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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甘粕景持参与了关东出阵，之前还有些奇怪上杉政虎突然疏远足利长尾家，原来是在避嫌，可能是防止景光误判而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甘粕景持知道景光并未表露过争嗣的意向，不过本家不少人还是很意动，毕竟现今越后代表的可不是长尾家了，而是武家藤原名门山内上杉，代表着对关东地区的正统。
　当甘粕景持两人作为臣属聊着承嗣，而在营地的一处，两位家督也在商议着这个话题。
　“这么说，你也倾向于六郎大人家的卯松？看来传闻不错，你果然和六郎大人关系不错。”一身黑色僧衣的上杉政虎，望着山下远处的海津城方向的火光，笑着说道。
　“是殿下您更倾向于卯松大人，不是吗？”景光一身浅色狩衣，侍立在上杉政虎身后，语气理所当然回复道。
　“为什么不认为是你自己？”上杉政虎并未回头，直接问道。
　“在下不见得比殿下活的久。”景光仅是一顿，继续用开玩笑的口气说。
　“哈哈！”上杉政虎被景光逗笑了，反手指了指景光，又回过身继续望向山下。
　两人都明白，这不过是找了一个勉强说的过去的理由，两人相差十一二岁，虽算不得多，但也不少了。说到底，在择嗣方面，上杉政虎还是倾向于血亲，而景光则是没兴趣掺和越后这个错综发杂的摊子。
　“俗事说完了，该说说战事了，你倒是来的巧，武田家应当是沉不住气了。”
　景光随着上杉政虎的手，望向了远处的海津城，那里随着夜色降临，已经燃起点点星火，从此处看去延绵不绝直到视线尽头。
第五十八章　八幡原
　景光是不知道上杉政虎怎么通过那火光，判断出武田家今夜要有攻势的，听闻这位连续多日观察海津城，应该是就在等这一刻。
　上杉军的中的补给，只能支撑五六日，这是景光入妻女山后了解到的，虽说将自家带的补给交出去一部分支援越后大军，但总归是杯水车薪。
　上杉政虎对此表现的很淡定，甚至于昨日在阵中举行了晚宴，向外传递上杉方面军粮充足的信号。但实际上景光知道其比谁都着急，毕竟此地算是敌境，一旦断粮后果不堪设想。
　军中主要将领被着急起来，开了简短的军议会，上杉军准备趁着武田家大军夜袭妻女山的机会，转移突破千曲川封锁，挥军北上打通与善光寺方面的补给线，如果顺利亦可以东进偷取已经空虚的海津城。
　“大和守（直江实纲）！”上杉政虎下令，“你领一千五百人先行下山强渡千曲川，为大部转移探路。”
　直江实纲领兵后马上退出营帐，去调动人马了。
　“弥次郎（本庄繁长）！”上杉政虎继续下令，“你领本家旗本一百人留在妻女山扰乱武田军，为本家转移争取时间。”
　这是个极度危险的分工，毕竟对面可是一万余人，交给任何人实际上都不合适，只能用上杉政虎“自己人”方不会引起误会，本庄繁长统领着旗本武士队，因而也只能由其负责。本庄繁长听了也是一愣，随即咬牙接了下来。
　“三郎！”上杉政虎又喊景光，吩咐道，“大军度过千曲川后，你领足利众与西岸布防，待武田军突破弥次郎等人的骚扰后，一旦下山北上川中岛区域，你要在千曲川阻击敌势，继续为本家争取时间，我安派千坂对马守（千坂景亲）领兵协助你。”
　“由甘粕近江守承担此任务足以，殿下旗本武士留守妻女山，身边就有些单薄，在下领本家马上武士随军护佑殿下左右。”景光出列道。
