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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京红颜记-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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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狠着心去找蒙司。让他助她进宫。只有进宫。才能让潘氏和宋璨动不了她。
  蒙司起初很是诧异和惊怒,但望着她倔强的眼神,他明白她的选择一定有苦衷,加上他隐隐听见的传闻。他终究一叹:“我助你。此生不换。”
  许久未哭的她在他面前哭得不成人形。她颤抖着把伞还给他:“终究未能与你共赏雨一世。”
  “无妨,”蒙司抱着伞,面无表情。生离比死别更让人心痛,“临安的雨,都是同一片天。”
  蒙司将一面铜镜递给她:“做个念想罢,原本想着做定情信物的,现在希望我的运气能罩着你。”
  凰冰捧着铜镜,苍白消瘦的指尖轻触着光滑的镜面,仿佛在用指尖记录着蒙司的温度,蒙司俯视着她哀伤决绝的面容,眉头因心痛纠结在一起,没化开好多年。
  “日后若是……”凰冰咬着嘴唇,终究还是说出来了,“若是寻得合适女子,切莫错过,无缘人在此祝福了。”
  蒙司心中大恸,却无法伸手去拥抱;从他决定助她起,他们之间的关系便是主仆与臣服,再不是男女情谊。他无法再亲自撑伞为她挡雨,但他要用他自己和自己的一切撑起保护她的大伞。
  凰冰垂着睫羽,也垂首,声音低垂得几乎听不清:“日后若是无缘人做出大逆不道之事,请公子切莫怪罪,公子可以离去,但勿将无缘人归为恶类。”
  彼时蒙司还不知为何凰冰要如此自贬,还道是宫中险恶,让她不得不如此,直到有一日,凤卫脸色惨白地逃也似的来他这里,抱着他的腿哆嗦了一整日,他才知道她要做什么——她捂死了自己被病痛折磨的生母,为了保全自己和弟弟、蓄势待发,她拜潘氏为母、竟在外人眼里亲如母女。
  蒙司抱着凤卫,他知道面对死亡的恐惧。何况凤卫还这么小,他亲眼看见自己亲生姐姐在后母面前捂死自己的母亲,还一脸无所谓地站在面前瞪他,任何人都会被吓死。
  从此大家都变了,林凰冰不再是那个眸里一片昂扬肆意的少女,而是无悲无喜、平淡深沉的深宫嫔妃;凤卫也不是原先那个无忧无虑的林家继承人,而是同样眼眸变得一片死灰、心狠手辣、痛恨人世的少年。蒙司知道所有的真相,却到死也没说出来,尽着自己最大的所能,保护着她,还有他。
  凰冰不知何时来到铜镜前,看着镜中花样年华不知何时已然不在的自己,她笑着喟叹:“到底是哀家自私了,还想着你一辈子护着。你喜欢上她,甚好,甚好。”
  只是自己还是误了他,好容易有了个相依相伴的,却来不及多看一眼。
  凰冰抬手抹去颊边的泪,将铜镜扣在桌上。
  如若可以,来世死生不要再见,你过你的好日子,我过我的平淡美满,再不要亏欠、再不要拖累。
  凰冰所忆的,也是柳如瑰同凤卫讲的,陈年往事如同汹涌而来的山洪,将凤卫淹没、他是一个溺水之人,在沉痛的心理阴影中挣扎,无法自拔。他的大力道让红颜的手几乎整只淤青,她担忧地看着冷汗涔涔的他,想开口让他恢复意识,却又怕他一时无法接受再出更大的事。
  良久,凤卫终于沉静下来,手上力道虽然减小了,却还是紧紧攥着红颜的手、仿佛那是海上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松开便会永堕阿鼻。
  “阿姐她……”凤卫口干舌燥,连吃了好几杯酒,“阿姐她是为了我才……”
  柳如瑰不语。
  真相往往是残酷的,这样失控的人他见多了,此时他不宜开口,也无需开口、给自己惹一身骚,他拿钱办事,事已然办成,他也无需赘言。
