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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岳全传-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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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将见是王佐,就进帐报知。其时岳元帅因心绪不宁,尚未安寝。听得王佐来见,不知何事?就命请进来相见。家将应声:“晓得!”就出帐来请。王佐进得帐来,连忙跪下。岳元帅看见王佐面黄如蜡,鲜血满身,失惊问道:“贤弟为何这般光景?”

王佐道:“哥哥不必惊慌!小弟多蒙哥哥恩重如山,无可报答。今见哥哥为着金兵久犯中原,日夜忧心,如今陆文龙又如此猖獗。故此小弟效当年吴国要离先生的故事,已将右臂断下,送来见哥哥,要往番营行事,特来请令!”岳爷闻言下泪道。

“贤弟!为兄的自有良策,可以破得金兵,贤弟何苦伤残此臂!速回本营,命医官调治。”王佐道:“大哥何出此言?王佐臂已砍断,就留本营,也是个废人,有何用处?若哥哥不容我去,情愿自刎在哥哥面前,以表弟之心迹。”岳元帅听了,不觉失声大哭道:“贤弟既然决意如此,可以放心前去!一应家事,愚兄自当料理便了。”王佐辞了元帅,出了宋营,连夜往金营而来。词曰:山河破碎愁千万,拼余息把身残。功名富贵等闲看!长虹贯白日,秋风易水寒。

调《临江仙》



诗曰:

壮士满腔好热血,卖与庸人俱不识。一朝忽通知音客,倾心相送托明月。

王佐到得金营,已是天明。站在营前等了一会,小番出营,便向前说道:“相烦通报,说宋将王佐有事来求见狼主。”小番转身进帐:“禀上狼主,有宋将王佐在营门外求见。”兀术道:“某家从不曾听见宋营有什么王佐,到此何干?”传令:“且唤他进来。”不多时,小番领了王佐进帐来跪下。兀术见他面色焦黄,衣襟血染,便问:“你是何人?来见某家有何言语?”王佐道:“小臣乃湖广洞庭湖杨幺之臣,官封东圣侯。只因奸臣献了地理图,被岳飞杀败,以至国破家亡,小臣无奈,只得随顺宋营。如今狼主大兵到此,又有殿下英雄无敌,诸将寒心。岳飞无计可胜,挂了‘免战牌’。昨夜聚集众将商议,小臣进言:‘且今中原残破,二帝蒙尘。康王信任奸臣,忠良退位,天意可知。今金兵二百万,如同泰山压卵,谅难对敌。不如差人讲和,庶可保全。’不道岳飞不听好言,反说臣有二心卖国,将臣断去一臂,着臣来降金邦报信。说他即日要来擒捉狼主,杀到黄龙府,踏平金国。臣若不来时,即要再断一臂。因此特来哀告狼主。”说罢,便放声大哭,袖子里取出这断臂来,呈上兀术观看。兀术见了,好生不忍,连那些元帅、众平章俱各惨然。兀术道:“岳南蛮好生无礼!就把他杀了何妨。砍了他的臂,弄得死不死,活不活,还要叫他来投降报信,无非叫某家知他的厉害。”兀术就对王佐道:“某家封你做个‘苦人儿’之职。你为了某家断了此臂,受此痛苦,某家养你一世快活罢!”叫平章:“传吾号令各营中,‘苦人儿’到处为居,任他行走。违令者斩!”这一个令传下来,王佐大喜,心下想道:“不但无事,而且遂我心愿,这也是番奴死日近矣!”

王佐连忙谢了恩。这里岳爷差人探听,金营不见有王佐首级号令,心中甚是挂念,那里放得下心。

再说那王佐每日穿营入寨,那此小番俱要看他的断臂,所以倒还有要他去耍的。

这日来到文龙的营前,小番道:“‘苦人儿’那里来?”王佐道:“我要看看殿下的营寨。”小番道:“殿下到大营去了,不在这里,你进去不妨。”王佐进营来到帐前闲看,只见一个老妇人坐着。王佐上前叫声:“老奶奶,‘苦人儿’见礼了。”

