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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旗本武士自己自然是做不得主的，返回井伊家军阵奏报，不久便见百十人的队伍纵马而来，队中有主将旗印，看来对方已经同意了。
　井伊家的队伍刚到氏光本阵外围便被拦下，仅仅放了对方主将与随侍的两名武士进入氏光的大帐，氏光手下武将坐在帐中军凳上以审视的目光打量进账的三人，见当先的那名武士明显有些瘦小，更加看不起这个远江的小家族。
　氏光并未披甲，穿了一身大红色狩衣，带着侍乌帽子，坐在主位盯着对方来客，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
　“两者何人，速速通名！”柿崎晴家可能很久没有跟在氏光身边了，比较珍惜仗势欺人的时刻，因而起身再次拦下对方三人，很骚包的说道。
　“在下为井伊谷城城主、井伊家家督，次郎法师直虎，前来拜见北条勘解由长官大人。”
　令帐中诸将惊掉一地下巴的是，一个清厉的女声自当先那名武将的面甲下传来。
第二十六章　女地头
　当中的矮个武士说着摘下大兜和面甲，露出本来的容貌。
　那是一张成熟的女性面孔，头上缠着代表入道的白巾，五官十分清秀，也可以算得上长相甜美，不过可能刚刚经历急行军的关系，眉眼间显得十分疲惫，让容貌不如以往靓丽。
　帐内的众人明显被这一幕弄愣了，“女大名”在战国时期并非没有，很多青年丧偶的武家女性会在丈夫横死后，担任起辅佐幼子的众人，也有一些闯出名堂的，今川氏亲之妻、义元之母寿桂尼就是如此，辅佐今川家三代家督，被赞为“战国的女大名”。
　但这不过类似于一种荣誉性质的称呼，极少或者说大部分人都没见过女子直接接手家督的，打量井伊直虎的目光并不太友好。
　“井伊谷城城主、井伊家家督，次郎法师直虎，前来拜见北条勘解由长官大人。”井伊直虎取下大兜后再次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帐中有武将见氏光为回应，以为是氏光欲羞辱敌方，便开口道：“井伊家的男人都死光了吗，让一个女人当家督，也不怕天下各家笑话。”
　井伊直虎猛地回头盯向那名出声的武士，身边的两名侍从甚至要拔刀，被直虎拦了下来。这是无心点到了痛处，氏光知道，井伊家的男丁确实应当幸存不多了，此事多少还与自己有关。
　“新次郎留下，其他人都退出去！”氏光下令道。
　众人有些反应不过来，开始以为氏光见对面这夫人美貌动了什么心思，又觉得不可能，总不能留自己儿子在旁边观战，众人想着有的没的陆续起身撤出帐内。
　柿崎晴家则是走过去推搡护在井伊直虎身边的武士，示意他们也跟着出去，对方确实不从，狠狠的等来回来，虽未还手但就是不走。
　“六左卫门，你们也出去等候！”最后还是井伊直虎出言结束了两人顶牛，众人依次退了出去，守在帐门外，时刻关注者帐内的动静。
　“真是没想到，竟然是你！”氏光想起十多年前的点滴，有些感慨道，这也算是奇遇了，比上市可刺激多了。
　“我以为大人做的坏事太多，已经记不得苦主了呢！”井伊直虎站在帐中央淡淡道。
　长尾光纲本觉得对方无礼，随即反应过来，眼前的女子竟是与自己父亲认识，这……长尾光纲往外侧靠了靠，毕竟母亲加藤胧告诫自己要离是非远一些，这应该是算了。
　氏光听出的井伊直虎的画外音，不仅仅是杀父之仇，井伊家众多族人惨死与自己也有关系，更不要说还有失身之耻，特别是最后一条氏光觉得自己有些委屈，自己也是被人挖坑陷害了，当时可没想到这个坑这么深。
