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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年杳杳-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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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张韬毕竟也是做过大事的人,初时的惊恐缓和下去后,便狠狠瞪着她,眼神还有几分凶狠。
谢杳瞥了他一眼,便低头在一边儿案几上摊开的几种刀具里挑挑拣拣——她从前不曾动过刀刃,委实是认不清这些刑具都是做什么的。雁归有些担心地看着她,低声道:“还是我来,小姐在一旁看着就好。”
谢杳挑了一把小巧锋利的刀,略一比划,满意地点了点头。
雁归知道她这意思还是坚持自己来,也便没拦着,往后退了一步。
张韬看着她一步步走到近前来,拿着小刀在他身上比划,像是在考虑从哪儿下手。意识到眼前这人不是吓唬他,二话不说上来就要动手,他便慌了神,嘴里呜呜着,疯狂向一边儿的雁归示意他有话要说。
谢杳将他嘴里的布团扯下来,刀锋似有似无地在他颈间滑过。张韬竭力往后靠,想避开她的刀刃,第一句话便问的是“你们是宁王的人?”
这话出口他便意识到不对噤了声,因为那刀刃往他肩上一歪,斜刺进他肩头,拔出时跟着飞溅出来的鲜血有几滴落在眼前那姑娘的鬓边,面纱都染了一片。
那姑娘轻笑了一声,“他也配?”这声音落在张韬耳朵里却有几分熟悉。
张韬倒吸着冷气强忍住疼痛,仔细回忆着他是在哪儿曾听过这声音,紧接着浑身一个战栗,眼睛骤然瞪大,“你是……”
谢杳将面纱解下来这刻,他也正说出“清潭?”二字。
谢杳笑了笑,凤眸一挑,换了神色后先前再精湛的伤妆也处处破绽。
“是我。我来替那一百三十二具焦尸,讨个公道。”
“你为何还活着你不是已经”张韬语无伦次的话语一顿,意识到这时候说这话没什么用,一面更使力地往后倚,一面飞快道:“这不能怪我,我是奉了宁王的命行事,你有什么怨什么仇该冲着宁王去。”
谢杳点了点头,似是采纳了他的意见,刀身在他脸颊上拍了拍。张韬只觉脸上一凉,紧接着便是火辣辣的灼痛感。
“还没轮到他,你替他急什么?”
雁归四处看了看,拖了张破旧的案几挡在张韬椅子后头,确保他不能倚得翻回去。
“你想知道什么我全都说,留着我你还可以指控宁王!毒草是宁王差了人暗中送到我手上的,叫我神不知鬼不觉地加到丹炉里头,我就趁净虚真人更衣的空里放了进去。”
谢杳颇有些好笑地看他,“这些你以为我不知道?”
说话间她又是几次手起刀落,动作利落得很,他一条胳膊上已然没了完好的肉。
张韬控制不住地□□了几声,额头冷汗如雨般,甚至流进了眼睛里,再出来时便混杂了眼泪。
他咬着牙接着道:“那毒草炼入丹药中无色无味不易被察觉,极为难得,是从大兴境外才寻得到的。”
眼见着谢杳手又要落下去,他陡然拔高了声音急急道:“我留了一手,毒草当时并未全部用完,剩下的那点儿近日藏进了宁王府里,宁王并未察觉。只有我才知道藏在宁王府哪儿,你留我一命,我可以去面圣指认,亲自带人去搜,将功赎罪。”
谢杳动作果然停了停,思索了一会儿,微微颔首,退了两步。
张韬长长出了一口气,这口气还未到底,却见她将手中沾满血的小刀扔下,换了一把长一些的来。
谢杳活动了活动手腕,冲他笑了笑,认真道:“我手艺不精,毕竟是头一回,手上没个轻重,活剐千刀是做不到,但是一百三十二刀估摸着应该不在话下。”