那妇人道:“将军少礼!”王佐听那妇人的声口却是中国人,便道:“老奶奶不象个外国人吓!”那妇人听了此言,触动心事,不觉悲伤起来,便说:“我是河间府人。”王佐道:“既是中国人,几时到外邦来的?”那妇人道:“我听得将军声音也是中原人声气。”王佐道:“‘苦人儿’是湖广人。”妇人道:“俱是同乡,说与你知道谅不妨事,只是不可泄漏!这殿下是吃我奶大的,他三岁方离中原。原是潞安州陆登老爷的公子,被狼主抢到此间,所以老身在此番邦一十三年了。”王佐听见此言,心中大喜,便说道:“‘苦人儿’去了,停一日再来看奶奶罢!”随即出营。

过了几日,王佐随了文龙马后回营。文龙回头看见了,便叫:“‘苦人儿’,你进来某家这里吃饭。”王佐领令,随着进营。文龙道:“你是中原人,那中原人有什么故事,讲两个与我听听。”王佐道:“有,有,有。讲个‘越鸟归南’的故事与殿下听!当年吴、越交兵,那越王将一个西施美女进与吴王。这西施带一只鹦鹉,教得诗词歌赋,件件皆能,如人一般。原是要引诱那吴王贪淫好色,荒废国政,以便取吴王的天下。那西施到了吴国,甚是宠爱。谁知那鹦鹉竟不肯说话。”陆文龙道:“这却为甚么缘故?”王佐道:“后来吴王害了伍子胥,越王兴兵伐吴,无人抵敌,伯(喜否)逃遁,吴王身丧紫阳山。那西施仍旧归于越国,这鹦鹉依旧讲起话来。这叫做‘越鸟归南’的故事。这是说那禽鸟尚念本国家乡,岂有为了一个人,反不如鸟的意思。”文龙道:“不好!你再讲一个好的与我听。”王佐道:“我再讲一个‘骅骝向北’的故事罢。”陆文龙道:“甚么叫做‘骅骝向北’?”王佐道:“这个故事却不远,就是这宋朝第二代君王,是太祖高皇帝之弟太宗之子真宗皇帝在位之时,朝中出了一个奸臣,名字叫做王钦若。其时有那杨家将俱是一门忠义之人,故此王钦若每每要害他,便哄骗真宗出猎打围,在驾前谎奏:‘中国坐骑俱是平常劣马,惟有萧邦天庆梁王坐的一匹宝驹,唤名为日月(马肃)(马霜)马,这方是名马。只消主公传一道旨意下来,命杨元帅前去要此宝马来乘坐。’”陆文龙道:“那杨元帅他怎么要得他来?”王佐道:“那杨景守在雍州关上,他手下有一员勇将名叫孟良。他本是杀人放火为生的主儿,被杨元帅收伏在麾下。那孟良能说六国三川的番话,就扮做外国人,竟往萧邦,也亏他千方百计把那匹马骗回本国。”陆文龙道:“这个人好本事!”王佐道:“那匹(马肃)(马霜)马送至京都,果然好马。

只是一件,那马向北而嘶,一些草料也不肯吃,饿了七日,竟自死了。”陆文龙道:“好匹义马!”王佐道:“这就是‘骅骝向北’的故事。”王佐说毕道:“‘苦人儿’告辞了,另日再来看殿下。”殿下道:“闲着来讲讲。”王佐答应而去,不表。

正是:为将不惟兵甲利,还须舌亦有锋芒。

再说曹荣之子名叫曹宁,奉了老狼主之命,统领三军来助四狼主。这日到了营中,参见毕,遂把奉老狼主之命来此助战言语说了。兀术道:“一路辛苦,且归本营安息。”曹宁谢了恩,问道:“狼主开兵如何?”兀术道:“不要说起!中原有了这岳南蛮,十分厉害,手下兵强将勇,难以取胜。”曹宁道:“待臣去会一会岳南蛮,看是如何。”兀术道:“将军既要出阵,某家专听捷音。”当时曹宁辞了兀术,出营上马,领兵来到宋营讨战。真个是:少年胆气摇山岳,虎将雄风惊鬼神!

