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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绵羊到恶狼-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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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什么广场,是个大场院,打场晒粮食用的。去年给毛主席开追悼会的时候全村的人都集中到那里还没有站满呢。」
「在那上面溜车子也廷好玩的。」
「哎哟哎哟哎哟小跃进呀,你就知道玩,你现已经是知青了,知道吗?」
「知青就不能玩了吗?户长还没说话哪,你干么老管我。」
「哎哟哎哟哎哟,小跃进,你是不是想挨揍呀。」
张惠涟追着我跑下了高坡。
高坡下面有一条小河象是人工挖成的,里面的水混浊不清。顺着这条小河我们三个来到村西的一条坑洼不平的路上,这条路是张集通往红卫公社唯一的一条路,来的时候就是从这条路去知青点的。我们从路旁小河的小桥上走过,沿着一条很窄的小路向一个高坡走去,两边都是碎石和杂草。户长说要带我俩去离村四里地以外的三里坡养猪场看看。
「三里坡猪场是老知青们办起来的,多的时候到过四十来头猪,后来割资本主义尾巴,大多数的猪都处理了,眼下只剩下十几头猪了,现在在这里喂猪的也只有李跃进一个知青。」
「李跃进,和我只差一个字,是不是因为他大伙才管我叫小跃进的?」
「是他,他来了两年了。李跃进这人不喜欢合群性格孤僻,怎么说他哪,反正挺特别的,平时很少回知青点,回去也是开完会就走,从来不和大家多说话,没事了就喜欢吹他的口琴。」
「他一个人喂十几头猪?」
「不是他一个人,还有老刘头,就是原来有那几间瓦房的老地主,现在都管他叫老刘头。老刘头的两个儿子也几乎天天收了工来这里干活。」
户长摇着脑袋闭了闭眼睛继续说着:「人家李跃进是有一套呀,他说什么老队长听什么。」
「老队长怎么会听他的话?」
「老队长的儿子不知道有什么病,每次去济南看病的时候都是住在李跃进的家里。听说他们家对老队长招待的不错,还帮着老队长找医抓药什么的。」
看似不善言词的户长没有想到还是挺好说话的,不过好象怨言不少。
「这个坡有三里多地,所以这里叫三里坡。猪场在坡上,穿过前面这个沟就是。」
远远地看见远处的高坡上有几间房子和一排排的猪圈,看来那就是猪场了。
「哎哟户长,你看前面有个人。」
张惠涟指着走在前面沟底下的一个人的背影说。
我也看到不远处杂草从生的沟底小道上,走着一个穿着深色蓝布大褂子的小脚老太太,她的个子很矮,我看比已近枯萎的杂草高不了多少,她手里提着一个瓦罐正低着头一步一颤地往猪场方向走着,她走的很慢,走两步站一站,身子摇晃的幅度很大,每走一步都像是要摔倒似的。
「那是老刘头的老婆,一个地主婆。」
「地主婆?」
我和张惠涟立刻警惕起来。
「别理她,看她这样子可能是给老刘头送饭来了。她的耳朵听不大见,以前挨斗的时候让人打耳光打的,我刚来的那天晚上正赶上开批斗会,那天我还揍过她和老刘头哪。」
我们几个很快走到她身后,当地主婆感觉到后面有人时马上停下脚步,将手里的瓦罐放在地上,紧靠在小路的边边上,把头埋的低低的连眼睛也不抬一下,像个罪犯似的,直到我们一一的从她面前走过。
走过几步以后,我和张惠涟都不由自主地回过头去,好奇地看从来没有见过的地主婆。见她还站在那里,一手扶着腰一手理着自己花白的头发,正吃力地弯下身子提地上的瓦罐。当她茫然的眼睛看到我俩正注视着她时,又赶紧直起身子重新低下头垂手站在那里不动了。
看着这个表情呆板、苍老木然、软弱无力的农村老太太,和我以前在电影上看到的地主婆怎么也挂不上号。想象中的地主婆应该都是黄世仁他娘那样的,鹰勾鼻子黄胶脸,低低的眉毛一双凶狠的贼眼,可眼前这位弱不禁风、诚惶诚恐的老人,真让人想象不出她做过那种拿针扎丫头的恶毒之事。
