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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怔愣地睁大眼睛，微垂的眼尾在惊讶声里悄悄扬起，那双漆黑如墨的眼里蓄满了不解。
　　是三百元没错。
　　但他还是不确定地盯紧电脑屏幕，咬着馒头呆呆嚼了嚼，挪动鼠标不可置信地在数字上点了点。
　　就一次直播，居然能赚到昨天逛超市花的钱？
　　小土包方吾秋震惊地咽下馒头。
　　果然把自己噎着了。


第4章　解约失败
　　第二天，方吾秋起床练功后，就准备联系编辑螺螺姐和熊喵喵TV解约。
　　他昨晚睡觉前想过，也生疏地跟着度娘搜索，得知现在存在很多类似虞朝戏班的歌舞团、剧院或者偏僻乡下地方的文化表演队等。
　　他打算去这些地方看看。
　　前提就是要解约。
　　方吾秋果断登陆直播后台，在编辑联系框里输入。
　　方吾秋：螺螺姐，我想和公司解约，你可以帮我联系下吗？
　　按着原身的记忆，两年前是周螺签下他，也是在周螺这里填写了电子合同邮寄过去，现在要解约，想必也得走编辑合同。
　　周螺很快回复，语气颇为震惊：怎么突然要解约？
　　方吾秋没有隐瞒：准备重新找工作。
　　周螺：好，你先看看解约合同。
　　周螺居然意外地很爽快，这让方吾秋倍感诧异。不过他也没多想，很快点开螺螺姐发来的PDF文件。看到偌大的解约合同四个字站在文件顶上，他心里突然放松了许多。
　　未免合同里面穿插些隐晦的条件，一定要仔细看，方吾秋睁大眼睛，每一个字都盯紧了。
　　长达八页的解约合同，看起来费神费眼，方吾秋不习惯用电子设备，盯着电脑屏幕，揉了揉有些酸涨的眼睛。
　　花了足足十来分钟才看到最后一页，方吾秋正松口气时，陡然瞧见最后的页面上写着：未满签约时间强行解约者，需支付给签约方五十万违约金，以做公司经济补偿。
　　可谓天价。
　　方吾秋手停滞在鼠标上，眨眨眼睛，愣了。
　　他心里一凉，连忙询问周螺：螺螺姐，违约金是怎么一回事？
　　周螺：你知道的，公司最近发展不好，肯定是能留一个是一个，这解约条件是去年刚加的，那时我问过你需不需要解约，或是将新合同邮寄过来重新签，你说不用，所以一直是留着电子档。
　　方吾秋晴天霹雳。
　　他连忙在原身的记忆里寻找，得到的却是周螺的确和他联系过，但原身那时心里情况已经很糟糕，只是草草应付了事，并没有将签约合同当件正儿八经的事。大抵……大抵也是心神劳累，觉得按自己的情况来看，活也不活过解约时了。
　　想到这里，方吾秋忽然心疼他，连带着刚刚得知这等“噩耗”时的惊愕也消失无踪。
　　到底是自己占了他的身体，方吾秋不想，也没有资格追究违约金的事，他垂着眼睫，沉默半晌，和周螺道：螺螺姐，我知道了。
　　周螺：那还解约吗？
　　方吾秋苦笑：不了螺螺姐。
　　他就要身无分文，没钱解约，除了在熊喵喵TV继续直播，也不能做其他的事。
　　最多就生活拮据些……
　　他原本还想买琵琶，恐怕也艰难了。
　　方吾秋心道自己从来没有过过苦日子，如今来到异世却举步维艰，倘若哪天能回去让爹爹晓得了，势必会围着他心疼痛哭。
　　罢了罢了，钱财乃身外之物。纵然是在一方小屋子里直播卖艺，也算有个能唱的地方，只是以后得加倍时间和精力，总不能再像原身那样三天打渔两天晒网，既然要做，就要做得最好。
　　思量好后，方吾秋很快打起精神，揉揉搓搓脸颊，便练了练嗓子，打开熊喵喵继续直播。
　　奇怪的是，他刚打开直播间，弹幕就开始疯狂刷。