　这时候，总不好再说那些事是织田家的人主谋，或者当时是敌人什么的，有些事情已经做了在推脱反而失了体面。
　“如此乱世，到时难为你了。”氏光不禁感叹，愧疚情绪堵满了胸口，让人有些气闷。
　“大人自然是不希望在下活下来，但仇总是要报的，所以在必须活下来。”井伊直虎有些讥讽道。
　“那么直政便是……”氏光话没说完便被打断了。
　“请大人依照武家体面放还犬子。”井伊直虎说道。
　“武家的体面不是自裁吗？”氏光见对方吃了火药一般，一直怼自己，多少来了脾气，反唇相讥道。
　“勘解由长官大人势大，自然想让谁死就让谁死，大不了再屠戮一次我井伊家。”井伊直虎仍然平静说道。
　氏光知道看来真的如自己猜测一般，那位“井伊直政”就是自己和这位女家督之间的意外了，在原本世界的历史上，直政却是井伊直虎养子，看来历史真的是在做一些强力修正轨迹的事情。
　这就很麻烦了，从之前战场上表现来看，不知道这女人给井伊直政灌输了什么，视自己绝对是大仇敌，不知道对方说没说明两者的关系，“我是你爸爸”的梗也不知道好不好用。上一个说这句话的是达斯·维达，解决也不是太好，反正是死了。
　“井伊家现今投靠了德川家康？”氏光从军凳上起身走到井伊直虎面前，由于比对方高一头，居高临下的望着对方。
　井伊直虎抬头，倔强的直视氏光的眼睛，恨恨说道：“父亲大人被贼人所害，井伊家几乎覆灭，唯有德川左京大夫大人护得本家周全。”
　说实话，氏光竟然有些吃味了，恨恨道：“本家应管领大人号召起兵上洛，正天下之风气，在此可赦井伊家拂逆的罪责，明日将降服的书状递来本家阵中，以我后北条家拥关东及东海道四百万石的势力，保你井伊家长久。”
　“就不牢大人费心了，在下虽未女子，也知道武家的操守。”井伊直虎仍是冷冰冰回绝。
　“可笑！”氏光知道对方是故意气自己，在这战国武家操守就像是屁一样，顶多听个响声罢了，“新次郎，把此人拿下！”
　长尾光纲大致猜出些内情，就更不敢动手了，身子继续向帐门方向挪了挪。
　“好，算我以前欠你们的，”氏光见长尾光纲不动，并未出言斥责，也知道自己有些激动了，“新次郎，将那位井伊直政带出来，送他和次郎法师大人离开。”
　看着井伊家的队伍消失在视线中，氏光脸色阴沉的有些吓人。
　大军再往西便是井伊谷了，如何处置却是很让人挠头，氏光随后派了三波正式的使节前去劝降，都被挡了回来，井伊家全家一副死战的模样，但在如此耗下去便无法向关东各家交代了，毕竟大军及时什么都不敢，也是在烧钱烧米的。
　最终还是来自北陆的命令使氏光摆脱了纠结，上杉辉虎在大败织田军后，并未急于突进近畿，而是很有耐心的逐一肃清北陆道，眼看就要到冬季了，在基本控制局势后，上杉辉虎令各方大军暂时撤回东国。上洛的道路已被彻底被打通，再向前便是越前和近江了，只待养精蓄锐来年真正全领动员，一鼓作气铲灭织田家势力。
　为谋划第二年上洛细节，上杉辉虎召集各家赴春日山城参加军议，一则是重新整合部署明年初春战事，二则是就夺取天下后划分利益进行协商。东国各家一时间都眼热起来，似乎京都、天下权柄近在咫尺。
第二十七章　重返越后
　氏光按照上杉辉虎的安排，毫无怨言的领兵撤出远江，仅令北条氏纲等人留守骏府城，算是将防线拉回倒了骏河国。但毕竟在远江着实是吃了些亏的，且觉得继续让井伊家跟在“忍者神龟”那边，心里到底是不舒服的。
　氏光便安排人起草了信件，通告关东各家，井伊家家督直虎已经向后北条家主动投诚，为表彰其及时反正，将远江国西南部敷智、引佐、麁玉、长上等四郡越七万石执行赐给井伊家。