我有些好奇地多看了地主婆小脚好几眼,心想她是怎么把脚弄的这么小的?真是的。
「走吧,你俩看她干么?她有什么看头。」


第09章
没走到猪场就闻到了一股臊臭的味道,还传来几声猪的尖叫。当我们三人来到那几间简陋的屋前时,见一个瘦瘦的老头弯着腰站在一个大瓦缸前,手里拿着一根木棍在伴饲料。
「老刘头。」
户长扯着嗓子猛然的大喊一声,把我和张惠涟吓了一跳,那个老头却好象什么没有听到,还在专心干他的活。
「老刘头也是批斗他的时候给打聋的,你不大声喊他都听不见。李跃进这小子性格就是怪,怎么愿意和个聋子在一块,闷死了,知青都在一块说说笑笑的干活儿多好。」
户长说着走到老刘头的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只见老刘头的身子哆嗦了一下,扭头惊慌地看着户长,户长冲着老刘头喊叫着:「他俩是新来的知青,我领他俩来看看三里坡猪场。你看到李跃进了吗?」
老刘头盯着户长的嘴,伸着脑袋听完户长的喊叫,并顺着户长的手向我俩看过来。我真难以想像这个干瘪瘦小的老头以前当地主时,是怎样在农民面前耀武扬威的。眼前的他满脸是刀刻一样的皱纹,黑糙的皮肤里透着绿色,嘴巴上那黑白相掺的胡须象针刺一样的向外炸着。此时他冲着我和张惠涟从脸上艰难地硬挤出了一点笑容,他的这点笑让我充分领会了皮笑肉不笑这个词是怎样的一种含意。
「李知青去馍馍石了。」
他的嗓音吃力而沙哑,没有一点底气,像是有人掐着他的脖子发出来的声音。
「走吧,咱去见见那个怪人李跃进。」
户长说完领着我俩绕过猪圈来到一条小河边,这是条自然的小河,不过里面的水很少,顺着小河向前看去,远远地看到山脚下一块有半间屋子大的石头,孤独地竖立在小河边的一遍乱草丛中。石头的顶部很光滑看上去真像是一个大大的馒头,馒头在当地的方言里叫做馍馍。
此时,隐隐约约在馍馍石的后面转来口琴的声音。在这空矿的荒坡上听到这样优美的口琴声,真像黑白电影里突然有了一抹亮丽的色彩,让我的心情感到一阵震动。
我们转过高大的馍馍石,看到一个穿着黄色的确良上衣,警蓝色的裤子。戴着眼镜、高高瘦瘦、留着小分头的男知青,正靠在馍馍石上吹他的口琴,看来他是全身心都投入到了他的口琴里,我们站到他的面前了他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李跃进,别吹了,咱点上新来了两个新知青,我带他们来和你认识一下。」
他听到户长的话只是将口琴离开嘴唇「嗯」了一声,又继续吹了起来,那琴声很舒缓也很哀感,不过他吹的很不错。我听出来他吹的是那首我来时在车上听到的歌《再见吧!济南》「别吹了李跃进。你们认识一下。」
户长又说了一遍。
回答的依然是那哀伤的口琴声。他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李跃进?」
户上伸手点了他的肩膀一下。
「哎哟哎哟哎哟,这人塞吧,怎么这么弯眼呀。他会不会也是个聋子呀。这乎样的人真是少见。」
张惠涟不满地嚷了起来。
李跃进的琴声依然没有停下,他索幸闭上了眼睛陶醉在了自己的琴声里。看到他这样,户长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冲我和张惠涟撇了撇嘴。
「咱们回去吧,让他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吹吧。」
户长拥着我和张惠涟往回走。走出十几步以后,我不死心,让他俩先走,自己又转身回到李跃进的面前,他还是在埋头吹他的口琴,我讨好地说:「你的口琴吹的真好听,以后我能跟你学学行吗?我可喜欢吹口琴了。」
听到我的声音,他停止了吹琴,抬眼向我看来。我看他有点面熟,他长的不能算俊也不能算丑,但让人看了总觉得好象五官长的不对劲,说不出哪个地方不那么的顺眼。就像我画的那些人物的头像,看似画的也不错可就是觉得别扭。
他先是皱了皱了眉,后又分开了两条黑黑的眉7盼遥挥谢卮鹞业幕啊<庋廖薇砬榈难樱约阂簿醯米哉颐蝗ぃ也蛔匀坏爻逅α诵ψ碛摺?