话音刚落,她便剜去他腿上一块肉。张韬尖叫得声音都哑了,谢杳置若罔闻,一刀一刀数着。
每次拔刀出来必然都会跟着喷溅出鲜血,染了谢杳满手不说,脸上也溅上了几滴,被她随手一抹,更抹得一脸血红。
中途雁归看不下去,刚到谢杳近前,还未开口,却被她冷声喝退。
又过了几刀,待谢杳数到第八十刀时,张韬已然哼唧不出声,只是一抽一抽的。雁归听到外头有脚步声,刚警觉要去查探,便听出来这脚步声该是沈辞。她看了一眼染了一身血的谢杳,抿了抿嘴,只当做自己没听见。
“八十二。”
暗门被打开,沈辞大跨步走进来,只一眼就猜出来了个大概,皱着眉从一边儿摊开的刀具里随便拿了一把。
谢杳只见眼前银光一闪,紧接着一只有力的手掌覆在她眼睛上。
沈辞将张韬一刀毙命,血都没溅到他身上一滴,回过身来便将谢杳往怀里一收,松开捂着她眼睛的手,把人紧紧抱住,安抚似的道:“杳杳,好了杳杳。”
谢杳抬头看他,“当啷”一声,手里那把刀终究还是掉到了地上。
沈辞松了一口气,腾出一只手来用衣袖仔细擦了擦她的脸。
谢杳面上没什么波动,只是攥着他腰间衣裳的手紧了紧。
沈辞挡在她面前,不许她再去看张韬现在的样子,对迟舟道:“收拾干净。”而后又给雁归递了个眼神,大有要秋后算账的意思。
雁归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尖——想手刃仇人的这种冲动她是懂的,是以她的确也没怎么拦着谢杳。
沈辞抱着一言不发的谢杳,轻轻拍着她后背,又吩咐雁归道:“打盆水,再拿身衣裳过来。动作隐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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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坦途
沈辞抱着她的这阵儿; 迟舟已将尸首挪了出去; 地上只有些零零散散的血迹来不及清理。
谢杳安安静静任由他拿软布蘸着温水,将脸上的血污擦洗掉。沈辞将软布又过了一遍水,看她一眼,蹲下身; 拉过她一只手来,细细擦过她五指。将她双手擦了个大概; 那盆水已变成了血红色。
他轻轻叹了口气,站起身将软布扔回盆里; 温声道:“先把衣裳换了。於春雪在母亲那儿等你; 你若是想见她,就叫她去你那儿。若是累了也不必勉强; 日子还长。”
他深深看了一眼拿着衣裳的雁归; 看得后者一个激灵不动声色地退了一小步; 这才转身出去。
等了一炷香的功夫,暗门从里头打开。雁归拿的这身衣裳同她进来时穿的那身相差无几; 不细看是看不出区别来的。
沈辞领着她一只手往外走; 因着是在后园附近; 往谢杳房里走时不免要经过同谢家旧府相连的那处。这时节上桃花早便谢了,碧叶相接; 掩着蝉鸣声声。这儿偏一些,倒也没有下人把这些知了粘去。
因着妆容方才被擦掉了,谢杳现下戴的面纱便挡得格外严实,叫人瞧不清神色。沈辞领着她这一路; 只在问到要不要见於春雪时,她点了点头,此外便没什么回应,倒让他想起多年以前,谢杳初初认识他时,也常是这般,问十句,能得她半句。
她那时也只能同他见见面,旁人是见不着的,是以每回沈辞因着她这样那样而佯装生气了自顾自在前面走,她都要伸手扯着他一片衣角,生怕他真的走了,就再也寻不见。
沈辞又怎么会真同她置气,有一回他走着走着停下来,刚转过身去,谢杳便一个不小心撞到他身上。
他低下头时,小姑娘也正抬起头来,一双还未完全长开的凤眸望着他,眼睛里只有一个他,便已是满满当当。
沈辞的心霎时软得一塌糊涂。那时他便想,只这一眼,往后无论她做了什么,是对的还是错的,他都不会,也不能再苛责于她。