　于千曲川阻击武田军，看上去与本庄繁长所承担的妻女山留守任务一样危险，其实算不上。足利长尾两阵一千余人，加上千坂景亲所属，起码超过一千五百，加上毕竟是踞河而守，实在打不过跑还是没问题的，而熟悉历史的人都知道，真正的大战是在上杉政虎主力方面出现的，景光并不想要错过。
　上杉政虎思考一会儿，点头表示同意，随即面向帐中众人说：“本家与甲斐激战多年，一决胜负便在此次，预祝诸位武运昌隆！”
　随着一声令下，驻扎于妻女山的上杉军迅速集结，为了防止自家动向被发现，全军借着月光抹黑下山。
　景光又向甘粕景持交代了几句，明确告知他见机行事、不要乱来后，便带着村上国清、佐竹义重、北条景广及一百多旗本武士加入上杉政虎本阵。
　长尾政虎的本阵是留在最后下山的，当景光等人来到山脚下时，山上已经响起了厮杀声，本庄繁长等人已经开始做事了，时间已经十分紧张。而当大军度过千曲川时，天已经开始擦亮，上杉军进一步加快速度，毕竟对方大部在山上，天一旦大亮，上杉军的动态便被完全呈现在对方眼中。
　“殿下，起雾了！”
　这个季节起雾是比较少见的，更何况是大雾，而这次却是实打实的遇到了。此时的大雾对于上杉家可谓喜忧参半，喜的是，此地有雾气那妻女山中雾便更重，不论是对本庄繁长等人撤退，还是上杉家大军的隐蔽都是有利的；忧的是，大军刚刚行进到八幡原这一平坦地区，因为大雾已经迷路了。
　“十郎殿，还继续行军吗？”景光骑马来到了负责本阵事务的上杉景信身边，表示有些担忧，这要是又走回妻女山方向就搞笑了。
　上杉景信也是满脸忧虑，回复道：“已经向殿下禀告过了，殿下觉得还是继续行军，直江大和守大人作为先行队，沿途留有标记，倒是可以用作指路，问题是担心他们可能也已经迷路了。”
　“不能再行进了！”景光估摸着大雾能见度已经不足五十步了，这么没头苍蝇似地乱窜，太过危险了，“我向殿下禀报，阁下先命令大军放慢行军步伐。”
　景光回禀上杉政虎后，后者略微沉思也便应允了，看雾气已经是越来越大，上杉政虎也不敢轻易冒险。
　雾气仍在加重，由于事先确实太差，各阵中的临时足轻已经开始躁动，各阵中武士们不断穿梭期间予以安抚，如此局面持续了一个多时辰才开始出现缓解的迹象，已经快到正午时分，随着烈日凌空，雾气开始逐渐消散，广阔的八幡原再次出现在人民的视野中。
　“有敌阵！有敌阵！”随着雾气散去，在视线所及的尽头处，一片赤红色的军阵出现在众人眼前，大约距上杉军一千多步的距离，横铺在八幡原上，以鱼鳞阵排布，看着不下七八千人的样子。对方明显对天降与前的上杉军有些惊讶，阵中也是骚动不断。
　“殿下，对方有一阵中打着‘四如’旗印！”村上国清目力是极好的，率先发现了状况。
　景光深吸一口气，知道该来的终于要来了，来到上杉政虎近前禀告了新发现的情况。
　紧接着，上杉军本阵中的“毗”字大旗、“乱龙”旗同时立起，上杉各军阵得令后，在主将的指挥下迅速布阵，不多时便已进入战备状态。
　这是景光第一次正经见识越后车悬阵，这支由越后核心家臣团组成的大阵，是上杉政虎控制越后局势后，与宇佐美共同编制的，可以算说是上杉家安身立命的根本，也是代表越后精诚合作，一心对外作战的象征。
　景光元服后便进入下野国，因而未参与车悬阵的编成，此时看到十分新鲜。由于日本优质马匹较少，所以与天朝车悬阵不同，基本以步军为主，配合以马队，算是很有岛国特色。
　对面的武田军也完成了变阵，犹如鹤翼，似乎是抱着全歼上杉军势。
第五十九章　阵战
　几乎在武田家的队伍完成变阵的同时，上杉政虎便下达了进攻的命令。以上杉军本阵为中心，巨大的“车悬阵”犹如星河的旋臂一般，开始缓慢转动，位于外侧的铁炮和弓箭等，已经开始远程打击武田方面的军阵。