　这自然是假消息，但井伊直虎到军中拜会氏光可不是什么秘密，并且也全身而退且带回了井伊直政，这里面虚虚实实谁又说得清。
　四郡中多是德川家康的领地，即使所有人都能看出来氏光在扯淡，但总会让德川家康心中腻歪的，以后怎么继续放心井伊家。
　这不是阴谋，是阳谋。
　小小的给井伊家挖了个坑，氏光在抵达小田原城后便遣散了联军，返回日光城小住几日，便仅带了光纲和北条景广，在本家马队的护送下启程前往越后。
　现今日光城到越后的沿途，甚至说整个关东，都已没什么刺头存在了，因而也不需要再如往年那般，每次赴越后参加评议，还要大军压阵保护了。
　这次众人都了骑马，不过十数天便抵达了春日山城。
　虽然这些年氏光回春日山城少了很多，但城下町的住所依然保留着，由开在城下町的梅居屋负责人定期打理，此次更是提前安排人修整了一下，氏光等人在夜里抵达城下后，便直接住了进去。
　作为上杉辉虎的居城，城下町自然没什么秘密可言，氏光抵达的第二日，便陆续有各地来参加评议的越后本地豪族代表登门拜访。
　有些熟悉的，氏光很坦然的见了，很有默契的仅喝喝茶，并不谈论关于此次评议的话题。至于那些以前不熟悉的，氏光直接将自己的儿子光纲推了出去，自己并不再出面。
　氏光抵达越后较早，在此之后又过了五六天，赶来的外地大名才陆续多了起来。
　信浓众到的是最早的，随着武田晴信陨落，武田胜赖为缓和同上杉家的关系，归还了部分北信浓的土地，但此时的信浓众已不比以往，随着小笠原家一脉离开前往了近畿、村上义清病死（其子国清追随氏光去了关东），信浓众也就剩下些不那么起眼的家族了，在上杉家中已很难再形成团结的势力。
　因而信浓众也便更加低调起来，来到城下后，便很老实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似其他各家的人一样，借此机会相互串联增进感情。
　几乎与信浓众同时抵达的，是北条高广、长野业盛等上野众，到氏光的宅邸简单打了个照面，并未留下详谈。
　上野众是尤其注意避嫌的，虽然氏光这些年都是实质性控制关东，但上野众名义上仍是山内上杉家的臣属，与氏光算是“同事”，有这么两层关系在，便不好在老板上杉辉虎眼皮底下交往过多了。
　北条高广此时已算是半个老人了，这些年从越后扬北地区转封上野后看着精神不错，虽然头发开始花白，但气色到时较以前红润了不少。长野业盛在其父死后度过了很艰难的一个时期，但得益于这一世氏光在关东地区的强势，武田晴信在时便未能打通上野国，箕轮城到底是守住了，到了武田胜赖上台，武田家经历巨变，短期内已经无胆量和实力再入关东了。
　最后到的是以佐竹义重为首的常陆众，以及以里见义弘为首的安总国人。与千叶家在氏光接手后北条后，自然承认主从关系不同，佐竹家和里见家在北条氏康时期，就是正经的独立大名，仅在名义上属于关东武士团，归关东管领辖制，因而他们也作为氏光的“同事”参加此次评议。
　佐竹义重为氏光小姓出身，姐姐又是氏光的侧室，也便不避讳什么，直接借住到了后北条家的宅邸中。这是上杉辉虎第一次以管领名义，召集整个关东国人及上杉家所属国人大会，佐竹义重算是头次来春日山城，没有准备合适的住处，便心安理得住下了。
　现今佐竹义重也已经三十岁了，看着到是比氏光粗壮不少。其娶得是陆奥名门伊达家前代家督晴宗第五女，如今长子德寿丸也已经七八岁了。回忆起佐竹义重陪南姬刚到日光城时也不过是个少年人，两人都有些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