沈辞略停了停,替谢杳将鬓边一缕戴纱巾时不慎扯下来的头发别回去,手指在她鬓边留恋地顿了顿。
那时候的小姑娘被家人保护得极好,虽是早慧了些,可到底未亲眼瞧过世事浮沉,总归还是无忧无虑一些的。那样的寡言是极清极澈的,像只不会言语的幼兔,清透的一双眼睛眨巴眨巴看个满怀。
而她现在的寡言,裹挟着太多,像是有重逾万斤的东西压在她嘴唇上,沉重得张不开口。
沈辞的手贴在她脸颊上,看着她的双眼,慢慢贴近,直到彼此的呼吸都交织到了一起。
他隔着面纱轻轻吻在她唇上,唇瓣相抵相磨。
谢杳闭了闭眼,终还是回抱住他。
炽热的日光灼烫着大地,蝉鸣更盛。
谢杳回到房里时已然回过神儿来,将心绪收拾了个大概。她今日委实是有些失控了。
案几上的梅子汤换了新的,瓷碗一圈出了汗,是换了有一阵儿了的。
房里的下人都被遣了出去,雁归在门口候着於春雪。谢杳精神好些了,却开始觉得身上有一股血腥气——虽是已擦得极干净,可那气味却总萦绕在她鼻尖,挥之不去。
她往香炉里又添了一小把沉水香,站了一会儿,想熏上沉香气遮一遮。
可即便沉水香的香气弥漫在整个屋子里,她还是能轻易嗅到血腥气。这味道她很不喜欢——上一世里两回闻到极浓烈的血腥味儿,第一回 是沈家出事,第二回是东宫陷落,总归都是些能在梦中牢牢攥紧她的,堪称惨烈的记忆。
许是又想起了什么,谢杳脸色有些苍白,总觉得有些反胃,正巧看到案上那碗梅子汤,便过去坐下,连勺子都未用,径直端起来喝了一口,想往下压一压。
酸甜沁凉的酸梅汤入口,梅子的香气刚咽下,她便陡然嗅到了自个儿手上分外浓重的血腥气。
谢杳急急把碗放下,却还是不受控制地干呕了一下。
这一幕恰被刚刚进门的於春雪看见。她迟疑了一下,偏着头看了看案上那碗东西,认出来是碗梅子汤。
梅子味酸,谢杳又干呕……於春雪怔了怔,难以置信道:“你该不会是,是有了罢?”
於春雪一脸欲言又止,仔细瞧还能瞧出来两分气愤,拍着自己胸口在心里头劝自己道这两人是两情相悦,共经生死,如今连婚期都定下了,也算是情理之中……罢?
谢杳被她上来就没头没尾的一句问懵了,“有什么了?什么有了?”这话问出口,才明白她的意思,斩钉截铁道:“没有,也不可能有。”
谢杳这话说得果断,连音量都拔高了两分。
於春雪觑了谢杳一眼,她这人思路一旦跑偏了便是八匹马都拉不回来,听得谢杳语气里的坚决,凭借着看了这么些年话本子的经验,先把那些个相爱相杀的剔了出去,没怎么过脑子就接着道:“难道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她这本意是怕他们二人间又有什么大题小做的弯弯绕绕分分合合,才问一问。
可她早先那思路早就将谢杳也带偏了,谢杳闻言愣了一愣,反问道:“你说沈辞?”
这两个问句连起来的内容便让人有些不知该作何反应。两人皆沉默下来。
一声轻咳适时地响起,两人扭头看向门口,却见沈辞正倚在门边儿,不知是站了多久,又听了多少。
被突如其来质疑有难言之隐的沈辞捏了捏眉心,从门口走进来,径直无视一旁看他的眼神既敬畏又多了两分了然甚至还有些痛惜的於春雪,将一只香囊递给谢杳。
香囊的味道很重,却是果木香气,并不呛人,谢杳接过来就系在腰间。
沈辞叫了一声“迟舟”,皮笑肉不笑地吩咐道:“把於小姐送回去。”
“天还早,我不急着回去。”
“迟舟。天还早,不必急着回来。”
於春雪终究是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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