纳前代家督（指长尾晴景）旧臣，图谋不轨。”
　景光心里那个冤枉啊，枪打出头鸟真是放诸四海皆准，佯装赌气道：“哪位大人这么啰嗦，我倒要找他理论一下。”
　景光这句话倒是把长尾景虎逗笑了，想着景光的“恶名”，又想到那些人要是知道了多半是要吓哭的，笑着说道：“你不必如此，都是些本家的近臣，也是出于为整个长尾家考虑。”
　“我也是本家近臣啊！”景光无语，“一门众还成了被歧视的理由了不成？”
　“但事实是，你足利长尾家的问题已经让本家分裂开来了，一方面是提议削减的你知行的呼声很高，”长尾景虎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继续道，“我知道关东领地都是你一寸一寸争下来的，本家还不至于如此下作，这些意见我已经驳斥了。但另一方面，建议我引你为嗣的呼声也开始在家臣中出现，我同样驳斥了。”
　长尾景虎说道此处未再继续，而是勒住了胯下的战马，静静得看着景光。景光知道长尾景虎在担心什么，即使景光没有“下克上”的想法，但禁不住越后或者关东各家怎么想，此时景光确实成了长尾家的矛盾核心了，处理不好很容易再次造成本家政治势力割裂。
　“所以此次我才将你的次第押后，并且未准许足利长尾一脉随本家改换门第，”长尾景虎说道，“六郎大人（长尾政景）的上田家方面也有类似情况，因而也不会随本家更改家名。此次长尾一门中，仅十郎大人（长尾景信）所领的古志一脉获得免许。”
　说到底还是出于政治平衡上的考虑，景光本身对家名是“长尾”还是“上杉”本身没什么执念，但对此安排要说完全赞同，也不尽然。景光在心中叹了口气，以后自己在越后势力格局中的定位越发难找了。
第二十三章　侍从御太刀之次第
　按照长尾景虎的要求，长尾家所属一门众、国人众及直属武士团于十月初陆续抵达了不动山城，但却均住在了城下城下町，并被告知要按事先安排好的时间进城觐见，并献上贺礼。
　事先，长尾景虎已然传达了“身为武家只要太刀”的意思，因而此次进献的贺礼全部为太刀。
　永禄二年十月二十八日，第一批获准进城祝贺的仅有三人，分别为越后长尾家分家古志长尾家家督长尾景信，越后上杉家一门分家山本寺家家督山本寺定长，越后上杉家一门分家桃井家家督桃井孝义。其中长尾景信作为第一个进城的臣属，预示着其在本家的地位，众人都知道这位不出意外的话，将作为一门众笔头，在未来本家政治版图中占据重要的地位。以上三人被称为“直太刀众”，将是未来新诞生的上杉家的核心一门势力。
　次日，长尾家的主要国人势力获准进城，以扬北众笔头、中条家家督中条藤资为首，大大小小的势力代表依此进城进献太刀，而代表足利长尾家的景光在此其中位列第六位进城，紧随其之后的便是越后长尾分家上田一脉的长尾政景。将扬北众排在一门众之前，咋看上去确实是有些怪异，但也看出了长尾景虎下大力气拉拢扬北众的决心，以平衡历来桀骜不驯的本家一门。甚至为了平衡考虑，长尾景虎已经与景光沟通，将会先期转封部分扬北豪族至关东地区，以平复家臣对足利长尾家独占关东八州的不满，景光觉得今后一段时间，自己的发展战略要极其慎重了。除了扬北众与长尾家一门，还有如柿崎景家等重要的国人势力在这日入城，在长尾家账册中将以上人等称之为“披露太刀众”，是支撑长尾家发展的根本力量，也是长尾家未来攻略关东的重要底气。
　十一月一日入城的众人，分量就要轻很多了，多是担任长尾景虎旗本的中低层武士及小家族代表，这是一群政治上最单纯最可靠的人，实际作为长尾景虎的底牌，是维持统治的最根本保障，这群人被称之为“御马回年寄分众”。
　三个群体百十号人，构成了如今足利长尾家，虽然说不上全是如今长尾景虎可以倚重的人物，但起码在现价段是听从调遣的。当然，越后国人“叛乱成瘾”的习性，长尾景虎也明白的很，所以才要费尽心思的不断平衡再平衡。但平衡就需要部分人做出妥协，此次长尾一门众显然成了被牺牲的对象，在一片平和的表象下，一道裂痕开始在长尾家出现，既得利益者与妥协者间的矛盾在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