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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亦可平-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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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冥夜大长老动了动嘴唇,深沉道:“子锋是个非常厉害的人。除了兵器外,还有那身白袍子……”

    方征一凛,果然子锋那身白袍并不是随意穿的,为了不至于暴露他的无知,方征把话题引到了冥夜大长老不敢直说出来的话,“但只要他活着,你们绝不可能真正自由。我也一样。”他勾起嘲讽的笑,“你们真相信虞夷不会向附属部落索取吗?没有付出,怎能享受庇佑?”

    小混混们还要收保护费呢,堂堂一个大国怎么可能做慈善。

    冥夜大长老一震,其实他们早有心理准备,但总觉得虞夷不会像巴甸这般变态,就算有贡品要缴,应该也不会每年要求婴儿和牺牲喂蛇的人牲制度。

    “你的意思是?”玄思长老问。

    “你们拿几种毒。药给我。等我们冲出了战阵,那几个战奴部落被杀掉后,在虞夷大军还没到来之前……”方征眼中划过一抹狠戾杀意,“子锋说到底只有一个人,解决了他,我们所有人就都可以逃跑了。”

    冥夜大长老大惊:“你,你要……可万一……”

    “你们怕什么。”方征不耐烦道,“要是没成,你们只管说我是偷的药,你们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冥夜大长老欲言又止。

    “长老,顾好你们自己吧。战场无眼,搞不好你们都没那命看到这一幕呢。”方征话虽毒,但实实在在击到他们心坎上。他们互相眼神交流后,点了点头,给了方征两种毒。药,装在两个盖紧的小罐子里。

    陶?方征惊了,陶也不是这个部落能烧制出来的,显然其他地方已经有了陶的冶炼技术——又一项亲眼得见的后世考古证据。

    两个罐子里,一种是那天的黑虫子,另一种是白色粉末。长老们告诉方征,前一种慢性发作,后一种则当场发作。方征先把它们兜在麻衣口袋里。待会拿到背包后在妥善放置。

    “我们这两个老东西不会像你想的那么容易死。”冥夜大长老道,“子锋大人既然是从禺强营里出来的,他的弱点你应该懂……”

    信息量很大!方征想呐喊我不懂啊!禺强营?弱点?但不能暴露,他只好绞尽脑汁推测和思考。

    方征知道禺强,这在《山海经》中有记载。

    提到禺强,首先想到的是鲲鹏。

    鲲鹏,是一种古代神话中的神兽,体格巨大,似鱼似鸟,最早见于《庄子》,北冥有鱼,其名为鲲,千里之大,化为鹏,翼若垂天之云。

    《山海经》里并没有鲲鹏,但有疑似鲲鹏的原型——司掌水神与风神职位的神人,叫做禺强。他被描绘为人面鸟身,居住北海之中,是黄帝的后裔。当他作为海神的时候,就是大鱼,当他作为的风神的时候,就是大鸟。后世文献据种种资料考证,或许禺强就是《庄子》中鲲鹏的原型。

    神话中的人物变成了一个“营”的名字,而且还有“明显的弱点”?

    尽管方征不愿承认,还是觉得,如果硬说子锋有什么明显弱点,就是牙签太小吧。

    或许那个营就是专门训练太监,都有这毛病?

    方征没来得及进一步深入思考,门口帘子带动黄铜铃铛轻轻摆动,他们互相对视一眼立刻转了话题,高声说起使得婴儿假死的药如何起效。

    过了片刻,子锋走了进来,皱眉瞥方征:“你在这里干什么?让你做的事呢?”

    这个铃铛在几十米开外提醒,所以子锋绝无可能听到他们之前的对话。

    “您让搜集草药,我来这里搜集。”方征当着他的面顺走了两罐嘉荣草,一点不客气。

    子锋见长老不反对,示意方征跟他出去。

    “其他叫你做的东西呢?背包呢?衣服呢?”

    “会按时做好的。”方征看了看太阳,时间还没到。

    子锋怀疑,欲言又止:“你自己能做?”