毕竟不知宋营中何人出马,胜败若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十六回 述往事王佐献图明邪正曹宁弑父

诗曰:插下蔷薇有刺藤,养成乳虎自伤生。凡人不识天公巧,种就秧苗待长成。

却说这曹宁乃是北国中一员勇将,比陆文龙更狠,使一杆乌缨铁杆枪,有碗口粗细。那兀术说起岳家将的厉害,不能胜他。目今幸得小殿下连胜两阵,他将“免战牌”挂出,所以暂且停兵。曹宁要显他的手段,请令要与岳家去会战,兀术就令曹宁出马讨战。

曹宁领兵直至宋营前,吆喝道:“吠!闻得你们岳家人马,如狼似虎,为什么挂出这个羞脸牌来?有本事的可出来会会我曹将军。”那小校忙进营中报道:“有一员小将在营外讨战,口出大言,说要踹进营来了。”下边恼了徐庆、金彪,上前禀道:“小将到此,并未立得功劳,情愿出去擒拿番将献功。”岳爷即命去了“免战牌”,就准二人出马。

二人领命,带领儿郎,来到阵前。徐庆上前大喝一声:“番将通名!”曹宁道:“俺乃大金国四太子麾下大将曹宁是也!你是何人?”徐庆道:“俺乃岳元帅帐前都统制徐庆便是,快来领我的宝刀!”不由分说,就是一刀砍去。曹宁跑马上前,只一枪,徐庆翻身落马。金彪止不住心头火发,大骂:“小番,焉敢伤我兄长!看刀罢!”摇动三尖刀,劈面砍去。曹宁见他来得凶,把枪架开刀,回马便走。金彪拍马赶来。曹宁回马一枪,望金彪前心刺来。金彪躲闪不及,正中心窝,跌下马来。

曹宁把枪一招,番兵一齐上前,杀得宋兵大败逃奔。曹宁取了徐庆、金彪两人的首级,回营报功去了。

宋兵背了没头的尸首回营,报与元帅。岳爷闻报,双眼流泪,传令备棺成殓。

当时恼了小将张宪,请令出战,元帅应允。张宪提枪上马,来至阵前讨战,坐名要曹宁出马。曹宁得报,领兵来至阵前,问道:“你是何人?”张宪道:“我乃大元帅岳爷帐下大将张宪便是。”曹宁道:“你就是张宪?正要拿你。”二人拍马大战,双枪并举,战了四十多合,不分胜败。看看红日西沉,方才战罢,各自收兵。

次日,曹宁带兵又到阵前喊战,元帅令严成方出去迎敌。严成方领令来至阵前,曹宁叫道:“来者何人?”严成方道:“我乃岳元帅麾下统制严成方是也!你这个小番,可就是曹宁么?”曹宁道:“某家就是四狼主帐前大将军曹宁!既闻我名,何不下马投降?”严成方道:“我正要拿你。”举锤便打,曹宁抡枪架祝大战四十余合,直至天晚,方各自收兵。一连战了数日,元帅只得又把“免战牌”挂出。

岳爷见番营又添了一员勇将,越觉十分愁闷。

且说金营内王佐闻知此事,心下惊慌,来至陆文龙营前,进帐见了文龙。文龙道:“‘苦人儿’,今日再讲些什么故事?”王佐道:“今日有绝好的一段故事,须把这些小番都叫他们出去了,只好殿下一人听的。”文龙吩咐伺候的人尽皆出去。

王佐见小番尽皆出去,便取出一幅画图来呈上道:“殿下请先看了,然后再讲。”

文龙接来一看,见是一幅画图,那图上一人有些认得,好象父王。又见一座大堂上,死着一个将军,一个妇人。又有一个小孩子,在那妇人身边啼哭。又见画着许多番兵。文龙道:“‘苦人儿’,这是什么故事?某家不明白,你来讲与某家听。”王佐道:“殿下略略闪过一旁,待我指着画图好讲。这个所在,乃是中原潞安州。这个死的老爷,官居节度使,姓陆名登。这死的妇人,乃是谢氏夫人。这个是公子,名叫陆文龙。”陆文龙道:“‘苦人儿’,怎么他也叫陆文龙?”王佐道:“你且听着,被这昌平王兀术兵抢潞安州,这陆文龙的父亲尽忠,夫人尽节。兀术见公子陆文龙幼小,命乳母抱好,带往他邦,认为己子,今已十三年了。他不与父母报仇,反叫仇人为父,岂不痛心!”陆文龙道:“‘苦人儿’,你明明在说我。”王佐道:“不是你,倒是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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