　这对于上杉家来说，几乎可以算是划时代的一场战斗，这是“车悬阵”第一次正式与世人见面，应用于战斗当中，从此以后，该阵法将在未来的数十年间支撑上杉家立足于世，并拓展出其后的迷泽藩百年生存空间。
　由于是第一参与实战，上杉军中各阵，上至主将、下至一般的足轻，在配合上都称不上娴熟，但与之相对的是，武田军方面对于这种新战法的不适感更强，虽然人数上仍然占据相对的优势，但一交战便出现了混乱，特别是鹤翼阵之右翼，其队形已经出现颓势。
　“三郎，不需要再在此处护卫本阵了，你带领你的足利众加上本阵的马上武士，重点冲击敌人右翼，现在到了与对方抢时间的时候了。即使有千曲川作为屏障，近江守的队伍人数毕竟太少，挡不了武田家大部队多长时间，必须赶在对方驰援、合兵一处前解决问题。”上杉政虎有些激动，说道，“此乃上天神佛赐予本家的机会，必要于此处斩去这祸乱信浓国的恶虎。”
　上杉政虎本阵有马上武士一百余人，拨给了景光一半，加上景光带来的旗本将将二百，已经算是一只很可观的力量了，更何况还是骑兵。景光突然觉得，似乎真的可以试一试把武田晴信的传奇终结于此。
　“鹤翼阵”精髓在于变阵，阵之两翼随战事变化而张合，犹如两柄尖刀，时而抄袭敌军两侧，时而环抱绞杀近前之敌，对阵之时往往变化无常，处处留有杀机。但现如今却是提到了铁板，一交战，上杉家的军阵便如刺猬一般难缠，不禁无法以两翼绞杀，反而如鲠在喉，彻底打乱了武田军的节奏。
　待到景光领两百余马上武士自武田阵右翼迂回袭入，武田家右侧的几个军阵便犹如雪崩，本还算齐整的阵型彻底被打散。由于景光旗本具是白甲，上杉政虎旗本武士为黑甲，在景光的带领下如有黑白两柄利刃，在赤红一片的武田家各阵上花开一道道口子。
　武田家手下到底是久战之兵。甲斐国内土地贫瘠，农人出身的临时足轻具是作风彪悍，虽然阵型已不再，但却并未出现大规模溃逃的情况，而是与黑压压一片上杉家的步军缠斗在了一起。
　景光本欲在来几个回合冲锋，彻底冲散武田家的队伍，却见对面一个身披鲜红大凯、着“武田菱”阵羽织的青年，正带着数十骑赤甲骑士向此方向奔来。
　由于此时还在对方阵中，景光不放心与此处与对方交战，便调转马头，带领一众骑兵往战场外转移，却听对方吼道：“胆小鼠辈，我乃清和源氏血脉，新罗三郎义光之后，武田大膳大夫长子义信，来将可敢战否？”
　景光并不理会，仍是带人左右穿插，往乱军阵外“逃窜”，引得武田义信紧跟在后面破口大骂。
　“殿下，不若……”
　“闭嘴！”景光骂了佐竹义重一句，又见一旁的村上国清、北条景广两人也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知道三人到底是少年心性，因而又补充道，“跟好了，一会儿有你们建功立业的机会。”
　景光这边听着叫骂声坚定地逃窜，后方本奋力追赶的武田义信却被一同样穿着赤色大铠的白发武士拦下，似乎后者正在劝阻什么，景光见状勒住了胯下战马，回身喊道：“武田家的贼人听着，我乃藤原氏北家嫡脉，东海道巡察使藤原房前之后，下野国守护、日光山御神领总政所，长尾右近卫少将景光，可敢与我一战？”
　武田义信远远听到景光的喊话声就是一震，紧接着推开了正在劝阻自己的年长武士，带人继续追了上来，那年长武士大喊几声无果，也带着数十骑跟了过来，景光见状继续策马狂奔，不多时已经来到了战场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