「你叫么?」
他这时终于开口说话了,我转过脸高兴地回答说:「嗨!我和你只差一个字,我叫林跃进。刚来的,以后我叫你跃进哥好吗?」
「你家在哪儿住?」
「西门桥下面的东流水。」
他竟露出了笑容,笑起来还是挺好看的。
「咱还是街坊呀,我家在老牛湾江家池子。」
「是吗?太好了,我说看着有点面熟哪,咱俩只隔着一条小胡同,基本上算是一条街啊。」
「你可能不认识我,可肯定认识我弟弟,他外号叫『一撮毛』。」
「『一撮毛』是你弟弟呀。」
那可是我家那片有名的小流氓。
「小白鞋,尼龙袜,歪戴着帽子叼烟巴。」
我俩同时说出了这段时下最流行的描述小流氓的儿歌,说完都笑了起来。和他这么一说话,我觉得他还是个不错的人,也没有觉得有什么怪的地方啊,我倒觉得心里挺舒适的。
「你这么小怎么也下乡?」
「嗨!」
我向他靠了靠,想和他套套近乎。毕竟在离家这丛兜牡胤脚龅嚼辖址徊蝗菀住?
「我是让俺家里点花来的。」
「呵!谁不是给点花来的。有几个是自愿上这里受这份苦的。」
「哎!我也是没办法,我不下乡人家不给我二姐按排工作。」
「好啊好啊,以后有和我做伴的了。」
说完他向我伸出右手来,我还没有和人握过手,慌忙中将自己的左手伸了过去。
「应该伸右手。」
他过来抓住了我的右手用力握在他的手里。这是几天来第一个向我伸出手来,没有摸我的脸而是和我握手的人。
「走啊,林跃进!你在那儿郁磨么。」
这时已经走到远处的张惠涟向我喊起来。
「她们叫我,我得回去了。」
「你喜欢吹口琴以后来找我,我教你吹。」
他没有松开我的手。
「呀!太塞了!我肯定会来找你的,你别烦就行。」
「烦谁我也不会烦你的。」
他还是没有松开我的手,而且抓的更紧了。我用力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冲他笑了笑便向户长他们跑过去。
「别忘了过来学吹口琴。」
他在我背后大声说着。
「啊!」
我答应着头也没有回地跑到张惠涟他们跟前。
「他跟你拉的么,我还是头一回见他这个脸的跟别人说话哩。」
户长奇怪地问我。
「再弯眼的人见了小模样长的这么俊的孩子也会不弯眼了,我看他俩个人拉的还挺恣来,我还见那个弯眼还和你握了握手来。是吧林跃进?」
「弯眼么,你别一口一个弯眼的叫人家,我看人家一点也不弯眼,我和他还是老街坊哪,俺俩住的恁近。我认识他弟弟。」
「这事可真巧。不过你以后少和他胡拉达,免的也和他似的这么弯眼了。」
他们俩都这么说我。在回去的路上我一直想的李跃进,不知道别人为什么说他弯眼,我觉得他这人廷好的。


第10章
第二天,是我和张惠涟第一次随知青们一起出工。
今天的农活是往地里施肥,我兴奋又激动的听完刘老师的分工,便抢着去拿立在墙边的大铁锨。没有想到那大铁锨这么沉,刚拿起来它就脱手砸在了我的脚上,我哎唷一声蹲下来咧着嘴捂住了自己的脚,痛死我了,王强他们见我这样,哈哈地笑起来。几个女知青关切地过来,问我砸的怎么样,有没有砸破了,我竟嘤嘤地哭了起来。
「哎哟哎哟哎哟,哭地么和个小绵羊似的。这么没出息,有个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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