    “你也没说非得自己做吧。”方征猜子锋可能察觉到什么,先发制人。

    子锋果然被他诈出来,“哼,我看到你进那个女人的屋子里了。她为什么帮你?”

    “她想帮,我不知道原因。这是好事,让我节省很多时间。可以帮您做其他事。”方征非常直白,但并不激怒。

    子锋狠狠瞪他一样:“帮我?我要是不问你才不会说。”他生气道,“你不许让她给你做。自己重做。”

    方征压抑住心中翻滚的怒火:“子锋大人,你在气什么?我顺手利用她罢了,你跟一个低贱女奴计较什么?”

    子锋冷笑:“我没有生气。更不是跟她计较。这是我吩咐你去做的事情,你不许托给别人,必须自己完成。”

    方征心中不屑地想,那么多话,本质就五个字:“折腾你而已。”

    方征的口袋装着两罐毒。药,准备找机会好好款待子锋。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准备走。

    “站住!”子锋叫道。

    “我不去拿材料,怎么重做?”方征心中暴烈的火焰翻涌。

    子锋拽着方征到了绩六屋里,绩六吓得瑟瑟发抖,她已经做好了给方征的很结实的大包和一套耐磨的麻制衣服。子锋看了看天色,把包和衣服掂在手里,一条一条地撕成碎片。绩六吓哭了,又不敢哭出声。

    “出去。”子锋面无表情对她说,绩六赶紧抱着自己的背包衣服爬走了,她自己的早就做好了。

    方征怒极反笑,光脚不怕穿鞋的,说:“行,你自己定的规矩,不听你的话完不成的人,就要被你分块。那你就杀了我呀。”

    如果子锋想杀了他,不必这么大费周章。只不过想折腾方征罢了。方征腹诽着死太监果然都变态。也迅速梳理应对:折腾人的家伙,就像在玩弄一条虫或者一只宠物,逆来顺受反而会败胃口,他们就喜欢看虫子蹦跶的样子。所以方征有恃无恐,不踩线就可以了。

    “规矩是给她们定的,不是给你。”子锋露出恼怒神色:“待会广场间集会你不要来了,晚饭也别吃了,觉也别睡了,把这些编好,惩罚你,是为了让你记住,绝不允许偷懒糊弄我。”

    子锋砰的一声关上门,把方征关在里面,还移了一大块石头堵在门口,不让方征出去。

    方征头疼叹了口气,这变态牙签真是恶心。果然是把自己当奴隶或宠物那种对待,高兴的时候逗一逗玩一玩,以为自己和那女奴有密切一点的关系就开始跳脚,不允许建立其他任何关系。

    或许子锋在这个时代掌握了非常多的东西。但方征心里还是把子锋当成个小孩,这小孩有着后世“熊孩子”所拥有的共同缺点:那眼神正眼也不瞧绩六,大概在他眼里跟只鸡或牛没区别。关于“人”的道德观几乎为零。

    野蛮时代造就了子锋这样的人,或许并非他的本意,但不妨碍方征的厌恶。

    忍着,反正要让他惨死的,方征深深把所有怒火都化为报复动力。

    虽然要重编,好在是绩六屋子,有许多织衣服的工具,一开始用得不顺手,但方征动手能力还不错,再加上他的确需要结实坚固的衣服和背包,所以做工也没偷懒。

    屋内光线渐弱,不知不觉天已经完全黑了,屋里没有灯油也没有燧石,全凭石头缝里透进来的月色和星光,看得方征眼睛都快瞎掉。偶尔向外张望,无边的漆黑让人迫切寻求温暖和光明,叹服远古人类发明火的伟大壮举。方征回想起童年没有通电时,几只洁白的羊烛,和父亲慈爱的目光。从此知道黑暗里的火光能有多温暖,也就不怕黑了。