　　气氛热腾得很。
　　【柠檬】：哈哈哈哈昨天就特别关注了秋秋，果然秋秋根本就不会去微博发链接，直接就上来直播。幸好幸好呀，秋秋早上好！开心的一天从听秋秋的直播开始。
　　【遥远】：主播来啦，给你爱的么么哒，玫瑰代表我的心，一朵鲜花送给你~
　　【梅花】：卧槽啊，我是老粉，从前是靠着主播的鬼畜缓解心情的，昨天看回放居然换风格了！！我天哪主播以前为什么不好好做，鬼畜沙雕不适合你这样好看的脸蛋啊！＇尔康手＇
　　【蓝毛衣】：从打赏推荐区开的，主播好棒，熊喵喵唱戏的好少，继续加油！
　　方吾秋惊讶地看了眼粉丝数，昨天还是七八十，现在居然已经涨到一千多。
　　增长的速度快到可怕。
　　正当他疑惑时，后台闪烁的系统消息提醒了他，原来根据昨天的收益和直播回放量，平台直接给了他首页的推荐区，虽然只是首页一个稍微角落的地方，但还是给他带来了很多关注。
　　光是关注自己的粉丝，就呈直线上涨了几倍。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作为直播平台的先行者，熊喵喵虽然近期发展式微，但因为有邬小韵、AL先生和玫瑰女王等娱乐区的元老主播在，平台还是能坚持下来。从上周开始，平台日流量呈渐低的趋势，一直到现在，每天固定在四万用户同步观看。
　　一千多的粉丝数，在熊喵喵里面不算很厉害，可方吾秋已经满足了。
　　【遥远】：秋秋好厉害啊，瞬间成笨喵的粉红主播了，哈哈我还去微博宣传了的哦，秋秋简直就是蒙尘的珍珠，值得更多人发掘。
　　【蓝毛衣】：我也是我也是，现在唱戏的那么少，主播长得又好看唱的也好听，谁不喜欢呀呜呜呜我就是馋主播的身子啦。
　　方吾秋看着这些话，虽然有点羞耻，但很感动：“谢谢你们。”
　　他今天打算把芳樟记唱完。
　　芳樟记的主角是青衣，但要唱她闺中时，天真烂漫的少女，便是花旦了。方吾秋从前在虞朝唱这出戏的时候，是和戏班的师妹一道，但眼下只有他一人，不管做什么都得自己来。好在方吾秋虽擅长青衣，也兼唱学习过花旦的唱腔和步法，唱闺中情景，不难。
　　他施施然起身，在万众瞩目中，抬手到眉下，另一只手朝里侧着端在胸前。
　　白色的T恤和牛仔裤简单朴素，穿在人群里都是容易被忽视的存在，可他稍挪步姿，几番云手微动，就娉娉袅袅地站在那儿。简单的小屋，没有聚光灯，却已经让人移不开眼睛。
　　“翻青山呀，开满桃花岸，鹂歌燕语行不断，我去桃岸云蒙处，寻得到公子回首间。花丛回顾只一遍，问儿无声去罢罢……”唱词密集，清亮活泼的声音起伏颇大，也微微尖细，直播间观众冷不防像心口被击中，不觉猛然一颤，循着那声音看向方吾秋的脸。
　　【蓝毛衣】：我靠，秋秋的眼睛绝了，好灵好有神，怎么能刚刚还是满眼欢愉，猛地就成了悲诉！是悲诉吧？大家都是两只眼，为啥我的这么有小又愣？哭唧唧。
　　都说戏曲行有句话叫一脸戏在于眼，外行大都听过，却不知何解。眼下不管别人懂不懂，蓝毛衣算是懂了，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自然流露的情感，无拘也无束。她恍惚看见了位春情薄薄的少女，花丛里见了郎君，几时羞情和愉悦，在郎君不见时，成了悲伤的嘤泣。
　　从小在戏台游走的翩翩少年，流绕在他身上属于坛阳戏的风骨和气度，穿梭百年时日，依旧让人沉迷。
　　方吾秋眼帘微垂，在直播间观众正沉浸在唱词中时，忽而抬起眼睛。
　　黑瞳深深对着摄像头，瞳仁轻移向眼尾，他嘴唇翘起，媚眼含羞地望着摄像头，当此时，脚尖倏地一转，提在胸前的手慢慢垂下。
　　一曲落尽。