  红颜为难地看了柳如瑰一眼,柳如瑰和红颜从小一块长大,互相撅个屁股,便知放什么屁,因此当即起身,帮着红颜扶着还魂在天外的凤卫往外头去,直转了又快一时辰,这才到了门口,柳如瑰唤人将自己的马车拉来,送林氏夫妇下山。凤卫一路上皆是沉默无言,如同一尊木偶,直到换了马车,从如来寺坐车回去,外头坐着的赶车小厮是于痕西,凤卫才像一只陡然泄气的球,一下子瘫软在红颜身上,肩膀耸、动着,无声无息地将泪水撒在红颜怀中。
  红颜抱着他,眉头心疼地皱在一起。她终于明白,那次第在船上,他嘲笑她不知足的本意了,比起他的辛酸,她根本不值一提。红颜根本不能想象,在相信姐姐背叛、父亲沉溺酒色、母亲暴毙的日子里,他自己一个人是怎么过来的,是度过了如何黑暗的时光,而她诚然也是不幸的,却比他幸福得多,她不该不知珍惜一昧抱怨,更不该仗着自己是任红颜而肆意挥霍别人对她的喜爱。
  于痕西身怀武功,听觉灵敏,岂会不知主子在里头哭?先时为主子赶车,还为着自己这好听觉能听见主子在里头直演活、春、宫而无比兴奋,现下只恨自己两耳听得太多。自从自己被主子救下以来,一直忠心耿耿,虽然主子脾气暴躁,却从未苛待过他。主子就算再如何艰难,不过是雨中看看青天,从未这般哭过,一定是遇见了什么大事。于痕西只恨自己无能,不能帮主子分担。
  凤卫哭过,依在红颜怀里,握着一直未曾松开的手,突然哑着嗓子问:“你会离开么?”
  红颜笑了:“你要休了我另娶?我找把剪子剪了你!”
  凤卫下意识地合上腿,觉得腰腹一紧,脸上却不由自主地笑出来:“你敢走打断你的腿。”
  红颜从荷包里拿出一个手绢扎的小包袱,打开、取出其中做成白莲花状的精致小糖,塞进凤卫嘴里:“先苦后甜。”
  凤卫含着糖,心里涌上一股暖流。
  从前从未想过日后会有人陪伴,就算喜爱红颜,也是潜意识里当作要保护的对象,从未像现下一般是有互相扶持着走下去之感。
  凤卫翘起嘴角。
  自己的眼光真的很好,给自己挑了一个很好的夫人。
  红颜依旧抱着显然把她当成靠垫凹各种姿势的凤卫,忍住想把他一脚踹下马车的冲动,问:“接下来你准备如何是好?”

☆、第八十九章

  红颜抱着凤卫,待他安定下来才问他接下来要如何进行他的人生、毕竟他今日的认知比起以往,真是出乎意料太多——原先当仇人一般敌对的姐姐,竟然是保护他而牺牲自己幸福的委曲求全;当作出生入死、患难与共的兄弟和敬爱的主上的宋璨,却是一手策划他家庭悲剧的始作俑者;当作盟友的蒙司,知情不报,瞒了他这么多年,让他白白丧失了好些年好好珍惜与姐姐在一起的时光——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凤卫对于宋璨的态度,这决定着日后他们该如何走下去。
  凤卫没有答应,只是靠着红颜,望着隐约从马车窗上翻飞的车帘上透进的光,沉默了半晌才是一叹:“我明日进宫问问太后娘娘罢。”
  红颜不语。
  她早想让凤卫和太后娘娘修复关系,然而之前凤卫的态度一直是逃避或者干脆地表达出厌恶,如今有着这真相大白的关系能够与太后娘娘重修旧好,自然是好事。
  马车内逐渐安静下来,于痕西在外头听着,心中也终于把一块石头落了地,口内呼出一口气,因着放松,手上也加快了速度,当即便扬起马缰、预备加速回去,却没曾想,刚飞速跑起来没多久,一个人便不知从街的哪里飞出来、直直的=要撞上他的马。于痕西一惊,连忙勒住马绳,马高高扬起马蹄,虽是及时停下,前提两只还是踏了那人两下。于痕西惊出一身冷汗,但还是马上跳下去查看那人的情况。车内的凤卫原本正在红颜怀里睡得正香。于痕西突然大勒马,差点把两人都掼出马车,凤卫更是由于没有防备,一颗头直接和马车的车壁来了个亲密接触,疼得他又惊又吓,直直坐起、连捂着头叫唤两声都忘记了。
  待凤卫回过神来,愤怒引领着他一掀车帘便出去骂:“作甚死?!”