    我不怕你。方征胸中燃着记忆的火焰,冷冷地对子锋的幻影说,我还会杀掉你。

    方征把衣服做了些改动,制式是袒边披肩和筒围下装。改成了双披肩,加厚了前胸后背、腰腹间的毛皮垫、又割了一圈护膝和护肘。材料和做工还凑合,但工具简陋,骨针粗大,式样比较丑。跟子锋身上那套结实小藤甲和精致白袍没法比。

    虽然方征不会编草鞋,但脚上这双还合用,他就额外绑了些草垫在下面,也是丑而实用。这个部落的背包样式都是用兽皮带围在腰上。方征割了两条兽皮带做成双带,像是后代双肩包的粗糙版。在内侧又加了一块皮,缝成暗格,藏住他的毒。药小陶罐。做完这一切已经很晚了。方征才懒得理子锋的吩咐,自顾自爬石床上,盖着兽皮合衣睡觉。

    半夜方征睡得正香,忽然听到门口石头搬开的响动。方征还来不及心中拉响警铃,黑暗中一个身影已经走到床前。

    下一瞬间那个身影压下来掀开了兽皮被子,接着摁住方征,然后抱住了他躺下,重新把被子盖上。

    方征被吓了一大跳,本能地挣扎起来,内心诅咒滚滚而出:这混账太监是又要睡他了吗?幸好刚才睡觉没脱衣服,但要是真动手也拦不住啊!

    子锋低呵道:“不要动。”他两只手搂在方征胳膊下,头倚靠贴在他的胸膛上,隔着衣料觉到耳廓和侧脸的压感。

    大片带着汗意的雄性躯体的热度笼罩在方征身上。只是紧搂靠着,并没有进一步动作。然而方征心惊胆战,生怕下一秒他就撕衣服睡自己了。毕竟漫漫长夜,原始部落又没什么娱乐活动。

    被牙签捅一捅倒是不痛,可是多憋屈,而且这家伙喜欢咬人。方征僵得就像一块石头,浑身肌肉都绷紧,硬邦邦的,咬牙切齿惋惜为什么手边没有放一把趁手的小刀,暗暗准备偸出拳头的力气——

    子锋的侧脸还在他身上蹭了几下,似乎在寻找一处比较柔软的地方,最后他的头靠近方征肩部,一根指头一根指头把方征攥实在的手指掰开了,发出嘟囔的不耐烦声,大有你尽管试,得手算我输的意思。

    子锋半个身子靠在他的身上睡觉,就像把他当个大型人形抱枕。而且是一种特别幼稚小孩子的拥抱法。就像是后世的小孩子抱着大玩具,虽然这个时代没有。方征觉得自己一个大活人就被这小孩当玩具了。

    方征气急败坏,可绞尽脑汁没少想如何掐死他、勒死他、毒死他的办法,但是在不能动弹的前提下统统作废。方征的身体和四肢都不能动,脖子也被对方的头压住,折腾半天方征只能咬到他一点点头发,还扯不动,毫无用处。

    子锋半夜箍住方征翻动了一下,姿势改变时方征又想找机会下手,却在翻身间,忽然被骇得瞠目结舌——

    他弄错了一件要命的事情。一件他以为已经发生过的事。这件事其实没发生过,本该格外高兴。然而眼下的情形他也笑不出来。

    方征四肢和手依然动不了,黑灯瞎火也没法看。但那是无法错认的。他背后冷汗直冒……所以那天在石碑下方,肯定没有真正……否则自己不得……

    虽然他也不知道原因,但总归让方征松了口气,愤怒却并没有消解多少。

    该死的小孩,回头一定找你新仇旧账一起算!

    甭管有没有到最后一步,都原谅不了。该下毒还是要下,该杀还是要杀。谁知道没做到最后一步是不是被什么事情打断,并不会改变子锋明确把他当一个“东西”来用的思路。

    这一晚上方征睡得非常不踏实,加上先入为主的偏见厌恶。并没有仔细思考子锋的姿势,并不是狎弄,而是一个不习惯南方湿雨气候的人,在夜里汲取温暖的普通拥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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