　　直播间猛地炸开了锅，粉丝疯了似的激动到跳脚。
　　【爱绿萝】：靠，不是温柔挂的吗？怎么突然媚起来了，劳资鼻血都止不住啦！秋秋你太牛逼了吧！
　　【遥远】：嗷嗷嗷好听好听我超级喜欢这个，清脆的声音真的绝了，好美。
　　方吾秋气息不稳地坐在电脑前，看着他们刷屏，心里溢满欢喜。
　　他不了解这个时代对于地方戏的看法和接受度，也不明白百年前的戏，到了今天究竟会不会有人喜欢。但至少现在，看着愿意听戏的粉丝，他心里是满足的。
　　戏曲并没有过时，或许他不应该只闷在一隅之地唱，窗外偌大的世界，纷繁多样的戏正在大放异彩。
　　方吾秋忍不住嘴角微扬，眼眸染上笑意。
　　弹幕上，除了夸奖外，还有新来的粉丝提出疑惑。
　　【珊瑚】：秋秋唱的这么好，怎么没有参加这届大学生戏剧节里的戏曲项目？还是说参加了没有进入决赛？不可能吧，秋秋的水平我看不比那些得奖的差哦，怎么搞得。
　　【遥远】：楼上的姐妹，hhhhh秋秋都二十四毕业啦，怎么可能去参加大学生活动捏。
　　【珊瑚】：偶买噶？？？我还以为秋秋是大学生。＇震惊＇
　　【小眼镜】：对了对了那主播是哪所大学毕业的？我对戏曲也有兴趣，正想选这个专业呢，主播能不能帮我科普下呜呜呜求求你啦。
　　方吾秋摇摇头，语气抱歉：“我高中毕业就没读书了，戏曲专业相关的学校我并不了解。”
　　弹幕上有一瞬的安静。
　　【小眼镜】：哦……不是科班生啊，那还出来唱戏，把其他萌新教坏了你负责啊？服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么么哒！
　　小巷里的七月　40瓶；
　　若有清风穿堂过　10瓶；
　　醉卧竹音　3瓶；
　　谢谢你们，我会继续努力的！＇鞠躬。gif＇


第5章　遇到你咯
　　方吾秋眉心皱了皱，沉默两秒，正要说话时，他的粉丝却没有忍住，狂敲键盘奋起直怼。
　　【珊瑚】：哪项规定说不是科班生就不能唱戏了？嗯，你厉害就拿出来瞅瞅呗？
　　【遥远】：秋秋唱戏很好啊，你这人真是的，想多了吧，自己是什么龌龊心思看别人就是什么咯，我还服了你呢。
　　方吾秋的粉丝自然看不过眼，怼起人来也不甘示弱。
　　但弹幕上局势扭转得很快，突然出现很多挺小眼镜的观众，言语抓着方吾秋的学历和唱戏的资历，语气极不客气。
　　【邬云】：可以唱啊，不过连戏曲专业都不了解，就别在这里误人子弟了吧。
　　【小月】：建议还不如唱歌，虽然唱的差咱也听不下去，但总比唱戏这种乱给传统文化抹黑要强一些吧。
　　【邬邬吖】：说得对！抹黑传统文化你完蛋了。
　　【韵味】：哈哈哈想起从前唱歌的时候，那声音要命哦。
　　这浓浓的一股别家粉丝风……作为刚被方吾秋吸引的粉丝珊瑚忍不住了，敲键盘呵呵道。
　　【珊瑚】：我就是京市戏剧学院的，秋秋唱的虽然不是五大剧种，但加上地方戏有上百剧种，纷繁多样，各有特色，而且现在濒临失传的戏种那么多，秋秋唱家乡的戏怎么就不能了呢？如果大家只按照科班不科班来判断，那戏曲该怎么发展，偏僻地方的戏又该怎么为人所知？
　　【珊瑚】：不过我现在说的这些，你们ky精应该看不懂吧？呵呵……毕竟你们是带着目的来黑秋秋的，以为谁都像你们这样蠢啊？名字都不改，首页给某主播的打赏也不藏藏么，蠢货！
　　一连串的话逼的几位说不出话来，缩在壳里猥琐，粉丝噗的笑出声，大快人心，哈哈哈地在弹幕嘲笑，纷纷为珊瑚鼓掌。
　　方吾秋都快看懵了，更惊讶粉丝里居然有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