  于痕西站在那里,手不知所措地在身侧揉搓着衣角,一脸慌乱:“少爷……他突然从街边飞出来,我勒马了。但还是踩了几下。现在也不知死了没有。”
  凤卫一听出了事,急忙就要下车去看,红颜拉住他:“你去看什么?这种事便是讹人的,就算是真的。光看病恢复身体一项便能诓你一辈子。若是家中再有何等人物。太后娘娘也不能替你摆平,我们得给别的不值得之人低头一世。”
  凤卫看着她,眼中的坚决让红颜觉得自己十分不堪入目:“话虽如此。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当我作孽太多,为子孙后代积个阴德。”
  红颜想说,救人便救人,关子孙后代什么鸟事?但一想到潇潇给她的那张生子秘方,再摸摸自己的小腹,她便没有任何反驳凤卫的理由。
  红颜松开手,凤卫窜下马车,红颜探出头,刚想出去,凤卫便伸出手掌将红颜给推了进去,凉薄的声音无悲无喜,仿佛是例行公事一般正式:“别下来了,胆儿小,若是看见什么不干净的不好。”
  红颜想说,自己根本没有那般羸弱,却还是听了凤卫的话,乖乖坐在马车里静候佳音。
  凤卫去到那里看了一番,觉得十分面熟,便将那人翻过来,不仅大吃一惊:“何相随?”
  原来此人正是何相随,只因与花魁娘子尤人的恋情,追随来了,给轩里的人丢出来,才正巧自己撞了这祸事——尤人便是尤雱余,原本此轩唤作凝安轩,因着和明贵妃撞名,因而改了名字,如今的名儿“牡丹园”烂俗得将轩的档次都拽下来甚多,使得许多自命清高的文人墨客都不来了,因此牡丹园才降低了准入要求、让何相随有机可乘。若何相随在里头安安分分的还好,偏生不顾一起去寻尤人,偏巧尤人在陪别的高官,当然一棍子打了丢街心去了。得亏今日是撞大运碰着了凤卫的车,否则其她人早走了、说不定还再给他打一顿嫌他碍事呢。
  于痕西听见林凤卫念出伤者名字便十分开怀。何相随如今孤家寡人一个,不过在街上卖画度日,哪里还有家人来讹诈?因此倒可以尽心尽力来照顾,反正他一个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弱不禁风的瘦书生,想作什么妖也比不过他的拳头。
  凤卫察觉到于痕西的笑,不禁瞪了他一眼。自己在这里做好事,他在那里笑得得意忘形。不知道于痕西是他的仆人还是红颜家来的,怎么一言一行倒是半点没沾染上他乐善好施、博爱以众的优点,全学了红颜那点子算计。
  凤卫不禁吼他:“笑什么笑?还不来帮忙将人抬进房里去?跟个傻子似的,小心拐子把你拐去吕朕挖黑金。”
  于痕西无语。
  自己有那么像傻大个啊?至于这么损他。
  心里是拿着鞋子拍凤卫,行动却半分没停下——他手脚利索地打横抱起何相随,跟着凤卫进了牡丹园,凤卫特地点了一间挨着尤人的房子,把何相随安置在那里,叫了大夫来给他看,还顺带唤了几个年轻小伎人来照顾何相随。何相随曾经也是贵公子,自然知道凤卫在帮他出气,他自己也觉得尤人今日为了自己的前途不顾他过于无情,便默不作声,只管享受、合伙凤卫默契配合、气那尤人。何相随早年混迹勾栏,一手风月描得好,跟那小伎人调情不在话下,倒比和尤人在一处时少了羞涩、多了欢声笑语。
  尤人在边上的房子里,听着隔壁厢房的动静儿,如坐针毡。她并非不心疼何相随,只是妈妈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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